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耀眼的火焰之中。
铁丹嘿嘿一笑,正心满意足地欲将那团被按住的如意金弄到自己身前,突然就觉得自己胸口一沉,仿佛心脏被人掐住了一般。
“怎么回事?”铁丹有些惊恐地低头,却发现自己脚下不知何时居然聚集了一圈圆滚滚的金属液滴,似乎方才从单乌手中被打散飞溅出去的那些全都冒出头来——这些小液滴蹦蹦跳跳争先恐后地往他怀里扑去,没有伸出什么尖刺,仅仅只是啪嗒啪嗒地黏了一片斑斑点点。
看起来似乎无害,但是铁丹却知道事实并非如此。
他知道自己胸前的这片铁甲正一点点地失去原本柔软如同皮肤一般的弹性,甚至开始压制住他体内内脏的蠕动——呼吸如同胸口被勒紧一般变得越来越困难,而更为要命的则是他的心脏,那种被人攥在手里一点点收紧一点点接近被挤碎的感受让铁丹的眼前已然一阵阵地发黑。
铁丹伸手在旁边的炉鼎之中一抹,一团三昧真火凝在了他的掌心,转手便被他按在了自己的胸前,那些粘着的金属液滴感受到了足以侵蚀魂魄的高温的靠近,滴溜溜地四下滚开闪避,大部分都被铁丹这一手直接从胸前抹除,却仍有那么几小团锲而不舍的在那些缝隙之中闪闪躲躲滚来滚去。
铁丹几乎是眼睁睁地看着那几条缝隙在这些液滴的滚动之中变得越来越深,灵石的镶嵌甚至都显出不够牢固来,而他同时也发现了自己身前那看似仍很完整的金属外壳之上,已经出现了无数肉眼难以发现的细小微孔,正是因为如此,原本光滑如镜的表面,此刻也仿佛起了一层雾气。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我熔炼而出的人世间最为完美的金属,怎么可能被腐蚀?”铁丹呆滞了半晌,竟忍不住尖声叫了出来,脸上的神色更是仿佛见到鬼一般。
“弹性的消失,莫非是因为其中混沌金成分的剥离?”
“难道这些份属同源的混沌金之间会互相融合?这怎么可能?我明明亲自验证过的。”铁丹心里升起一个念头,很快便再次否定——他的混沌金在之前仍残留了部分,反复试验中,并没有表现出此等异样。
“是中桓山那小子做的怪?”铁丹的视线扫过炉鼎,只看见一片烈焰涛涛,“不,这人早已化作飞灰,又怎么可能操控这些混沌金?只能是这金属本质的活性仍未被彻底祛除……看起来有些成分仍需增加。”
“不……不对……不该如此,我得再炼一次!”
铁丹顾不上驱除那残余的几滴金属液滴,火掌立即抓着那团如意金到了自己的身前,继而从炉鼎之中引动的三昧真火立即将他脚边那一圈跳动的小液滴全都给圈了起来。
铁丹就盘膝坐在这一圈火焰之中,逼着这些四处乱滚的液滴重新融为一团,并直接送到了炉鼎的上方,而他甚至完全不在乎身上那几滴残留液滴可能带来的潜在威胁——或者说他认为这本就是同为死物的金属之间的互相影响,而非那个中桓山小子的阴魂不散——铁丹直接以手扣在了胸前那些金属块的拼接之处,啪嚓一声卸下了那几块已经变得让他呼吸不畅心跳沉重的金属片,露出了其下一片皱缩的皮肉,以及中心处,裸露在外的一颗仅有薄膜覆盖的,剧烈地膨胀收缩着的,红彤彤的心脏。
重新汇聚成团的如意金,以及那几块灵石被卸下的金属片被一起投进了炉鼎的火焰之中,甚至静室周围的地板也被掀开,露出了其下埋藏着的一个个精心封印的小盒子。
那些小盒子在铁丹席卷而来的灵力冲击之下依次打开,露出了里面种种奇形怪状的金属及矿石,甚至还有一些怪异的白骨与木块。
铁丹的双眼赤红,双手张牙舞爪地挥动着,那些矿石受到召唤,冲着铁丹一拥而上。
铁丹的手如穿花蝴蝶一般在那些矿石之上点过,有些矿石被分开,有些碎成了粉末……这些过手的东西接二连三的同样往那炉鼎之中落去,转眼之间,炉鼎之中的火焰便又高涨了数分,已呈白金之色。
“不会出错的,一定不会出错的。”铁丹的口中反反复复地念叨着,其几近癫狂的姿态似乎当日里在铜山关上作法求雨的李天师能与之一拼。
第一百五十回 铁丹道人(下)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静室之外,阳光再次擦亮了紫霞山上那些飞扬的屋檐,独脚小道士在铁丹那封闭的静室门口探头看了一眼,便转头在大门口挂上了上师闭关的牌子。
复又日落,日升……转眼已过七日。
极度的振奋似乎瓦解了铁丹对于一切外物的感应,于是哪怕那一滴残余的如意金化作了一根极细的银针,直接扎进了他那颗裸露在外的心脏之中,都没能让他的视线从那炉鼎之上移开片刻。
一滴属于铁丹的心头血顺着那滴银针露在外面的尖端滚落,滴在地面上的时候,刺啦啦地冒起一阵白烟,便化作了一团不怎么醒目的污渍。
地板之上的温度也已经高得惊人,或者说,眼下这个封闭的静室本身,就已经成为了一个巨大的火炉,虽然其中最为炽热之处,仍在那炉鼎之中。
