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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逸对自己方才射出的一箭也很满意,就算他神气完足时也不过如此,更令他高兴的是,听冯谦之言,显然这个集古斋的老东家已是意动。
眼看这份活计就要到手,唐逸正要谦虚两句时,却听院外忽然一人笑道:“人与箭靶可是不同,箭靶是死,人却是活的,更别提来去如风的马匪,哪会定定的让你去射?”
说话间,一个面目白净,身材修长的青年进了院来。
唐逸眉头一皱,忙是对冯谦道:“走兽飞鸟我亦可射得!人自然也不例外!”
唐逸眼看就要得到这份工作,好赚了钱来为生病的母亲抓药医治,可那青年的话明显对自己不利,唐逸怎不立刻辩解?
冯谦的心下也是有些不喜,这青年他并不认识,不过既然这个时候来到院里,想来也是应征护卫的。这一开口就砸人饭碗,且不论他说的有理与否,只这品性就大有问题。
不过冯谦这许多年迎来送往,眼神自是老道,那青年人站在那里稳若泰山,顾盼之间,一丝淡淡的傲气不经意间流露出来,显然不是一般人。
更何况看到唐逸的箭技之后,还能如此嘲讽,显然是有些本领的,冯谦这次出关,自然是越多有本领的人来当护卫越好,所以按捺下心中不快,冯谦朝那青年人一拱手道:“这位先生如何称呼?”
那青年人礼数倒是不缺,闻言也一拱手,笑道:“在下崆峒罗志。”仅仅六个字,唐逸不知这罗志来历,还没有什么反应,可那冯谦却是倒吸一口冷气!
崆峒派,中原十大名门之一,江湖之中哪个不知,谁人不晓?虽说冯谦不是江湖中人,可商家最讲耳目灵通,这些江湖人士,他们哪敢得罪?更何况崆峒山就在平凉,正是崆峒派的本院所在,冯谦在平凉几十年,要再不知觉,那真是白活了。
听得那青年来自崆峒,冯谦心下的那丝不快转瞬去的一干二净,至于崆峒派门下来自己店里做什么,冯谦就没时间去仔细揣摩了,不过想来人家名门子弟怎也不会是来为自己做护卫。
不过这次冯谦却是失算了,那罗志的第二句便是:“在下此来,是奉了掌门之命,要与冯老随行出关,以充护卫。”
冯谦大讶,能得到崆峒派弟子的保护,那可是天大的好事!要知道,五年前横行大漠的马匪,最为凶悍的就要数万马堂,聚众千人,呼啸大漠,那是何等的威风!
那万马堂全盛之时竟敢率众劫掠肃州边城!天下为之震动!可就是如此悍匪,也因为惹上了崆峒,而被崆峒派举手剿灭,散了个无踪无影!
如今自己的商队能有崆峒派弟子坐镇,岂不是安全的很?就算这罗志实力不济,旁人也要顾着他背后的崆峒派。
这当真是瞌睡时来枕头,冯谦怎能不喜?只不过老人还未至被冲昏头脑,大喜之下,心下不由得暗转,这崆峒派为什么要来帮助自己?
冯谦自问与崆峒派没有任何交情,自己这集古斋的买卖说小不小,可说大却也不大,平凉城里古玩店也非自己一家,不说别人,崆峒派本身就是靠关内外的贸易赚钱,这陕西一带最有名的古玩店,常宝珍玩,就是崆峒掌门常承言自家的产业。
崆峒派虽是武林名门,却也非不食人间烟火,相反,崆峒山上下门人弟子连带家眷千多口人,无数的开销,没有进项怎生维持?而崆峒派的各种进项之中,常宝珍玩绝对是占了大头的。
与崆峒派的常宝珍玩比起来,冯谦这集古斋根本就不算什么,所以冯谦心下明白,人家这次来,绝不会是看上自己这点家业的。
可除了这集古斋,冯家就是个普通人家,无权无势的,还能有什么原因,让崆峒派掌门亲自派门下子弟主动来做自己的护卫?冯谦这把年纪,自然不会相信这是运气,崆峒此来,必有原因,而且还不会是小事!
不知是福是祸,老人不敢立刻答应,只是谨慎道:“崆峒派名满天下,老朽这小小的集古斋,怎动了常掌门的视听?”
那罗志闻言,似早知冯谦会有此一问,笑道:“冯老可知我崆峒名下的常宝珍玩?”
冯谦敬道:“这西域货物入关,十有**是要与常记交易的,老朽耳目再是昏聩,常记的大名也是知道。”
罗志点了点头,再问道:“那冯老可知五年肃州那场风波?”
