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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已近力竭的单乌捧着镜子的手都不由地有些微微颤抖。
梁惠王前扑的动作在距离那镜面虚影尚有一丈的时候,停了下来。
“呵呵……你这小子,果然有两把刷子。”梁惠王的手缓缓放了下来,鬼躯也从前扑之势缓缓站直,矗立在单乌面前居高临下,仿佛单乌下一刻就会被自己抬脚碾死,同时,梁惠王冷笑着,多说了两句,“可惜实力不够,这镜子,你怕是支撑不了多久了吧。”
“如何?明明看起来胜利在望,却一瞬间被打回原形……这样的滋味,绝不好受吧?”梁惠王继续说道,完全忽略了自己之前在那天宫之景前的失神与向往,转而开始炫耀起自己最后这让单乌从天堂到地狱的一扑。
十三年前他体会了这么一回,之后耿耿于怀,眼下自然也要让单乌同样体会一下,哪怕程度不同,有一点都是好的。
“呵。”镜面的幻象微微变化,居然成了单乌满是嘲讽的脸,“明明最后一刻才刹住了动作,却偏偏要装作早就胸有成竹……你的定魂珠呢?”
“定魂珠?”梁惠王一惊,庞大的鬼躯回望,却发现虽然自己的魂体暂时离开了片刻,但是那定魂珠仍然漂浮在那些鬼卒的层层包围之中,承接着那些鬼卒散发的魂力,安然无恙。
“你这个小子……”梁惠王心头一松,正打算回身将那小子丢进鬼卒中间,让他好好品尝一番百鬼噬魂之痛,最好来那么一个真正的神魂俱灭,甚至还可以好好试试那小子曾经提出的那些个身死魂死的假设——这的确都是他先前以为胜券在握而没有考虑到的——却没想到一股滔天血海,就从那镜面虚影中扑了出来,直接覆盖在了梁惠王的鬼体之上。
“还不放弃?”梁惠王大怒,回身一击便将那滔天血海给击得四下飞散,镜中的那一点勾魂之力,自然也无以为继,而就在这么一个双方的下一波攻势都蓄势待发的时候,梁惠王突然觉得有一柄冰凉凉的小刀刺进了自己的鬼躯,而后挖去了一块什么。
梁惠王的动作直接就僵硬了下来——自从成为鬼后,他从来没有体会过这么清晰的被刀子刺入体内的感受,就好像自己的鬼躯仍是活人一般,而就在这个时候,先前被他击散的血海已经化作了两只赤红的大手,直接搭在了梁惠王的肩膀之上,拉扯着他就要往那镜面虚影之中拽去,而梁惠王在这样的力量之下,居然仍是转过了头,重新看向那枚定魂珠。
定魂珠仍然飘在原地,周围的鬼卒没有一个察觉到异常,自然也没有一个有所妄动。
那定魂珠的外面,不知何时,居然包裹了一层银色的流光,原先的土黄以及逸散的黑气,都已经被层层包裹了起来。
“怎么可能?”梁惠王大吃一惊,他已经清晰地感觉到了自己这鬼躯与那定魂珠之间的联系正在被层层削弱,同时那层银光之中有什么东西已经完全侵入了那暂时无主的定魂珠中,甚至开始重建天地。
“它本就是死物与灵体的结合,不带生气,自然不会引起那些鬼卒的反应。”单乌解释了两句,在梁惠王吃惊的时候,那血红大手已经将那庞大的鬼躯往镜面之中拖了一半,“你的跟脚被夺,便只有进了这彻地镜,才有继续维持魂魄完整壮大鬼体反手一搏的机会,又还在等待什么呢?”
“你?!”梁惠王对单乌怒目而视,他没想到自己那一瞬间想到的计划居然就这样被单乌说了出来,一时间竟是挣扎也不是顺势而为也不是。
“反正都是用来修炼九幽噬魂**的不是么?”单乌勾着嘴角笑了一下,那两只抓着梁惠王的血红大手已然变成了漩涡,拖拽的力量更大了一些。
梁惠王本能地想要发力挣脱,一瞬间突然想到了单乌的阴险狡诈,想到了这一路交手过来自己面临的一次又一次的意外,突然觉得自己已经把握住了单乌的行事风格,心下的决断更是瞬间得以改变。
“他这样做这样说,无非就是想逼得我彻底放弃这彻地镜,真正成为一道野鬼,因为如果他只是想让我进入这彻地镜,其实只需要默不作声便可。”梁惠王的脑子里飞快地转了个圈,“他这是为了打断我的心境,所以,他希望我怎么做,我便绝对不能这么做。”
“只按自己的想法做便好。”梁惠王心下敞亮,冷哼一声,居然不再反抗,就顺着那血色漩涡的吸力,直接进入了彻地镜之中。
“噗……”单乌没来得及高兴,先喷了一口血,活人的热血让那些鬼卒骚动了起来,而加上梁惠王的隐没,鬼卒没了制约,更加放肆,竟直接就冲着满是生人气息的单乌扑了过来。
“罗关!出来!”单乌伸手在那镜子的背面一点,那巨大的镜面虚影消失,取而代之立在原地的,是一身尖刺的鬼物罗关。
罗关的动作有些迟疑,不知道自己是应该跟那些鬼物一起掉头来应对单乌,还是得如同单乌所愿,助他阻拦下这些汹涌而来的鬼卒。
