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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应真含笑点头,东岛一方气势大振。乐之扬这一胜,打乱了冲大师的如意算盘。依他所想,乐、叶二小武功较弱,自己一方必胜两场,席应真纵然取胜,也是无济于事,谁知道乐之扬以弱克强,莫名其妙地胜了一场,席应真只要再胜一场,彼方便可大获全胜。
冲大师低眉垂目,面沉如水。席应真见状笑道:“大和尚,怎么不说话了?刚才你我未分高下,不如再来切磋切磋。”
冲和尚略一沉默,合十叹道:“善哉,善哉,席真人技高一筹,和尚自认不如。”
他突然认输,众人惊诧之外,又觉大失所望,他们深恨这和尚狡黠歹毒,均是盼着席应真狠狠教训此人。
席应真目光一转,又说:“大和尚不出战,明尊主出战如何?”明斗脸色发白,默然不语。冲大师叹道:“杀人不过头点地,席真人不必戏弄我等,这一场我方认输,依照约定,自当离开东岛。”说完大袖一拂,转身就走,释王孙一颠一颠,慌忙跟在其后。随行的壮汉扶起竺因风,灰溜溜地跟着跟上二人。
明斗望着东岛众人,脸上阵红阵白,忽一咬牙,转身走向海边。阳景、和乔对望一眼,齐声叫道:“师父稍等。”双双追赶上去。杨风来怒道:“好叛徒,想走就走么?”正要叫人阻拦,花眠摆手叹道:“罢了,人各有志,让他们去吧。”
杨风来一愣,跌足怒道:“明斗这厮勾结外敌,逼走了岛王,几乎颠覆本岛,怎么能就这样放过他呢?”
花眠默默苦笑,施南庭接口说:“杨尊主,明斗固然可恨,但能将他逼走,并非你我的功劳。”杨风来一怔,扫了席、乐二人一眼,面皮涨紫,默默低下头去。
花眠振作精神,拱手说道:“席真人,乐、乐……”看着乐之扬,一时不知如何称呼,倒是乐之扬洒脱,笑道:“花尊主,一切照旧,还叫我乐之扬得了。”
花眠俏脸微红,说道:“云岛王在时,本岛对于二位多有亏欠,不想危难之际,二位以德报怨,大施援手,保全了本岛百年基业,大恩大德,无以为报。”
席应真摇头道:“花尊主客气了,这和尚志在倾覆大明,若是让他得逞,苍生必然遭殃。我今日出手,不是为了贵岛,而是为了天下百姓,只盼贵岛仔细思量,收起复国之念,从此安居海外,逍遥度日。”
东岛众人面面相对,眼里流露出不平之意,席应真看得清楚,心知东岛与大明积怨已深,难以一朝消泯,不由叹了口气,不再多言。
乐之扬眼珠一转,上前笑道:“花尊主,说到报答恩德,小可倒有一事相求。”席应真听了这话,心中略有不快,淡淡说道:“乐之扬,施恩不望报,方为侠义之士,你说这话,叫人瞧得小了。”
花眠忙说:“席真人不必苛求。乐之扬,你但说不妨,只要力所能及,花某一定照办。”
乐之扬点头说:“席道长中了‘逆阳指’,这指力只有云虚能解,如今他一走了之,敢问花尊主,还有别的法子解除指力吗?”
席应真听了这话,大皱眉头,东岛三尊对望一眼,均面露难色。花眠说道:“实不相瞒,‘逆阳指’乃岛王秘传,除了岛王以外,无人知道解法。”
乐之扬大失所望,席应真却是笑了笑,说道:“小家伙,你的好意我心领了,生死有命,强求不得,人生七十古来稀,老道我年满七十,也算是活够本了。”
叶灵苏冷不丁问道:“如今能追上岛王么?”花眠看她一眼,摇头说:“他乘的‘天龙船’,去势如龙,很难追上,更何况,追上了又能怎样……”
叶灵苏想起父亲的脾性,只觉一阵苦恼。她咬了咬下唇,偷偷看了乐之扬一眼,见他双眉紧皱,神气黯然,不由心想:“无论如何,那人也是我爹,席真人如果因他而死,今生今世,我也于心不安。”
正烦恼,忽听施南庭开口说道:“说起来,这件事也不是完全无望。”花眠知道他言不轻发,双目一亮,忙问:“施尊主有什么法子?”
“逆阳指虽是岛王秘传,可是天有不测风云,岛王若有长短,这门武功岂不失传,为了以防万一,岛内或许留了副本。”
“言之成理。”花眠沉吟道,“若有副本,当在何处……”说到这儿,她与施南庭对望一眼,齐声叫道,“归藏洞。”
“归藏洞”是岛上“玄黄居”后的一处石洞,其中藏有许多武学秘本、机关图纸,《逆阳指》若有副本,十之八九也在洞中。
众人听到这儿,精神为之一振,花眠却迟疑道:“归藏洞是本岛禁地,非岛王不能入内,云岛王不在,谁又能进去呢?”
施南庭不及回答,杨风来大声嚷道:“娘们儿就是啰啰唆唆,云岛王临走之前将钥匙交给你,分明已经将你视为下届岛王的人选,蛇无头不行,本岛新遭祸乱,必须有人振作。花眠,你就不要说东道西,痛痛快快地接替岛王之位吧!”
“万万不可。”花眠大惊失色,“杨尊主这话太无道理,我一个女流之辈,如何担得起这样的重任?”
