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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府内部也显得非常简朴,里面的下人也只有两三人而已,待在厅中坐了一会儿后,便见了范万里。
五十来岁的范万里穿着便服,身材硬朗,走起路来每一步都很沉稳。
他一坐下来,目光便落到二人身上,先看站在一边的廖虎,廖虎在气势上远是不足,不敢和范万里正视,早垂着目光。
再看沈辰,小孩儿却是脸上带笑,安然坐在大椅子上,看着范万里。
范万里倒也没多想,直道是官家后代,底气足也正常,他拂了拂胡子,说道:“沈三少爷到我这里来,不知所谓何事?”
沈辰便说道:“晚辈是想来找范老爷帮个小忙。”
范万里便笑起来道:“沈家世代为官,我范某不过是平民,沈家办不到的事情,我范某又岂能做到?”
沈辰含笑道:“范老爷过谦了,所谓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官有官道,商有商道,这官办不到的事情,商人却能办到。而且,范老爷并非一般的商人,能够将一间小作坊做到如今郡城中鼎鼎大名的丝绸坊、银器坊和马场,若没有非凡的能耐是不可能的。”
范万里听过的夸奖不是没有,但如此实在又中听的,却并不算多,尤其是从一个小孩子口中说出来,不仅条理分明,而且有理有据,但他却又以为这不过是大人所教授的罢了,只是笑笑,说道:“且不说老夫能否帮得上忙,若是沈家来找我,理应大人过来,只怕个小孩子来又算什么?”
沈辰说道:“我来找范老爷这件事情,家人并不知晓。”
范万里听得倒有些奇怪,他并不怀疑沈辰的这话,毕竟若真是沈家有求于自己,也不可能派个小孩子过来,若真是这小孩自己的主意,那这倒是怪了,他便说道:“那你想要让我帮什么忙?”
沈辰便树起一根手指,笑道:“我想请范老爷给我一些银两。”
“原来如此。”范万里便笑了起来,从兜里掏出一锭银两来,说道,“老夫平生最不喜欢施钱给人,不过,看在三少爷你口才了得的份上,就破个例。”
说罢,他便要将银两丢过去,沈辰却摇摇头,说道:“晚辈想要的并非一两。”
“哦,十两?”范万里说道。
沈辰又摇摇头,范万里笑容收敛,还未说话,沈辰又摇了摇头,范万里脸色一沉,冷然道:“你想要一千两?”
沈辰微微一笑,答道:“不,我想要一万两!”
范万里一拍桌子,怒声道:“真是蛤蟆口气大,小小年纪不知天高地厚,竟然开口就要一万两,你走吧!”
他大手一摆,便要送客。
廖虎也吓了一跳,他起初还以为沈辰真个想到什么好办法能说动范老爷,不想他开口就谈借钱,人家会借才怪。而且范家家大业大,连县太爷都恭敬三分,是万万惹不得的。
沈辰动也未动,笑道:“范老爷切勿动怒,晚辈自然不是白要。”
“不是白要,那你可出得起让我给一万两的东西?”范万里瞥了他一眼,一肚子火气。
沈辰不紧不慢的说道:“晚辈可帮范老爷解决一个心头大事。”
“心头大事?”范万里皱了皱眉头。
沈辰一字一句说道:“即是范家产业的继承权归谁的问题。”
范万里听得又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狠狠瞪了他一眼道:“你这黄毛小子当真不懂分寸,我范家的事情何需你来说三道四!”
范万里动怒,宛如狮子般令人生惧,廖虎都吓得双脚一哆嗦,吓得不轻。
沈辰却依然稳若泰山,小小孩童竟自有一番气势,他笑道:“范老爷可否听我一言,若是我说得不对,立马就走!”
见这孩子气定神闲,范万里倒觉得自己反倒失了分寸,他冷哼一声道:“好啊,老夫倒要听听你这小娃儿能想出个什么主意!”
沈辰便道:“范老爷两个儿子,大公子好挥霍而无上进心,但其结亲的世家有权有势,二公子无势力支持,却有着极高的经商才能,因此范老爷也纠结于究竟要如何选择继承人。晚辈这里有一计,可解其难,那就是——三分其家!”