铁丹的功法本就与那炉鼎同源而出,却也一直修炼到了眼下的境界,方才不会受到这高温的伤害,故而铁丹也从不认为,这世上除了他之外,还会有其他人,能从这三昧真火中安然无恙地挣脱出来。
可偏偏在长久的寂静之后,突然就有那么一只手,啪地一声搭在了炉鼎的边缘,而这个时候,铁丹正在往炉鼎之中投入另外一块足有人头大小的赤色金属。
另外一只手从炉鼎中挥出,将那块赤色金属给弹飞了出去,继而那炉鼎开口处,就冒出了一个满头火焰的脑袋来。
一团灵力从炉鼎之中爆开,鼎中火焰瞬间暴涨,盘旋而上,一路冲到了天花板上,继而向着四下飞溅开来,甚至砸得周围封闭静室的金属板都是千疮百孔,而这炉鼎亦是狠狠地晃动了一下,继而倾倒,嘭地一声狠狠撞在了地面上,火焰瞬间流泻了一地,而那个本来应该化为飞灰的人,居然手脚并用地就从那炉鼎之中爬了出来。
铁丹被劈头盖脸的火焰砸了一脸,虽然没有本质的伤害,却也被砸得有些站立不稳,而在这个时候,他也终于感受到了自己胸前的异样——那根银针早已没入了他的心脏之中,如一条虫子一般盘踞着,同时不断绞碎着周边能触及到的一切,铁丹调动灵力想要将那根银针逼出,却激起了其更加激烈的破坏,所带来的痛苦有一种慢条斯理的残忍,似乎并不想让铁丹死得太过轻易。
“我可不是第一次被火烧了。”单乌的声音响起,而那个火人站起身来,踉跄着后退了两步之后,便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而随着单乌渐渐平稳下来的呼吸声,他身上的火焰居然就这样被甩开并淡了下去,虽然整个人仍是焦黑一片看不分明,但是一些破开的皮痂之下,已然有了新生的嫩肉,甚至连之前断了的手臂,也已经恢复了完整。
“倒要感谢你将我塞进那炉鼎,否则我还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这些火焰呢。”单乌隔着那些仍未熄灭完全的火焰,对铁丹笑着说道。
……
单乌在早先那一阵垂死挣扎一般的表演中将如意金散落了开去,更以自己的苟延残喘分薄了铁丹的注意力,而如意金只要谨慎一些,便足以在铁丹的无知无觉中,温水煮青蛙一般,将那铁血丹心的部件中所蕴含的属于它的那一部分给剥离出来大半,如此一来,待到单乌于灰烬之中死而复生之时,自然可以给铁丹带来足够的惊喜。
却没想到铁丹居然干脆利落地将单乌给直接塞进了那炉鼎之中——熊熊不灭的三昧真火之中,甚至还有炉鼎自身的灵力压制,单乌就算复活,在再次由生到死的那么点时间里,根本没那个能耐逃出火焰笼罩的范围。
如意金当时便有些慌了——单乌要是逃不出来,自己就算再机灵也不可能是铁丹这种货真价实的上师的对手,万一要是被拿住了之后同样也被扔进那炉鼎之中,自己好不容易成就出来的这团魂魄,不说灰飞烟灭,也会直接丧失大半的灵性。
于是四散于静室中的如意金当即便向着铁丹一拥而上,这才被铁丹发现了其中异常,直接以三昧真火扫下了大半。
然而,或许是天无绝人之路,单乌在被塞进那炉鼎之中的时候,意外地发现了那炉鼎的四壁上居然刻画了一些灵力运转的方法——也亏得单乌是死习惯了的人,这苟延残喘的短短一瞬,放弃了无谓的挣扎之后所省下来的力气,居然真让他记住了几个句子。
死,活,多看几眼功法,没能抵抗住多久便再次从外及里化为一坨焦炭,再死,再活,中间还被各种奇怪的东西砸在了头顶之上,甚至需要分心将在火焰中挣扎的如意金给收进了手中那串念珠之中……
第四次复活之时,单乌总算将那功法在脑海中串联出了一个完整的路线,一缕三昧真火便顺势被引入了身体。
——三昧真火也是一种蕴含有灵力的火焰,一方面因其具有的火之属性,高温,爆烈,所有被沾染到的事物都会开始燃烧或者熔化,另一方面这同样也是一种极为适合炼器炼丹的火焰,因为其中蕴含的灵力其实并不十分紊乱——与传说中那些得自太阳的金乌火,或者火山口中引来的地火之类相比,三昧真火简直温驯得仿佛一只小猫,一个人若能调整自身的灵力属性与之相谐,那么自然便可以控制这炉鼎之中永不熄灭的火焰,在炼丹炼器之外,甚至可以借助这些火焰之中的异种灵力修炼,促使修为更上一层。
当然,也从来没有人有本事在直接置身于火焰中心的时候,还能有那个心力与定力,来体会这火焰之中的种种玄机——一生下来就开始玩火的天才都不行。
好在单乌能够尝试的机会比别人多。
于是那一缕火苗一路将单乌的肉身化为焦炭,而他自身的灵力则跟在其后不断修补,起初根本就是杯水车薪,单乌还来不及领悟那火中真意,大半个身躯便已焦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