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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突然听到他说出“慕容博”三字,又都一惊。
群雄大都知道慕容复的父亲单名一个“博”字,又知此人逝世已久,怎么玄慈会突然叫出这个名字?难道假报音讯的便是慕容博?
各人顺着他的眼光瞧去,但见他双目所注,却是那站在封禅台上的灰衣僧。
那灰衣僧一声长笑,说道:“方丈大师,你眼光好厉害,居然将我认了出来。”伸手扯下面幕,露出一张神清目秀、白眉长垂的面容。
慕容复惊喜交集,叫道:“爹爹,你……你没有……没有死?”随即心头涌起无数疑窦:爹爹为什么要装假死?为什么连亲生儿子也要瞒过?
而台下的全冠清则惊呼:“咦,燕……燕先生,怎么,怎么会是你?”
玄慈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嗯,慕容老施主,果然是你。我和你多年交好,素来敬重你的为人。那日你向我告知契丹武士要大举来少林寺夺取武学典籍,老衲自是深信不疑。其后误伤了好人,老衲可再也见你不到了。后来听到你因病去世了,老衲好生痛悼,一直只道你当时和老衲一般,也是误信人言,酿成无意的错失,心中内疚,以致英年早逝,哪知道……唉!”
他这一声长叹,实包含了无穷的悔恨和责备。
这时忽听那黑衣人指着慕容博暴喝道:“慕容老贼,你这罪魁祸首,当年我和你三次对掌,深悔不知你本来面目,没下重手杀了你。今天一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慕容博听了他的话,脸现疑惑之色,问道:“喔,你究竟是何人?与老夫有何仇怨?”
“好!”那黑衣人应道:“冤有头,债有主,今日我就让你死个明白!”说着伸手便拉去了自己的面幕。
群雄“啊”的一声惊呼,只见他方面大耳,虬髯丛生,相貌十分威武。约莫六十岁左右年纪。
萧峰惊喜交集,抢步上前,拜伏在地。颤声叫道:“你……你是我亲生父亲……”
那人哈哈大笑,说道:“好孩子。好孩儿,我正是你的生父。咱爷儿俩一般的身形相貌,不用记认,谁都知道我是你的老子。”
一伸手,扯开胸口衣襟,露出一个刺花的狼头,左手一提,将萧峰拉起。
萧峰扯开自己衣襟。也现出胸口那个张口露牙、青郁郁的狼头。
两人并肩而行,突然间同时仰天而啸,声若狂风怒号,远远传了出去,只震得山谷鸣响,数千豪杰听在耳中,尽感不寒而栗。
萧峰从怀中摸出一个油布包打开,取出一块缝缀而成的大白布,展将开来,正是智光和尚给他的石壁遗文拓片。上面一个个都是空心的契丹文字。
那虬髯老人指着最后几个字笑道:“‘萧远山绝笔,萧远山绝笔!’哈哈,孩儿。那日我伤心之下,跳崖自尽,哪知道命不该绝,坠在谷底一株大树的枝干之上,竟得不死。这一来,为父的死志已去,便兴复仇之念。那日雁门关外,中原豪杰不问情由,杀了你不会武功的娘亲。孩儿。你说此仇该不该报!”
萧峰道:“父母之仇,不共戴天!”
萧远山道:“当日害你母亲之人。大半已为我当场击毙。丐帮前任帮主汪剑通染病身故,智光和尚服毒自尽。总算便宜了他们。只是那个带头大哥和假传消息之人,迄今兀自健在。”
说着目光如电,在玄慈和慕容博的脸上扫过。
而后萧远山转过头来对萧峰惨笑道:“嘿嘿,嘿嘿!当年你老子并无夺取少林寺武学典籍之心,他们却冤枉了我。好,好!萧远山一不做,二不休,人家冤枉我,我便做给人家瞧瞧。这三十年来,萧远山便躲在少林寺旁,将他们的武学典藉瞧了个饱。少林寺诸位高僧,你们有本事便将萧远山杀了,否则少林武功非流入大辽不可。你们再在雁门关外埋伏,可来不及了。”
少林八大高僧一听,无不骇然惊色,均想此人之言,多半不假,本派武功倘若流入了辽国,令契丹人如虎添翼,那便如何是好?
连同武林群豪,也人人都想:“今日说什么也不能让此人活着下山。”
萧峰对萧远山道:“父亲,那带头大哥当年杀我亲娘,乃事出误会,虽然鲁莽,尚非故意为恶。可是另有一个大恶人,杀了我义父义母乔氏夫妇,令孩儿大蒙恶名,到底此人是谁,父亲可知?”
萧远山哈哈大笑,道:“孩儿,那乔氏夫妇,是我杀的!”
萧峰大吃一惊,颤声道:“是父亲所杀?那……那又是为什么?”
萧远山道:“你是我的亲生孩儿,本来我父子夫妇一家团聚,何等快乐?可是这些南朝武人将我契丹人看作猪狗不如,动不动便横加杀戳,将我孩儿抢了,去交给别人,当做他的孩儿。那乔氏夫妇冒充是你的父母,既夺了我的天伦之乐,又不跟你说明真相,那便该死。”
萧峰胸口一酸,说道:“我义父义母待孩儿极有恩义,他二位老人家实是大大的好人。然则杀死谭公、谭婆、赵钱孙等等,也都是……”
萧远山道:“不错!都是你爹爹干的。智光大师虽已身死,我仍在他太阳穴上指击泄愤。当年带头在雁门关外杀你娘亲的是谁,这些人明明知道,却不肯说,个个袒护于他,岂非该死?”