冯谦闻言一凛,心道果然大有问题!这罗志提起五年前的那场风波,便是指那万马堂劫掠肃州一事,此刻讲来,自然不会是无的放矢。想起那万马堂的凶残,老人心下不禁一颤,只希望自己想的岔了,这罗志的到来与那万马堂可莫要扯上什么关系。
一念即此,老人的言语更加谨慎道:“万马堂那股凶匪肆虐肃州,天下震动,幸亏崆峒派替天行道,出雷霆手段将其剿灭,否则这关内外来往的商路不知要难走几倍,我们这些行商之人的性命也万难保全。”
冯谦这一番好夸,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毕竟这好话总不会为自己惹来什么麻烦。
果然,见冯谦夸赞,罗志和颜道:“除恶扬善是我辈正道的本分。”可稍是一顿,罗志随后之言,却将老人的心彻底的揪了起来:“不过前些日,关外商路接连有人被劫,虽说关外的匪患一直未平,却也没有恶劣到如此地步,当年除去那万马堂这个巨恶之后,余下的,不过都是些宵小。
但这次有所不同,听那逃生之人所言,匪人自称万马堂众。”
说着,罗志看了看面现惊恐的冯谦,似乎觉得这老人惊慌失措的样子很是有趣。前路越是凶险,才显的自己重要无比,那冯谦不过是普通人,到时还是要依靠自己,所以罗志的心下很是愉快。
至于一旁的唐逸,虽然这少年的箭法不错,可却完全不在罗志的眼内。
顿了一顿,见冯谦焦虑到了极处,连声催促,罗志这才继续道:“冯老且放宽心,掌门遣我来此,为的就是保护冯老的商队安全,顺便一探究竟,看看是哪些蟊贼在冒名做恶,还是说真的有万马堂余孽。不过就算些许万马堂余孽流窜,有我罗志在,也难伤到集古斋分毫。”
那罗志心情大好,话也说的多了些。
崆峒派位列中原十大名门,在这平凉更是首屈一指,既然崆峒指派了这罗志来,便说明他们已有了打算,这时冯谦明白,就算自己不想出关,怕都难了。
暗里安慰自己,表面上却要强颜欢笑,这次出关已成必然,成功与否,看来就要系在这个罗志的身上,冯谦哪敢有丝毫怠慢?
唐逸一直在旁听着,崆峒派的名头他并不知晓,要知他并不是本地人,又不似冯谦这般见闻广阔,可有一点,少年心下明白的紧,那就是这罗志一旦被冯谦看重,自己辛苦得来的工作怕就难保了!
正文 不畏崆峒,不食馈送,但凭手中弓。(三)
唐逸怎不心焦?这罗志一来,便先是贬了自己的箭技,此番又夸口他一人便能保集古斋的平安,如此一来,这集古斋还需要自己么?
母亲因水灾而颠沛流离,又因丈夫去世而忧思成病,这几个月来身子越发的不济了,今日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赚钱的活计,眼看生活能有所好转,唐逸哪会轻易放弃?
一念及此,又见冯谦就要领着罗志往里走,唐逸忙是叫道:“老丈!”
冯谦闻言一怔,随即醒悟过来,原来这少年还在一旁。
这倒也不怪冯谦,毕竟老人方才骤闻关外可能有万马堂余孽出没,心下慌乱,已经失了方寸,再听这崆峒要来相助,一惊一喜之下,便将唐逸给忘了,此刻听得唐逸唤住自己,随即醒悟过来,笑道:“小哥箭技惊人,过几天出关,可要劳烦了。”
唐逸闻言大喜,老人之言就等于是将自己的活计应下来了,可就在这时,那罗志却又开口道:“冯老,有我在,不需再寻其他人手。去的多了,也是累赘。”
说着,罗志好似想起什么,微微一笑道:“一时忘记与冯老说,外面那些围观的闲汉都散去了,想来一时也难再招集人手。”
说话间,那前台的老掌柜绷着脸走了进来,先是看了看罗志,朝冯谦一拱手道:“东家,这位少侠言到崆峒派接下了集古斋此次出关的任务,此刻门外已经没人再来应聘。”言罢甩手而去。
这是自然,崆峒派都出手了,这些江湖汉子哪还会不自量力?更别说那些人里,看热闹的居多。
老掌柜比冯谦的年纪都大,自集古斋开张到现在,可说劳苦功高,二人早不是主雇关系,已成了朋友。
冯谦看的出他心中的不满,对老掌柜的忿忿也只有苦笑,心道这名门子弟的脾性,今天算是领教了,虽说礼数倒是不缺,可性子却是太傲,这罗志没有明里赶人,但就这么报上姓名来历,谁还会不识相呢?这和明里赶人也没了区别。
当然,这世上没有绝对一说,要论起不识相,眼前倒确实有一个,那就是唐逸。唐逸本就不知这些江湖门派为何物,更何况如今病母在上,就算知道了崆峒派的威势,也不会有丝毫退缩。
其实冯谦很欣赏这个少年,不论品行还是那手箭技,都是不俗,可罗志开口言明不用再找人来,冯谦却也不想因此得罪了这崆峒弟子,见唐逸还在等待自己的答复,冯谦只好说道:“小哥箭技不俗,如今窘迫不过是一时罢了,想来走到哪里都能谋得工作。”
说着,自怀中取了锭银子,笑道:“这里有纹银十两,小哥拿去以应一时之需。”
十两银子对少年来说可是很大一笔数目,拿将回去,在抓药之余还能买些鸡鸭补品给母亲补补身子,冯谦将这银子递了过去,一是怜惜少年的身世,感其孝心,二也是因为自己食言,有些过意不去。
唐逸看着眼前雪亮的银锭子,心下也有股收下的冲动,可终究还是摇头道:“无功不受禄,唐逸什么都没做,怎能收了老丈的银子?”
依冯谦的经验,自己这银子递将过去,少年怎也会收下,却哪知自己竟然料错了,当下递也不是收回来也不是,大为尴尬。不过唐逸此刻的坚定,却也令老人的眼前一亮,不仅心下更是喜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