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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龙从云,虎从风
戚少商的任务说简单很简单,说难又很难。他必须在顾惜朝落败之前找出井壁上的秘密,可他实在不知道顾惜朝什么时候会败。
且败的时候,能不能全身而退。
他很想出去代替顾惜朝应敌,而让那个连内力都没有的人进来检查机关,至少这样的分工合理一些。但顾惜朝何尝想不到?他又是担心什么,才冒险而去?
衣带当风,飒然而响。
黑衣年轻人躲得颇为狼狈,回剑怒斥,“你仗着我不敢杀你!”
顾惜朝自不答话,青影闪动,“一剑光寒”直追对方眉心之间。
那人动了怒,剑走回环,逼开来剑,立即顺去势贴了上去。这招“拨草寻蛇”用得仍旧傲慢,因之反击力不足,乃是待对方失手时缴械之用,可顾惜朝此刻咄咄逼人,哪有一点失手的样子?
蛇形剑势如蚂蝗,蜿蜒而上,立刻吸附在“痴”剑一侧,只待回挑。
剑锋划开风声的同时,戚少商心中一叹。
太冒进了,
只要剑身稍微接触,对方便会立即发现他内力不足,接下来还怎么打?
果然那人立刻叫道:“你果然还是中了毒!”
话到最后,惊愕已化成受辱的愤慨。
他愤慨的是,自被选入组织,经过何其严苛的锻炼才有今日地位,竟然被这么个半死不活的猎物小觑,没有内力都敢上来挑战,叫他颜面何存?
他更愤慨的是,居然让三位同伴看了笑话,回去一定大肆宣扬,立功晋升的机会多半就没了。
而他最愤慨的是,之前不知是哪个蠢材回报说顾惜朝是装晕,根本没有中毒,不然带了“销魂”之香,不是手到擒来?
他还怀疑另三人早已看出抓顾惜朝太轻易,根本不屑出手,只等杀戚少商一举成名。
怒,剑光盛,锋锐增。
却也因他这一惊一怒,手中“黏”字决减弱,剑锋直接滑了下去,虽然在顾惜朝右臂留下深深一道血槽,却也让他有了抽剑后撤的机会。
他就这样贴着曲刃撤剑,
毫不偏移。
——偏移便抽不动,
却等于是自己撕开了皮肉。
不动容,
血光迸射,
红。
剑寒,
交左手,
方撤即进。
“一日千里”,“一见钟情”,“一剑穿心”,连变三式,虽然左手使来有些不便,但因尽是只攻不守的直击,凌厉方面并无折扣。
黑衣人益怒,便也不抵挡,同样矢刺敌手咽喉。
他这“见血封喉”与顾惜朝最后一式几乎完全相同,只高度略差,二人刹那如镜中幻影,眼看就是两败俱伤,却见黑衣人半途一个剑花,曲剑再次缠上“痴”,显是决心要对方撤剑了。
顾惜朝反应极快,剑尖在他刃上横侧一点,“一拍两散”,星光落尽,犹若鹞子轻盈飞起,一飘数丈,那“见血封喉”之力自然也落了空。
“我右手有伤,力度自然不足,何以见得是中毒?”
那年轻人冷哼,转瞬已欺身前,倒握曲锋,竟似以剑作匕,横扫而来,比方才速度快了何止一点。
退,
来不及。
转身,
来不及。
退无可退。
顾惜朝便不退,挥剑抵挡,寒光漫天,也红光漫天。
果是戚少商最担心那招,
“一手遮天”。
他内力不足,一手已几乎废去,如何遮天?
但,
不必。
黑衣人一触即撤,直直向上飞起,好像缕黑烟,击碎了天空的月亮,银芒如雨当头降下,将下侧方圆一丈全数笼罩其中。
这两式,前名“走蚓惊蛇”,本就是个幌子,后面接的“蝉蜕蛇解”,居高临下一击才是杀招。不知多少成名高手不明机巧,死于连招之下。即使遇到熟悉剑法的敌人,知道对方会如何变招,不出手抵挡,也不是死在“走蚓惊蛇”之下,便是无法抵挡之后的无数变化,前后弹指之别而已。
和“蛇”剑对抗的人,在剑出鞘的那一刻,就注定该死。
该死的,总是会死。
成擒了。
树上三人一同微笑。
他们倒不担心顾惜朝会死,因为能他们这样的地位,当然不会失手在一个毫无内力的人手中,顶多避开要害刺上一剑。只要还有气,带回去仍是功劳,缺胳膊少腿没人会关心。
这一场本就是玩玩。
真的招认自然好,拖延时间也没关系,即使戚少商此刻循地道逃走,那边同样有人等着他,横竖是个死。
他们就像一群猫,难得出来展展身手,老鼠已经进了陷阱,自然跑得越欢越开心。
没想到,就在所有人,包括井下戚少商都以为顾惜朝已然落败的时候,场中银光一盛,那黑衣人跃在半空的身体突然凝滞,随即大叫一声,向后疾弹,“嘭”地跌在地上,便再也不动了。
“什么!”三人中的首领第一个飞身落在同伴身边,踢了踢摊倒的身体,当胸一剑贯穿,已经出气多入气少,冷哼,提脚踩去,立时胸骨碎裂而死。
“灭口得好快啊。”顾惜朝垂剑拄地,笑道,“这是轻敌的代价。你们以为我半死不活,又没有内力,伤不了你们,可乡野村妇都懂得杀人,何况我?杀人,并不一定要内力的。”
他手臂仍在流血,
不是滴,
是流。
像纤细的红色山溪,浸染了青草和夜色,跳跃而下,在地面渐渐汇聚。
眷恋地留下了长长的轨迹。
那男子怒极反笑,“顾惜朝,你很聪明,竟懂得反射月光干扰,死了只怪他蠢。只是,你还敢继续么?”