而单乌居然就这样不管不顾,直接盘膝坐下,一手摸出一把灵石用以恢复,另一手却依旧持着那面铜镜,无数的灵力倾注了进去,却是在发动着铜镜之中所附带的封镇之术——也就是他自己曾经经历过的那一遭。
——梁惠王对这铜镜实在太熟,单乌可不认为自己进去了出不来,梁惠王便同样也会进去了出不来,所以他唯一的指望,便是自己这封镇之术,能直接击碎梁惠王的心防,将他剩下的那三魂六魄,给永远留在幻境之中。
如意金直接裹着那颗定魂珠越过重重鬼卒,回到了单乌的身边,变成了一柄长剑的模样,竟对罗关都透出了一丝虎视眈眈的意味,罗关从未想到这团从唐铨身上弄来的看起来还颇为圆润无害的金属液滴居然也会有如此主动的杀意,而且看起来还真是一副打算“你若不从我便拼命”的架势,不由地有些弱了气势,权衡了半晌,到底还是上前了一步,迎上了那些汹涌而至的鬼卒。。
如意金似乎真长了眼睛一般,略带不屑地瞟了一眼摇摆不定的罗关,便在单乌的身前,撑起了一片薄薄的屏障来。
而单乌此时的身旁,已经洒落了一地的灵石粉末。
……
梁惠王只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长长的梦,他重又回到了那被烈火灼烧的那一夜,但是梁惠王虽然神智依然清晰,知道自己是进入了彻地镜之中,而单乌必然会想方设法让自己陷入幻境,可是那烈焰焚身的痛楚却仿佛渗入了骨髓,使得他就算是死也无法忘怀。
——某些经历,梁惠王与单乌,都有着同样的记忆。
而当梁惠王终于从痛楚之中清醒过来之后,呈现在他眼前的,是一处幽暗的,却在砖石缝隙里闪耀着绿色荧光的空间,虽然周围的门窗家具看着都是无比正常甚至可以说无比华贵,便是当年的小梁国皇宫也略有不及,但是出了门走出一段距离之后,举目所见,便是粗粗细细四通八达的蜿蜒通道,满满的都是那幽幽的绿光,而通道墙壁之上错落着一些漆黑的铁门,门上雕刻的小鬼面目狰狞,甚至伸出爪子想要向过路的人扑去。
——这正是那十八层地狱中的景象。
第110回 收获(上)
通道之中有鬼一样的人,也有人一样的鬼,这些存在在看到梁惠王后纷纷伏地叩首,口称殿下,梁惠王微怒,想要纠正其实应该是陛下万岁,却突然听到了一连串的诵经之声。
梁惠王走到了一处铁门之旁,那诵经之声正从铁门的另外一侧传来,于是他推开了那扇铁门,看到了脚下一片广场之上跪地喃喃的少年们,围绕着当中一尊雕像,那雕像却正是梁惠王自己的面目。
梁惠王于是眯着眼睛打量起那尊雕像,只觉得这神像居然颇有神韵,于是他的双脚离开了地面,而后轻飘飘地落在那雕像面前,下方的少年们发现了梁惠王的存在,于是这诵经之声越发狂热,甚至无数双手就那样向着梁惠王伸了出去,仿佛在祈求着真神的一个拥抱。
梁惠王没有见识过这样的狂热,不管是他生前还是死后,他的那些兵卒们,对他都只是迫于地位与责任的敬畏与忠心,他们会三呼万岁也能够令行禁止,但是他们抛头颅洒热血甚至灰飞烟灭的时候,为的不可能仅仅只是梁惠王一个人的欢愉。
梁惠王在这样的场景之中,第一次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做高高在上,而这个时候,他就是那个明月之中的观音,手里漏下的,是这些蝼蚁众生的命运。
“这个小子,还真是知道我想要的都是些什么。”梁惠王不由地有些唏嘘,毕竟现在知道那一夜前前后后都发生了些什么事的人,除了自己就是单乌,知道所谓的祈求天赐长生并不是一句空谈笑话的人,也只有自己和单乌了。
“可惜,你还是得死。”梁惠王嘿嘿冷笑了一声,一挥衣袖,就想要对下方这些幻境之中的少年痛下杀手,却突然,一阵天音传来,竟充满了一丝召集的意味。
“嗯?他还有本事弄这么多花样?”梁惠王有些好奇,甚至想要看看单乌究竟能把这个幻境玩出什么花来。
因为通常对于使用彻地镜的人来说,幻境就是虚幻的风景,有一处让人真假难辨绕不出去的场景便已足够——罗关正是这样认为的,所以他在单乌魂魄所带的记忆之中一眼便看到了胜阳城的景物之后,便将以此情景构建了幻境将单乌给关了进去,可惜罗关只是看到了一个形,却根本不知道胜阳城中有多少内在的细节,故而让单乌一眼看出了破绽,并逃脱了出来。
单乌是第一次使用彻地镜,所以梁惠王在发现这幻境之中居然有人,便已经十分惊讶,而更让他惊讶的是,这个幻境并不是安静的被动地存在的——它居然还在试图引导梁惠王的行动。
其他的法宝姑且不论,单以这彻地镜来说,幻境里的活物都是虚幻,无人主持便只能有些机械的反应,譬如下方那些诵经的少年,而单乌如果想以幻阵之中的人牵制住梁惠王的举动,这需要耗费的心力可就大了。
“不自量力啊,我就看看你还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