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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是任怨,
京城武林无人不知,臭名昭著,
“鹤立霜田竹叶三”的任怨。
他是如今得蔡京信任,大有代替朱月明掌管刑部之势,风头正劲的红人。
阴险、狠辣、残酷、恶毒……任何类似的词汇都不足以形容其万一。
和他比较起来,顾惜朝简直就是圣人。
他来这里做什么?
任劳任怨向来焦不离孟,孟不离焦,为什么此刻只他一人?
就在心中忐忑之时,红楼方向飞出只烟花,如黯淡的流星划过,不注意看根本不会注意到。
四人同时纵身,上墙,越红楼,衡量距离和力度,出手——
一道宽四尺,长三丈有余的灰色阴影烟也似地散开,贴着围墙向群雄身后罩下。那阴影尚未展开,四人便转身疾退,撤至之前存身的墙角下,仿佛根本未曾动过。
他们没有看结果,也不必看结果,“天纲地常”既出,本就不可能失手,更不用说对象呆若木鸡。
“天纲地常”是网,也不是网。
它是用天蚕丝织就的大网,极轻极韧,一丈见方不足二两,经纬线浸淫药物,中藏细如牛毛的毒针,与空气接触时间一长,就会解体发射。
因为针实在太小,携带毒量难以致人死地,霹雳门经多年试验才有小成,后来势力逐渐凋落,研究停滞,成果便被他们全数偷带出来。本打算用在紧要关头,连雷纯都不知其存在,却不知顾惜朝从何处听说,开口就借了去。
他们虽不甘心,却碍于雷纯的命令,不得不使用。
理由很简单,杀手锏必须无人了解才是杀手锏,如此一来,想靠这个创造奇迹,就不太可能了。
“兔崽子!有人下毒——”
“我不能动了!”
场内爆发出复数的吼叫,或惊恐或愤怒,四人相视一笑。
芒针无孔不入,喂的麻药纵然不致命,也足够让这些个高手瘫痪一时半刻,一个个挨着杀也来得及了。
——毕竟杀害无反击之力的人,会被武林同道耻笑,如此,不管顾惜朝怎么处置,都不是“如有雷同”的责任,要报仇也怪不到他们头上。
顾惜朝被唾弃,他们得成功,那,才是完美的结局。
照之前的商议,得手就该立即离开。
可他们现在很好奇,还想继续看下去。
特别是在任怨来到之后,
戏会更好看。
任怨没有动,风雨楼内有人先动了。
“戚少商,我知道你没死。现在你的兄弟又中了毒,连动都不能动,快点出来救人吧。”
只闻其声便恍如看到其灿烂的笑容,那语调年轻而动听,带着七分喜意三分寒暄,来自红楼之颠。
循声望去,若望到凌空笔意的一抹飞白。
“顾惜朝!”
“顾惜朝——”
“顾惜朝——!”
人们嘶吼,声如干涸的黑血。
只重复着这个名字,仿佛它本身就代表了世间所有卑鄙与邪恶。
太深的恨,本就无法用语言来表达。
就如太深的爱,无法诉之于口。
杨无邪站在僵硬的人群之前,回视同样痛心的孙鱼,表情风雨如晦。
他们没有中毒。
不少人都躲开了毒针,可因为拥挤和混乱,有十倍于此的人没能躲开。他们可以逃走,却无法从暗中觊觎的敌人手中保护众多中毒者的周全。
此刻的风雨楼,竟脆弱得像一根绷到及至的弦,一触即断。
为什么?
没有人知道,即使身在场中动弹不得,也无法理解这突如其来的失败究竟所从何来。
是戚少商的责任么?因为他相信了顾惜朝?
还是顾惜朝委实太过厉害?
这也许会成为金风细雨楼有史以来输得最惨的一次,可没有人愿意怀疑自己的楼主。
戚少商一定没有死,他不可能死。
不是吗?
真的吗?
就在人们的思路开始混乱分歧的时候,塔顶出现了一个人。
那仿佛不是一个人,而是另一座象牙塔。
纵然同身下的残塔一样伤痕累累,纵然白袍上班驳的血迹从塔下就能看得分明,
他还是站得笔直。
比象牙塔还直,还坚固,还莹白如玉。
戚少商,
当然是戚少商!
他才是真正的象牙塔。
他果然没死,手中还握着淡青色的剑。
他的青龙,
他们的楼主。
太好了!
杀了那叛徒——
人群再次爆发出狂吼,这次是欢呼,逐渐汇聚成整齐的声浪,传遍方圆数里。
杀了他——
杀!
杀!杀!杀!杀!杀——
真可谓杀气撼天。
京城中已很久聚集这么多的杀气了。
但戚少商并没有杀气,相反显得很疲惫。
傲然而疲惫。
两种截然相反的情绪,居然同时出现,凝聚在那淡青的剑光中。
“顾惜朝,”他涩然道,“你要杀就冲着我来,不要伤害他们。”
那回答真气不足,才说到一半,就衰落了下去。
他还是伤了,且伤得极重,否则怎会在仇人面前示弱,近似哀求?
塔下诸人心中如淋沸水,蓦然浮现出同样的叹息。
人间最悲哀的事情是什么?