萧峰默然,心想:“我苦苦追寻的‘大恶人’,却原来竟是我的爹爹,这……这却从何说起?”缓缓地道:“少林寺玄苦大师亲授孩儿武功,十年中寒暑不间,孩儿得有今日,全蒙恩师栽培……”说到这里,低下头来,已然虎目含泪。
萧远山道:“这些南朝武人阴险奸诈,有什么好东西了?这玄苦是我一掌震死的。”
少林八高僧齐声诵经:“我佛慈悲,我佛慈悲!”声音十分悲愤,虽然一时未有人上前向萧远山挑战,但他们在这念佛声中所含的沉痛之情,显然已包含了极大决心,决不能与他善罢干休。
萧远山又道:“杀我爱妻、夺我独子的大仇人之中,有丐帮帮主。也有少林派高手,嘿嘿,他们只想永远遮瞒这桩血腥罪过。将我儿子变作了汉人,叫我儿子拜大仇人为师。继大仇人为丐帮帮主。嘿嘿,孩儿,那日晚间我打了玄苦一掌之后,隐身在旁,不久你又去拜见那贼秃。这玄苦见我父子容貌相似,只道是你出手,连那小沙弥也分不清你我父子。孩儿,咱契丹人受他们冤枉欺侮。还少得了么?”
萧峰这时方始恍然,为什么玄苦大师那晚见到自己之时,竟会如此错愕,而那小沙弥又为什么力证是自己出手打死玄苦。却哪里想得真正行凶的,竟是个和自己容貌十分相似、血肉相连之人?
于是含泪说道:“这些人既是爹爹所杀,便和孩儿所杀并无分别,孩儿一直担负着这名声,却也不枉了。”
一旁的东方不败听了萧远山所言,却心下起疑,上前两步。朝他一拱手道:“小可东方不败,拜见伯父!伯父之言,恐怕有些不尽不实吧?”
萧远山听罢。扭头瞧了东方不败一眼,说道:“哦,原来是峰儿的结义兄弟。东方贤侄,老夫所言,有何不妥?”
东方不败应道:“不妥之处太多,且听小可一一将来。首先,若是依照伯父所说的理由,您要杀死乔三槐夫妇,为何早不杀。晚不杀,偏偏好似算准了萧大哥的行踪。等他要回家见二老时才动手?而且还要想方设法让少林僧刚好迟一步赶到,认定萧大哥是凶手?据小可推断。凶手先杀人,再到少林寺中去通风报信是不可能的,因此杀害乔三槐夫妇的凶手须在路上监视我与乔大哥的动向,算好时间后飞鸽传书通知藏身少林寺里的共犯,那共犯再告知寺里的和尚赶到乔三槐家里救援,两人一起配合得天衣无缝,才完成了这一桩栽赃陷害的大计!”
萧远山闻言,微微一愣,不作回答。
只听东方不败又说:“其二,虽然您与萧大哥父子二人面目相似,但大家请看,您一个六十岁的人和三十岁的萧大哥哪能一模一样呢?很明显是有人直接装成萧大哥的样子杀人嘛!”
萧峰听了,不解地问:“哦,特意扮成我的容貌杀人?这……这又是为何?”
东方不败摇头道:“其中原因,请容小弟稍后再做解释。”
而后继续说道:“最奇的是,萧伯父杀害谭公、谭婆、赵钱孙等人的理由,乃是他们不肯告诉萧大哥‘带头大哥’的真实身份。可是他们到底告诉萧大哥‘带头大哥’是谁没有,当时只有萧大哥,小可,以及阿朱妹子三人知道。萧伯父又没来问过我们,又如何得知他们没有说出‘带头大哥’姓名,并且以此为由杀人呢?”
萧峰闻言,却犯起了糊涂,追问东方不败道:“喔,如果我父亲不是那‘大恶人’,那他为何要主动包揽下这么多的罪名?还有,那真正的‘大恶人’,到底是谁?”
东方不败向萧峰解释道:“要是我没猜错的话,萧伯父宁愿自己承担恶名,全是为了你,他的亲生儿子!”
萧峰听罢,惊诧不已,喃喃自语道:“为……为了我?”
随即恍然大悟,萧远山是要以自己扛下所有罪行的方式,来佐证玄慈等少林高僧之言。
今日自己才与生父初次见面,不料其父爱,竟浓至斯。
接着东方不败又说:“而那真正的‘大恶人’,就是当年假传讯息,意欲挑起宋辽大战的人;同时也是如今要极力促成辽夏结盟,进犯大宋的人;是要刺杀宋国皇太后以及稳健派大臣的人,又是害得少林寺被官府查封的人,还是真正推动这次泰山大会的人。我说得没错吧,慕容博老先生,或者该叫你一声燕龙渊燕老爷。”
听到此节,慕容博不禁拍手叫好:“好,好,精彩,精彩!不愧为替大辽执掌百万雄兵的大元帅,果然心思缜密,推理得严丝合缝。老夫佩服,佩服!”
东方不败则抱拳说:“承前辈谬赞!”
听了二人的对话,在场群雄均已明了,近两年来江湖上所有大风大浪的始作俑者,就是诈死的慕容博。
但闻慕容博问东方不败道:“东方元帅,你是如何得知一切尽是老夫所为的?”
东方不败答道:“哼,拜你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