“当然继续。”
居然一眼就看穿了小花样,此人不可小视。
好在他同样傲慢,甚至乐见同伴战死,不会轻易出手。
这,就够了。
顾惜朝挑眉,顺手抓过右手衣袖,草草捆扎两圈。
仍沿右臂滴落腥红点点,如清水扑烛,成为此刻除树叶摩擦外唯一的声音。
若点伤处的|穴道,对接下来的战斗,影响该小些。
若左手持剑,右手压力小,流出的血也会少些。
可是他没有。
空左手,以待出击。
男子示意身旁较矮小的一人上前,“抓了他,再杀戚少商。”
那口气,仿佛九现神龙,金风细雨楼代楼主,京师武林龙首,根本不足一提。
矮小男人躬身行礼,
再没起身。
他在那弯腰的瞬间变成了一只球,浑圆,弹跳,向顾惜朝扑去。
志在抓人。
一只球,又没有手,如何能抓人?
所以这由人变成的圆球渐渐伸出了一只爪,一只仿佛天上地下万物退却,仅余此一物的爪,虽然和球比起来那么小那么枯那么瘦,却像看准了猎物的隼,盯死了顾惜朝,也即将钉死他。
顾惜朝只有逃。
尽管真正逃起来不会被任何人抓住,可他必须等,等戚少商的消息,所以不能离开井口太远。一圈圈游走下来,才发现这矮小男人虽然直线速度并不出奇,但转弯极快,比猴子还敏捷。眼看双方的距离便越来越近,爪风屡屡扫上衣襟,刺得皮肤生疼。
皱眉,心焦,右手剑下垂,似不胜其重——确实不胜其重,因为此刻伤势本就没止住,随着奔跑地上已经出现了一圈刺眼的红。
脸色越见苍白,
脚步越见凌乱。
“跑得倒快,就不怕失血死了?”
他纵然逃得狼狈,还是抽空答道:“还没把虎组四末全杀掉,怎会收手?”
男子脸色一沉,良久才嘶声笑道:“看来你知道得很多。”
“我当然知道很多。云从龙,虎从风……这大内之‘云’……总共六十人,赵楷一介皇子,能动用……最多不过最后一组‘虎’之十人。而地道两端……都有人把守,出口较易,你们必定是……排行做末的四个。”
听他断断续续说完,为首男子大笑,转向那瘦高些的部下,使个眼色。
他终于明白了顾惜朝动作敏捷,缠斗无益,但自己却要提防戚少商,于是叫部下先合力抓一个再说。
他关心的是,
戚少商做什么去了?
会不会偷袭?
被他偷袭,岂不是死路一条?
顾惜朝眼看两人一前一后扑来,退了两步,叹息,心想,
戚少商怎么这么慢?
正待最后舍命一搏,终于听到身后传来“笃笃”两声,不禁笑了出来。
——好,终没辜负我的信任。
扬眉,疾退,遥伸左手,曲,如兰,一指点向当先冲来的肉球。
他没有内力,难道还想点|穴?
连自己的血都止不住,难道还想点|穴?
莫非妄想以此吓退敌人?
三人齐笑,矮小男人甚至长笑出声,根本不加理会,直直扑了过去。
撞击,
落地,
得手——
得手的,竟是顾惜朝。
瘦高男人迎面撞上同伴沉重的身体,几乎跌了个跟头。
功成,身退。
三人心知不妙,欲追,青影已没入井口。
俯身下看,哪还有人在。
“下毒!”
为首男子怒道,“两个蠢材!”
他忘了,就算换了他,方才也定会受那不该有内力的一指。
26 流萤
非如此不可?
非如此不可。
他们如此厉害?
他们如此厉害。
戚少商早知道顾惜朝狠毒,且对自己对敌人都狠毒,此一去必定两败俱伤,可还是没想到,他竟真的把自己的性命当儿戏一般。
发出暗号,
下跳,
接应。
一把揽来,血的味道那么浓,那么重,那么执着倔强。
门合,
漆黑如墨。
仿佛倏忽间又回到连云寨,八百里风与沙,满目苍凉月,那一场追杀,他在地道下,听手足兄弟血肉相搏,心痛,如绞。
上,上不得,走,走不了。
只能听。
想听,又不忍听。
顾惜朝几乎是滚进密室的,
然后就仰面躺在地上,喘息,如一只断了翅膀的鸟。
一只永远等不来幸福传书的青鸟。
戚少商急伸指点了他伤处|穴道,紧攥着剑鞘的手指才松弛,“痴”嗒地一声滚落,自荡出片片温热,朵朵猩红。
竟愣住,不知接下来该做什么好,忍不住道:
“扔了不就好了?”
白白带着负担,白白拖重了伤势,何苦?
“我答应过,当然要拿回来。”顾惜朝看着眼前的黑暗,轻声说完,忽然笑,赞道:“好剑,够亮。”
够亮?戚少商叹了口气。恐怕几千年来,只他一人会用“亮”来评价剑的好坏了。
如今,和鱼池子何其相似。
他是不是也想起了不能见光的九幽,和那九死还生的一战,才想到借助天上月光作为暗器?
一摸怀里,才发现火折子不知何时已经丢了。
“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