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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商侍的警戒心相当重,她瞥过来一眼,没发现李珣的神态有异,只是皱眉提醒道:“赔上一条胳膊还不够吗?”她说话的空档,青鸾一言不发,只是凌空摄着羽侍,转身便要离开。
商侍见状一惊,也顾不得李珣是个什么反应,飞身上去,低呼道:“执议……”青鸾冷冷回眸,身为绝顶妖魔,仅是眸光中透出的威压,便让商侍为之一窒。
只是,商侍终究仍属心志坚毅之辈,稍稍一顿,便垂首拜道:“婢子这五妹只是区区侍儿,此时伤重身污,理当由婢子照顾,不好污了执议的手。”
“污不污我的手,不用你来操心,退下!”青鸾的响应极其霸道,当即将商侍下面的言语堵回到肚子里去。
商侍虽仍有心想做些动作,可青鸾的眸光就定在她身上,彷佛是一条无形的铁索,将她箍得动弹不得。
“果然有问题,大大有问题!”至于是什么问题,李珣依稀有些概念,不过,随着眼中血色越发浓重,他的思路便像被抹上了一层黏胶,迟滞不前。
在起伏涌动的血浪中,李珣的眼神不自觉地盯在青鸾身上,虽然眼前景物渐渐模糊,可对方堪比烈阳当空的生机脉动,却要比任何目视的景色都更为刺眼。
还有,那一片流溢在虚空中的醇香,同样以青鸾为源头,勾动着他的心弦,心中有一个尖锐的声音嘶喊着:“冲上去,撕了她,那血啊,血啊!”李珣闷哼一声,放在断肩上的手指猛地加力,用剧烈的疼痛切断了心中虚妄的狂想。
便在此刻,青鸾似乎有所感应,向这边瞥了一眼,但随即就像是被污了眼睛般,嫌恶地扭过脸去。
李珣自然注意到这些,他吐尽胸中浊气,想抿住嘴,只是嘴角反而裂开,停了停,他又松开了捂着伤口的手,身体轻轻地打颤。
在他的感觉中,水蝶兰明显已经感觉到这边的变故,正急速地靠近。
远方天际,天芷与妖凤的碰撞再起,强光中,飓风呼啸而来,横扫半边天空,周围的大气温度陡升,似乎能把人的衣衫燃起。
在不住拔高的风啸声中,李珣深吸一口气,外界燥热的空气入胸,将他的血液煎烤的滋滋作响。他低唔了一声,在这类似于呻吟的呼声中,将脑袋垂的低无可低。
流动在他血脉中的“誓蛊”小虫,开始了奇妙的震动,与远方的同类遥相呼应,将明确的讯息以这种管道传递出去。
青鸾不管他人心中的弯弯绕绕,奔流的狂飙也无法对她造成任何影响,瞥了一眼商侍之后,她拂袖便走。
羽侍像被一条无形的长索拴着,随她而去。
商侍见状,忍不住再度叫道:“执议!”青鸾仅是冷冷一哼,没有再开口的兴趣。
然而,她身形甫动,数十尺外,忽有人嗔声道:“谁家的垃圾乱丢,血糊糊的,恶不恶心!”这个距离……青鸾心中微吃一惊,不由回眸看去,偏又有人在另一方向说话,语气无奈得紧:“你夫君我的啦,扔过来让我接上成不?”话音方落,青鸾眼角,便有一截黑乎乎的断肢飞上半空,正要从她头顶飞过,而上面甩落的污浊血液,几乎就要洒在她肩头。
青鸾眸光冷澈,也不作势,体外数尺凭空起了一声暴鸣,那截断肢在空中乍然一凝,旋即被无形的大力挤成粉碎。细碎的骨渣血沫如同一场急雨,蓦然倾泄而下。
这完全出乎了青鸾的预料。
她本来是看着这断肢碍眼,想将其凭空蒸发,却没想到会出现这种状况。她知道其中必然有人搞鬼,可眼下最急迫的事情,还是要避开这污秽的玩意。
她身随意动,只一闪便在数十尺外,没让污秽沾上半点,可身形未停,感觉便与先前大异。
回眸看时,却见昏迷的羽侍竟然留在原地,丝毫不动,被当空血雾喷了个满脸满身,形貌凄厉之至,以青鸾的洁癖,那是绝不愿再沾手的了。
“好快的手!”青鸾吃了记闷亏,却也不恼,冷静地将眸光转到声音初起处,细细打量,入眼的是位袅袅娜娜的俏女郎。
女郎上身着一件广袖轻纱短襦,长袖由多层淡蓝细丝织就,朦胧婉约,下裙则是一袭纱罗织就的百迭裙,上绣蝶纹,又缀明珠,腰间缒有温玉环绶,一身打扮素雅大方。
不过,目光移到女子唇边,见其上轻抹的冰蓝唇彩,便又得出与之前截然不同的叛逆味道。
这女子,青鸾是见过的。
当年古音大索天下,求一只异类血吻,便是这女郎送来,取了悬红而去。思及此后古音对她的评价,留给青鸾的印象还相当深刻。
“‘逆水勾’水蝶兰?”当这个名号从她唇间流出之际,青鸾蓦然想起,关系到古音西南大计的幽魂噬影宗一事,近来常勾连出这个女修,当然,更少不了与其同时出现的另外一人──是了,刚刚被她砸下手臂的,不正是百鬼道人吗?
