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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听王子昆叹一口气,抬头说道:“三位盐使,我看这事太过儿戏。一日找不到那女子,难道就一日不杀苏乘光?一日不杀苏乘光,难道我盐帮一日无主?以我之见,不如大家合力杀了这小子,再推举一人担任帮主。”
“王子昆!”杜酉阳声色俱厉,“帮主尸骨未寒,你就敢这样说话?历代帮主,都由前代帮主推举,五盐使者不过是帮主的护卫,什么时候也能推举帮主了?”
孟飞燕和淳于英也齐声说:“杜盐使说得对,帮主遗令,断不可违!”
王子昆眼看众意难犯,只好说:“好,好,随你们高兴。如果永远找不到那个女子,你们是否要养这姓苏的一辈子?”
众盐使不及回答,万绳冷冷说:“此事不劳各位操心,苏乘光是我西城的人,我既然来了,就要带他离开。”苏乘光一愣,冲口而出:“万师兄……”
“住口。”万绳一摆手,沉声道,“天为八部之首,城主不在,由我做主。”说到这儿,他一扫儒雅,目透锐芒,苏乘光与他四目相对,过了片刻,叹一口气说道:“万师兄,我不能跟你走。”
万绳的脸上腾起一股青气,厉声道:“苏乘光,你要闹到什么时候?”苏乘光摇头说:“万师兄,你有你的道,我有我的道,城主常说:‘道不同不相为谋。’你的道我不太懂,我的道,你也不尽明白!”
万绳盯着他,脸色变幻数次,蓦地大袖一甩,袖中白影飞出,化为缕缕细丝。笼子四面的弩手不及转念,手里的弩箭已被丝线缠住。他们慌忙扣动弩机,冷不防万绳一抖手,力道顺着细丝传来,登时弓弩朝上,准头尽失,笃笃笃一阵急响,数十支箭矢全都射中屋梁。
只听一声长啸,万绳晃身而起,穿过屋梁,双手翩翩如蝶,上拉下扯,左推右送。八个弩手失声尖叫,一个个冲天而起,连人带弩挂在屋梁之上,身子晃晃悠悠,有如一大串蚕茧。
这一连串举动恍若电光石火,万绳落地之时,盐帮众人方才还过神来,欲要上前相救,又为其他各部看住,不敢轻举妄动。万绳刷刷刷掌出如风,势如大斧长戟,所过木栅尽断,木笼真如纸扎的一样,顷刻之间土崩瓦解。
拆了木笼,万绳又要去开铁笼,冷不防苏乘光大喝一声,呼地一掌劈了过来。万绳吃了一惊,无奈挥掌相迎。两人掌力相交,登时白光流窜,声如闷雷。苏乘光身形微挫,万绳也后退半步,怒道:“乘光,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苏乘光懒洋洋笑道,“我高兴呆在这儿,哪里也不去。”
“胡闹。”饶是万绳一向冷静,此番也动了真怒,“你给我出来。”陡然拂袖挥掌,白丝一蓬蓬,一团团,如烟似雾,从他的袖口一涌而出,穿过铁笼栅栏,嗤嗤嗤缠住了苏乘光的双手双脚。
苏乘光深知这细丝缠绕是虚,一旦注入“周流天劲”,坚韧如钢,可刺人周身百穴,使其动弹不得,当下不敢托大,运足“周流电劲”,大喝一声,全身白气流转,同时大力一挣,白丝线节节寸断,于电劲中化为缕缕飞烟。
万绳哼了一声,身如疾风,绕着铁笼飞奔,掌挥袖舞,丝线源源而出,苏乘光一时震断,立刻又被缠住,不由得喝道:“阴魂不散么?”马步微沉,呼呼两掌向笼外拍出,万绳飘然闪过,右手食指并起,一束白丝飞出,从头到脚,将苏乘光缠了三匝,跟着右掌下沉,一拖一拽,苏乘光顿觉半身发麻,禁不住马步动摇,连走两步,慌忙潜运内劲,与之相抗。
“石穿,卜留。”万绳双目圆睁,厉声喝道,“看着做什么?还不拆了笼子?”