4章 城东范家(完)
第5章 三分其家
“什么三分其家?你若想让我分家,那就大错特错了!老夫辛苦建立这么大的产业,是要让它继续壮大,岂会因而儿孙而分了家产?”范万里又瞪了沈辰一眼。
沈辰不为所动,含笑道:“范老请听晚辈细细说来,三分其家并非是真正的分割家产。首先,分出范家七成的产业由范老爷继续经营,剩下的三成,一半分给大公子,一半分给二公子,尔后以三年为期限,其间范老爷不支助,不帮忙,看看两个儿子能够把产业发展到什么程度。”
范万里微微蹙了下眉头,出奇的没有插话,沈辰继续说道:“范老爷有七成家产在身,就算另外三成产业败光,那也影响不到根基,而三年之约,更可看出两个儿子谁更有继承的能耐。就二公子来说,失去了大梁,正好考验一下他独自经商的能力,以挫折进行磨练,当使雏鸟成为大鹰;就大公子而言,当我听到范老爷的大公子游手好闲,挥霍无度时,第一个想法并非是此人无德无能,而是想到,如此之人又怎会被世家的大小姐看上呢?更何况,范老爷为严谨,教子有方,大公子断然不会生来如此。所以,我想他以前必定也是勤学苦干的俊才,只是和世家结亲之后,和那些纨绔子弟一起染上了不少恶习。”
这话说得范万里微微一愣,倒没想到这小小少年看得如此深度。
沈辰又接着道:“给予其一成半的产业让其经营,便会让他有所危机感,一旦产业败光,便无法继承家业。若他依旧无法振作,或许产业败光之后,亲家那边应会给予支助,但若他继续败下去,只怕亲家那边也脸色不好,日后只怕也不好再提让他继承位置。但我想,范大公子必定会在危机之下痛改前非,学着如何去赚一笔笔的血汗钱,如何知道每一枚铜钱的珍贵之处,如何又去学会经营之道。”
范万里出奇的沉默,静静听着,脸上怒火渐消。
沈辰话锋突而一转,大声说道:“但三分其家最重要的地方,并非在这一点上,而是我相信血浓于水,亲情如手足!虽然范老爷你不能支助他们,但二公子素来宅心仁厚,岂会看着哥哥苦于经营,若他能扶持一把,传授经营之道,而大公子感动,日后两位公子携手,岂非是一段佳话?其实,谁当继承人并非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无论谁当了继承人,兄弟还是兄弟,不想让两个儿子为财产相互争执,为继承而头破血流,想让他们如孩童时互相帮助,这只怕才是范老爷心中宏愿吧!”
沈辰字字掷地有声,话中之意更是他格外有所体会,被亲兄弟所害,是人生最大的悲剧。因而他更不想让这样的悲剧发生在其他人身上,权欲财宝,不过都是身外之物,唯有一家人握手团结,才是最大的幸福啊。
范万里愣在当场,双手紧握椅把,目光中似有泪光闪动,他定神的看着眼前这少年,内心动容之极。
世人皆以为他所烦恼的乃是让谁当继承人,更为之而出谋划策,要么站在大儿子那边,要么站在二儿子那边,甚至不惜竭力诋毁另一方,却唯有这不是自家人的少年才看清楚他内心真正的想法。
是啊,谁继承这份家业都不重要,有没有才能也并非最关键的,最重要的是希望兄弟和睦,共渡患难。骨肉亲情大过于天,就算产业败光,大可重头再来,就算他百年归去,亦可瞑目。
廖虎也听得满脸通红,想起家里兄弟的情谊,深深感动,而旁边那位老管家,两兄弟都是他看着长大,视如己出一般,想起两人孩童时的兄弟之情,更是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范万里眼眶湿湿,略有泛红,能够将家业壮大到今时的成就,他早练就了一番超凡定力,但如今却被一个小小少年说得眼泪都要飚出来的地步,绝对是打从娘胎出来的头一遭。自然,他看沈辰的目光亦发生了彻底的改变。
最后,他更压抑不住激动,起身说道:“三分其家,好个三分其家!这当真是你想出来的主意?”
相比起范万里的动容,沈辰则显得气定神闲,小小少年,浑然有着一番大人模样。他微微一笑道:“是不是我想出来的主意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主意是否合了范老爷的心意,晚辈可是还惦记着那一万两银子呢。”
听见少年如此打趣的话,范万里又是一愣,尔后便哈哈大笑起来,笑声震耳欲聋。
笑声落下,他指着沈辰说道:“老夫自认见过的人如过江之鲫,说话皆是拐弯抹角,唯有三少爷你啊,小小年纪,话却如此直白。不过,三少爷,你先把主意给说了,就不怕老夫不给你银两吗?”
沈辰含笑道:“我相信范老爷不会失信于人,我所担心的只有一点,那就是范老爷会觉得我这主意不值一万两。”
范万里笑得前仰后合,笑声中更充满赞许之意。
老管家更看得出神,他是和范万里一同长大,几十年的交情,但少有见过他如此开怀的表情,足见这少年凭着这一番话已深得范万里的欣赏了。
范万里笑罢,认真说道:“万两白银虽不算少,但能换来解决我心头之忧的一策,我已大占了便宜。管家,到库房给我支一万两白银过来!”
廖虎大喜,忍不住哎呀一声叫出来,他暗道沈辰厉害,区区几句话竟能弄到万两白银,这事情说出去,只怕没人相信。
沈辰却道:“范老爷不急着给我,还是待我日后来取吧。”
范万里点点头,又忍不住好奇道:“本不该问,但三少爷你为何需要一万两白银?”
沈辰略顿了一下,说道:“这件事情本属机密,但范老爷问起,我便说了。范老爷可知道,今天一大早我舅舅便被县太爷给关了起来。”
“你舅舅应该是沈大人吧,他为何被关起来?”范万里是青川人,自然对这里的官事人情还是很了解的。
沈辰便说道:“那是因为我舅舅当着郡里官员的面呵斥县太爷不顾百姓安危,而事情起因便是大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