正想着,不远处的百鬼便惨叫一声:“我的胳膊!”叫声中,浑身浴血的羽侍终于失了凭依,由高空中翻翻滚滚地落下。
一旁商侍神色微变,瞅准空档,身形急泄而下,追了过去。
青鸾秀眉轻蹙,将动未动之际,却又见到水蝶兰唇边微微冷哂,她若有所觉,身形也凝定不动。
羽侍下落不过五十尺,商侍便破空赶至,伸手去接。
眼见手指尖已触到羽侍的衣带,她目光不经意自羽侍脸上掠过,只见这位相处了千百年的五妹,闭目昏睡,眉尖似蹙非蹙,似是在梦中也扭结着惶惑与悲哀。
商侍无声一叹,手指骈划如剑,似揽实刺,便要割断羽侍的心脉。
“便从此……解脱了吧!”手指刺下,指尖所触却是一片虚无。
羽侍的身体周围,瞬间弥漫起一层淡淡的灰白光雾,在远方强光的照射下扭曲波荡,让人看不清内部的变化。
商侍反应极快,见情势有变,指尖真息登时由内敛转为外放,再不遮掩,然而指劲透出,依然打了个空。
紧接着,眼前血光迸发,一股甜腥味道扑鼻而来,她心中凶兆闪现,再顾不得羽侍,身形飞速后移。
才退开数尺,鼻尖之前爆起一声惊雷,激荡的气流刮面如刀,逼得她睁不开眼,劲力透入,更是震得连骨头都酥了。
无需目见,她便知道有人拦在她和羽侍之间,送来这记重拳。
“好厉害,这一记冲拳若是打实了,我必死无疑。这人是谁?”念头未绝,拳风已离她远去。她忍着眼睑的疼痛,睁开眼睛,接着便大吃一惊:“百鬼!”不提这风格迥异的暴烈手段,只凭百鬼立身此处的诡异,商侍便已经胡涂了。
商侍可以肯定,在她出手之前,百鬼道人仍在数里之外惨呼,不过就是半息时间,这家伙凭什么出现在这里?分身术吗?
不等她想个明白,对方眸光从她脸上扫过,虽半身血污,又残去一臂,偏能从容不迫地道:“道友未免太心急了。既然与此人交恶,何必再来攀亲,不如由敝人携去,使她们母女团聚,也算积一件功……啧,青鸾!”身后气流涌动,如浪滚云翻,将李珣的从容姿态尽数扫落。饶是他避得及时,余波袭至,周身气血也为之一乱,只勉力护得身边的羽侍,翻翻滚滚遁了开去。
暴风刮来,商侍的脸颊隐隐作痛。不自觉伸手轻抚,却蹭到了几道细细的伤口,应该是之前百鬼拳锋余劲所伤。
她对自身姿容并不怎么在意,也不去管伤口如何,随手拭去血珠,心中却想到此前古音的郑重吩咐──事情要做,却不要让阎夫人有翻脸的理由!
现在想来,她唯有苦笑。
不能让阎夫人翻脸,她便不能在明面上与百鬼为敌,可事情牵扯到羽侍,便又勾连到妖凤、青鸾的立场,一个处理不慎,便是天翻地覆。
这般复杂事态,该让她如何是好?
还没等她理清头绪,青鸾第二波攻击已破空而来,视十余里距离如无物,挥袖间,湍流激荡,倾泄而下,其势雄浑无匹,却还能挥出犀利如剑的寒意,当者披靡,正是青鸾名震天下的“灵化七神击”!
李珣怪叫一声,身形再移,同时只手在虚空一按,也不见发力,却引得四野齐震,周围如剃刀峰等高山,甚至嗡嗡颤抖,彷佛随时会倾倒下来。
声势相随,这片天地也像是随时都会崩溃一般,元气交迸,如怒海狂涛,乱流激荡。
北齐山脉为此界地脉主干之一,气穴灵脉不计其数,李珣以禁法截留地气,积蓄了二十余日,其储量已到了喷发的临界点,此时小试牛刀,气势之足,甚至出乎了李珣的预料。
青鸾遥空一击,湍流如蛟如龙,但在这狂涛中扭动挣扎几回,也声势渐弱,最后竟化为乱流中的一股,拂过李珣身侧时,徒然卷动袍袖而已。
“好大气!”这一声赞语却是出自水蝶兰之口。
在青鸾出手时,她不知是何想法,竟然袖手旁观,任凭李珣于惊险万状中将攻势接下,自己却看得极是开心,抚掌笑道:“要是不借禁法之力,还有这般手段,那才真叫长进!”恶狠狠剜过去一眼,只是李珣也只有这点空闲而已。
青鸾再击无功,也不作态,干脆利落的第三击轰然而降。与之同时,她莹白如玉的手掌翻转,竟同时攻向水蝶兰。
李珣顾不得水蝶兰那边,伸出单手,骈指虚划。
转眼间,三十里范围内十二处禁法尽皆归拢,彼此通气连枝,相互摩擦作用,将聚拢地气中的杂质清除干净。这一反应随即向四面扩散,继续澄清周围积蓄的地气洪流。
十二处禁法贯通连绵,各自的精微变化合为一处,由此再衍生出来的种种变化,较单一禁法何止复杂百倍?李珣却能在这交缠如乱麻的万亿气机中,抓住最核心之处,推而广之,堪称以一羽之力,撬动十万大山!
初时那声势还不怎地,可是随着禁法的深入,以李珣为中心,虚空好像在无声无息中塌陷了进去,开裂的空洞中“滋滋”地溢出灰暗的雾气。
青鸾遥空一击,劲力所至,却是虚无缥缈,无一点可用力处,又彷佛触及了某个不可思议的天地,奇异的反应令她心神一凛,不自主将大半注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