两人如梦初醒,双双上前。苏乘光三面受敌,一跺脚,发出一声大喝,声如雷霆,震得乐之扬两眼发黑,耳朵嗡嗡作响。
苏乘光一声喝罢,双手齐出,抓住栅栏奋力一提,卡啦啦一阵响,铁笼连根拔起,叫他举在手里,当成一样兵器,呼呼呼地舞了开来。石穿涌身而上,一拳挥出,拳头撞上铁笼,铁栏登时弯折,石穿却发出一声大叫,倒退两步,虎目圆睁,一张脸红了又白,拳头也是簌簌发抖。
铁笼向上一跳,忽又落下。卜留挺身而上,圆滚滚的肚皮像个肉垫,悄无声息地接住了笼子。他是泽部之主,体内“周流泽劲”转动,有如一潭泥沼,可以陷没万物。铁笼一碰肚皮,顿为牢牢吸住,卜留哈哈大笑,才笑两声,忽觉不妙,“周流电劲”势如山洪破闸,顺着铁栏灌入体内,冲得他的五脏六腑一阵翻腾。
“糟糕……”卜留大大叫苦,“他娘的,铁笼可以传导电劲……”念头还没转完,早已支撑不住,松开铁笼,蹬蹬蹬连退数步,“扑通”一声坐倒在地,一张肥脸上血色全无。
铁笼本有数百斤重,苏乘光又将电劲注入其间,凭借神力舞开,顿时成了一件威力极大的兵刃,所过摧破,电劲流窜。山泽二主一时不察,双双吃亏败退,万绳尽管游走无方,掌法精奇,一时之间,也无法靠近对手之身。
这一番交手,声势之大,气势之强,均是超乎盐帮众人的想象,就连西城各主也立身不住,纷纷退出灵堂。秋涛看在眼里,暗暗焦急,心知万、苏二人旗鼓相当,只怕胜负还没分出,先拆了齐浩鼎的灵堂,与盐帮之间更添仇恨,想到这儿,锐声叫道:“快住手,听我一言。”
她威信甚高,二人应声罢手,万绳向后跳开,苏乘光则任由铁笼落下,当啷一声,又将自身扣在下面。万绳瞪着他怒道:“苏乘光,你给我滚出来!”苏乘光笑嘻嘻盘坐下来,说道:“说不出来,就不出来。”
万绳脸上腾起一股青气,纵身又要上前,秋涛拦住他说:“万师兄,乘光脾性倔强,遇强愈强,他心里不服,你逼也无用,这件事不如从长计议。”
“你不知道。”万绳摇头叹气,“他留在此间,当真危机四伏。这些人不用动刀子,只要断绝饮食,就能将他渴死饿死。”
秋涛一听,大为迟疑,忽听淳于英朗声说道:“苏乘光,我敬你是条好汉子。当着齐帮主的灵位,我淳于英发誓,一日找不到那女子,我盐帮一日不跟你为难,衣食酒饭也样样不缺。谁若有心害你,便是与我淳于英为敌。”说完抽出一根短戟,双手大力一拧,咔嚓,白蜡木的戟杆断成两截。淳于英将断戟一掷,目光扫过众人,沉声说,“如违誓言,便如此戟!”
这短戟是他随身兵刃,他折戟为誓,誓言重无可重。西城众人无不动容,万绳看着断戟,沉吟一下,蓦地一甩袖袍,飘然走出灵堂。其他六部见他退走,也只好跟在后面,只听苏乘光在后面哈哈大笑,朗声说道:“诸位同门,慢走不送。”
西城众人听了这话,心中滋味难以言说。乐之扬从未见过如此重然诺、轻生死的好汉,看着苏乘光,一时大为心折。
出了“有味庄”,到了僻静之处,沐含冰忍不住问道:“万师兄,就这样走了么?”
“不走又如何?”万绳叹一口气,“我不怕与盐帮为敌,但苏师弟非要践约,我又有什么法子?”
石穿越想越气,大声说:“大不了,咱们齐心协力,将这群私盐贩子连根拔起,天下没有了‘盐帮’,这赌约也就等于一张废纸。”
“胡说什么?”秋涛瞪他一眼,锐声喝道,“你就知道打打杀杀。盐帮三十万弟子,你又杀得完吗?”石穿悻悻道:“不这样,又如何?”众人均是皱眉,忽听乐之扬笑道:“我倒有个法子。”
众人正在犯愁,忘了他也在旁。卜留眼珠一转,笑道:“小道长,你有什么妙计?”
“妙计算不上。”乐之扬笑嘻嘻说道,“解铃还须系铃人,苏兄受制于盐帮,全是因为那一纸赌约,只要抢在盐帮之前找到那个女子,让她取消赌约就行了。”
众人一听,精神为之大振,石穿连拍后脑,叫道:“对呀,这么简单的法子,我怎么就没想到?”
万绳也拈须点头,说道:“这一招‘釜底抽薪’确是妙计。兰师弟,你轻功最好,立马赶到摘星楼,找到楼中伙计,问明那女子的形貌衣着,画影图形,分作四份,交给我、周师弟、沐师弟和卜师弟,我们五人分别寻找。”
“我呢?”石穿一听大急,指着鼻尖叫嚷,“我干什么?”
“你与秋师妹一道留在附近,一来监视盐帮,二来看护苏师弟,以防盐帮加害。一旦华亭找来那位女子,秋师妹务必截住他们,说之以理,动之以情,让那女子取消赌约。”
石穿性子莽撞,八部之中只服万、秋二人。万绳让秋涛与之同路,大有看管之意,黑大汉不能任性随意,心里老大不快,咕哝两声,一脸晦气。秋涛却笑道:“万师兄放心,此间交给我好了。”
万绳默默点头,兰追转身便走,恍若白羽流光,射入黑夜深处。万绳等人也紧随其后,四道黑影由浓而淡,转眼即没。
秋涛目送众人走远,拉过乐之扬问道:“张天意如何放过你的?”乐之扬笑道:“他内伤发作,来不及杀我,自己先死了。”
“张天意死了?”秋涛先是一惊,跟着大惑不解,“看他那天的身手,不像是垂死之人,莫非本有痼疾,追逐间牵动了伤势?”乐之扬不便细说,点头说:“也许是吧。”又问,“秋大娘,那天以后,你还见过和我一起的女孩儿吗?”
“女扮男装的那位么?”秋涛轻轻摇头,“我回来之时,她已经不在了。怎么?你们失散了么?那也无妨,她是太昊谷的高足,武功高你许多。唔,无怪你那一刺有‘奕星剑’的风骨,想也是那姑娘教给你的吧。”她打量乐之扬一眼,面露不悦,“你这孩子真怪,见了我也不相认,偷偷摸摸,惹出老大的误会!”
乐之扬挠头说:“我只是好奇,秋大娘这样的武功,为何甘愿在夫子庙卖艺?”秋涛淡淡说道:“武功又不能当饭吃。武功再高,也要生活,倘若不偷不抢,就只好卖卖泥人咯。”她说这话时目光闪动,分明言不由衷。
秋涛又问他在哪一间道观出家,乐之扬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