“女流又如何?”杨风来笑道,“当年你花家先祖,天机宫主花无媸不也是女流吗?更何况,花镜圆一生无子,大侠云殊与妻子花慕容将令祖父云游过继给花家,改名花云游,继承了花家香火,所以花尊主一人身兼花、云两家的血脉,放眼东岛之内,又有谁比你更配做这个岛王?”
花眠还是摇头:“岛王不在,也还有云裳,他是岛王长子,理应继承大位。”
施南庭接口道:“云裳武功尚可,威望尚嫌不足,最难办的是他心神大乱,无法担当大任。如今岛内人心惶惶,急需有人安抚,花尊主若是为难,不妨暂代岛王之位,一来可以收拾人心,二来名正言顺,可以进入归藏洞和金丹房,以解席真人的燃眉之急。”
花眠无可奈何,只好说:“也罢,我暂代岛王之位,找到云裳,立刻让贤。”说完叫来几个弟子去找云裳,又向叶灵苏说,“今日多人受伤,急需疗伤圣药,你跟我一块儿去金丹房。”叶灵苏心中明白,花眠叫她同行,是想趁机开导,她满腹苦水无处倾泻,当下点了点头,随她一同去了。
施南庭引着众人前往龙吟殿等候。乐之扬扶起江小流,后者脸色灰败,垂头丧气地说:“乐之扬,看了你的本事,我这两年算是白学了。”
“什么话?”乐之扬笑道,“东岛武功也是当世一流,你若练到云虚那个地步,还不是打得我满地找牙?”
江小流摇头说:“你不用糊弄我,我这坯子,说什么也进不了正宗,进不了正宗,也就练不成云虚的本事。”
乐之扬见他灰心,大觉不忍,低声说:“蠢材,我的武功不也是你的?只不过我的功夫跟笛子有关,若要练成,先得学会吹笛。”
江小流瞪着他半信半疑,说道:“那可糟了,我这人天生的五音不全,唱曲儿尚且跑调,吹笛子还不吹成个豁嘴?罢了,你做你的大高手,我还是呆在这儿当我的小虾米好了。”
乐之扬见他故态复萌、妄自轻贱,心中大觉好笑,说道:“你不是要练成神功,去秦淮河耀武扬威吗?”
江小流精神一振,眉开眼笑地说:“我这身武功虽然比不上你,可是打遍秦淮河倒也不难,回到‘群芳院’,没准儿还能捞个打手头儿当当,谁敢不付钱,我先一招‘瓮中捉鳖’,再来个‘追星赶月’,将那小子扔到秦淮河里喂蛤蟆去。”
乐之扬不由哈哈大笑,杨风来尽管受伤,耳力犹在,远远听得清楚,真快气破了肚皮,顾不得面子,破口大骂:“江小流,你堂堂‘龙遁流’的弟子,竟要去妓院里面当龟公头儿,他娘的,烂泥扶不上墙,老子要把你逐出师门。”
江小流听了这话,吓得缩头缩脑,乐之扬忙说:“杨尊主不要动气,我跟他闹着玩儿呢。”
杨风来见他出面,只好按捺火气,瞪了江小流一眼说:“看乐兄弟面子,我不跟你一般计较,再有下流言语,本尊一定家法从事。”半日之前,他还对乐之扬爱理不理,如今居然兄弟相称,乐之扬只觉好笑,江小流却暗叫“世态炎凉”。
众人在龙吟殿坐定,施、杨二尊带伤相陪,均向席应真奉茶为礼。说到明斗叛逃,“鲸息流”群龙无首,乐之扬笑道:“何为群龙无首?鲸息流的头儿不是现成的吗?”
施南庭一愣,转过念头,冲着童耀笑道:“乐兄弟说童师兄吗?”乐之扬笑着点头。童耀面红耳赤,粗声粗气地说:“小乐,你别作弄我,我懒散惯了,只管种地,不管别的。”
杨风来笑道:“童老哥何必谦让,论武功、论资历,舍你其谁?况且云岛王也说了,当年鳌头论剑,应该你做尊主,他被明斗捏住把柄,暗中助了他一臂之力。”
“是啊。”施南庭也说,“天理循环,报应不爽,童师兄做回尊主之位,正是老天爷还你的公道。我和老杨绝无异议,料想花代岛王也不会拒绝。”
童耀心怀激荡,只是苦笑摇头。这时寻找云裳的弟子回来,报称不见云裳踪迹。施南庭抚掌叹道:“以他的身手,如果不愿见人,谁也找不到他的。”
众人均是默然,生父偷情于外,活活逼死生母,所爱师妹变成了胞妹,这剧变天翻地覆,云裳羞怒惭恨,不愿见人也是意料之中。
正想着,叶灵苏提着药盒姗姗而入,向席应真欠身道:“花姨让我先送药来,她去‘归藏洞’寻找‘逆阳指’的副本,一旦找到,马上送给真人。”席应真点头道:“劳她费心了。”
杨、施二尊内伤颇重,服下丹药,自去调息。叶灵苏一路分药,到了乐之扬跟前,抿着小嘴,塞给他一个药瓶,乐之扬微微一笑,忽地低声说道:“补云续月之德,区区没齿难忘。”
叶灵苏应声一颤,药瓶几乎掉在地上,她面红过耳,狠狠白了乐之扬一眼,转过身子,急匆匆走了。
乐之扬身上颇有几处外伤,涂上瓶中药粉,但觉清凉不胜,片刻工夫,止血收肌,再无疼痛之感。转眼看去,江小流盯着叶灵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