莫过于英雄末路,美人迟暮。
“我不伤害他们,”顾惜朝平静地说,“你下来,我没有内力,上不了塔。”
39 十面埋伏
戚少商闻言,僵持得片刻,就真的依言下来了。
砸下来。
他像一块大石,重重地砸在下层重檐上,激起碎片四溅,摇晃一下,再落向歪斜的梁,将之踏得更歪斜,摇摇,似随时会同塔一齐坍塌。
所有人都见过戚少商的轻功,那么飘逸,那么孤寂,像高空轻翔而过的鹤,像初冬飘扬而下的雪。
武林高手中,出尘的人很多,凝重的人也很多,但若问有谁能无时无刻兼得出尘与凝重——
唯有戚少商。
但此刻,这哪里算得上是轻功?
他的姿态绝不好看,就像一只蹒跚学飞的雏鸟,从窝里跌落。但在塔下众人眼中,他不是雏鸟,而是一头怒狮,受了重伤的怒狮。
每次跳跃都挟裹着千万分的怒气,整个身体就是怒的凝结,纵然直冲云霄的烟尘,都不如他踉跄的怒更撼人心魄,一声声沉重的敲击,正如他愤慨的心跳,执拗地撞在当场所有人心中。
他已无力再施展轻功,
却仍要去见顾惜朝?
“还有,没内力一样能杀人。”目视戚少商下塔,顾惜朝又冷然道,“花枯发的大寿你们比我清楚。我也不知道此间埋伏有多少人,一击不中,后果自负。你们赔不起,我反正是亡命之徒,不在乎。”
于是无数蓄势待发的暗器,又顿在手中,攥出血来。
当年寿宴上的血案没人能忘记。任怨当着花枯发的面拨了他独生子花晴洲的皮,凌迟爱徒赵天容,极尽残酷之手段,惨无人道,就是因为当时在场的人都着了“五马恙”,动弹不得,而现在……难道又要重蹈覆辙?
“不用担心,‘如有雷同’必不会下重手。他们巴不得我杀了你们,再被你们杀死,所以,这麻药顶多半个时辰,就会自解。”
墙外四人一震,骇然。
“你无非是要解药……”
疲惫,甚至怆然。
“可惜你没有。”顾惜朝冷笑。
“我是没有。”
戚少商这四个字说得极轻,很波澜不惊,却一字一停,像呕血呕出来的,字字带着痛和悔,直传到在场每个人耳中。
声音该没有颜色,可他的声音就像黑色,语调该没有重量,但任何人都能从这简单的一句话里,感到他的沉重。
他身体沉重,处境沉重,心情更加沉重。
“楼主——”
很多人想要阻止,却找不出理由。
无法开口。
现在唯一的生路就是逃,可要他逃走,就是放弃兄弟,比杀了他还糟糕。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有些时候,是不得不败,且明知道会败,也不得不做。
“你想拖延时间。”顾惜朝惋惜地说,如惋惜秋叶凋零,年华老去,“别忘了,会赶来的不仅有象鼻塔和发梦二党,还有六分半堂。所以他们不可能来得很快。”
戚少商猛然抬头,眼中光芒大盛,“那,我还要多谢顾兄弟高抬贵手了。”
“对,我只杀你,因为惟有你的命能换来解药。”
闻言,戚少商大笑,仿佛听到世界上最可笑的笑话。
许是经历了太多,如今的他其实不怎样爱笑,就算笑,背后也满是不快乐,但再多的不快乐,都不如此刻,错综复杂得类似凄厉。
甚至有些狂乱,夹杂着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
“你以为,蔡京还会给你解药么?把我们害到如此境地,你……杀人的是不是顾惜朝,又有什么意义?”
他此刻已下到高塔二层重檐上,距离杨无邪和孙鱼不到三丈,衣衫破碎,背后几道擦伤清晰可见。
看来伤得不重。
可关键不在外伤,而是那一炸的巨大冲击,对感官和肉体所造成的伤害,只能从粗重的呼吸中窥见端倪。
真气不济,行动不灵,以及悲愤难抑。
“他不会。没有意义。我还在这。”
迅速回答了三个问题,楼上的凶手露出个满意的笑容。
见戚少商状况堪舆,杨无邪本打算阻止,听到顾惜朝的回答,一愣,便没有行动。
他觉得眼前所发生的一切都太极端,太混乱了。
越是混乱之下,越得找出隐含的秩序。
于是他对孙鱼使了个眼色,
“统计出中毒的人数。派人把守山道,尽力清除潜藏的敌人。”
孙鱼皱眉道:“前日楼主把好手都派了出去,现下只有我俩还在,未中毒的不到十人,能对付顾惜朝的……”
“孙青霞呢?”
“不在。”孙鱼眉头一舒,“他自昨夜就不在了,难道……”
杨无邪反倒叹了口气,
“难说。”
难说?
孙青霞为戚少商数度历险,几乎送命,换来的评价却是难说?
孙鱼有些错愕,才差人交代下去,就听顾惜朝又开了口。
“蔡京比你更想杀我,怎会给解药?”叹了口气,笑道,“可惜我无路可走,你也无路可走,你身有重伤,我内力全无,不如效法当年皇城旧事,公平地决斗一场?”
众皆哗然。
“谁要与你决斗?”
“你是什么东西——”
“无耻小人!这也叫公平?”
显然不公平。
顾惜朝现在就是标准的得志猖狂。
如猫戏老鼠。
“兔崽子,若不受伤,楼主杀你如踩死一只蚂蚁——!”
此言一出,四下顿时寂然。
出声者自知失言,连跌足失悔都做不到。
若不受伤……
是啊。
可他现在正是伤了,还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