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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司楚忖道:狄复组果然难得人心,连宣兄都不太认同,不要说那些寻常狄人了。
宣鸣雷此时沉吟了一下,又道:“郑兄,此番你前去,最要防的,还是那傅驴子。”
傅雁书在前番海战中的表现,有目共睹,宣鸣雷前去伏击补给船,就是被他打了个反伏击,以至于一败涂地,自己也是死里逃生,至今心有余悸。郑司楚道:“是。不过想来不会与他照面,也不必太过担心。”
宣鸣雷伸了个懒腰,抱拳拱了拱手道:“我要说的也已说完了,郑兄,此去祝你一路顺风,早日平安归来,我请你喝酒。”
郑司楚心道你要请喝的,只怕还是这订婚酒。他实在不愿多说,便道:“多谢宣兄,城中之事,也有劳宣兄了。”
宣鸣雷道:“上一次邓帅来犯,失之太急,这次他不会重蹈覆辙,北军再次南下,应该还有几个月的准备时间,你只消赶在这之前回来便可。”
郑司楚微微一笑道:“宣兄也不要灭自己锐气。不要忘了,西原那个小小的楚都城,最终也逼退了五万远征军。”
宣鸣雷心道楚都城能够逼退远征军,最关键的还是最后得到了阿史那与仆固两大部之助。那两部的兵力加一块儿足有八万,已超过了远征军的实力,加上楚都城断去远征军的补给。这一番北军南下,想断他们的补给是根本不可能的,五羊城所面临的困境,要远比楚都城凶险。不过郑司楚所言不要自灭锐气倒也是真的,他道:“事在人为,不见最后,谁也说不出结果。”
此时断土与沉铁已将东西准备停当。他们扮的是个小行商,只有一辆大车,车上装满了一些腌腊干货。宣鸣雷送郑司楚出了门,拱拱手道:“郑兄,我也不多送了,路上请多加小心。”
郑司楚道:“宣兄请回,等我的好消息吧。”他笑了笑道:“如果一切顺利,下一次邓帅再来,就要以舷炮互攻了。”
宣鸣雷叹了口气道:“只怕,北军的舷炮又有改进了。天下之大,真是能人辈出,其实若能将北军开发舷炮之人绑来,比绑那个王真川更有用。”
郑司楚心想这何尝不是,但那人肯定是大统制极为看重之人,要去绑那人,实在难比登天,根本不可能。他道:“天下之大,能人辈出,也不是唯有那一人,只在努力。”
宣鸣雷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一拱手道:“努力。”
现在,也的确没别的话好说,唯有努力向前。郑司楚突然又想起萧舜华当初开解自己时说的那句话:“未来永远都属于你自己。”
第04章绝境逢生
郑司楚一行是正月十七日出发。从五羊到东平,陆路上若是快马加鞭,日夜兼程,不过十天左右便能到,以前驿路发加急文书,曾经有过八日抵达的纪录。但一般行走,路上要花二十余日。郑司楚他们当然不可能玩命赶路,但因为走得很快,加上战事暂停,路上还算通畅,大概十五六天便可抵达。
这一日已是二月初三,郑司楚一行距东平城还有二百里左右,再过一两天便能进入东平城了。这一天的雾云城里,却另是一番景象。
每年二月三日都要设迎春宴,雾云各部官员都要赴宴,以示万象更新,共和国政府又将正式开始新一年的运作。不过说是宴席,其实酒席十分简单,每人四菜一汤、一壶薄酒。这是共和国草创时定下的规矩,表示官员清廉,万事从简。只不过以往迎春宴都由郑昭主持,现在换成了顾清随。
二月三日一大早,顾清随便穿戴好礼服,出了门。这并不是他第一次主持迎春宴,但今天他却有种异样的不安。
今天,将是大统制毙命之日。
一旦成功,该如何尽快稳住局面?顾清随心里总是忐忑。固然议府成员有很大一部分都认同自己,觉得大统制越来越刚愎自用,不适合担当大统制了,再这样下去必将共和国带上绝路,但谁也不愿充当这个领头人。公然反对大统制,在已将大统制视作神明的共和国里,即使有万般理由,也是一条不是罪名的罪名。只是若没有这样一个领头人,共和国必将万劫不复。
我是在拯救共和国,即使要遗臭万年。
尽管屈木出已将计划详细跟他说了,他也觉得此计万无一失,可心里仍然极是不安。大统制的威望深入人心,大大小小的官吏也是一般。千错万错,大统制肯定不会有错,如果措施卓有成效,那是大统制的决策正确;如果失败了,那一定是执行的人未按大统制所定计划办,大统制的决策仍是正确的。
现在,又有一波增援军要赶赴东平城。这已是最后一批调拨部队。从雾云城到东平城,若是快马加鞭日夜兼程急走,三四天便能到,行军的话一般要花十天。但由于雾云城到东平城有一条大河,可以直接抵达大江,所以七八天便可到达。换句话说,再过十来天,邓帅的第二波攻势便将发动了。这回已动用了十万大军,以五羊城的实力绝对没有抵御的可能,何况后继增援仍然源源不断地发出。如果五羊城被攻下,那大统制的威望更加高涨,想要搬倒他就更不可能了,所以这一次计划是唯一的时机。
大统制死后,邓帅会按原计划南下,还是北上捉拿自己这个罪魁祸首?顾清随最担心的便是此点。邓帅是大统制的妹夫,两人份属至亲,照理邓帅应该会为大统制报仇。但顾清随在与邓帅不多的几次交往中觉得,邓帅不会如此意气用事。邓帅宽容大度,明理通达,应该也已觉察大统制近来越来越刚愎自用。不说别的,上一次远征五羊城,正是被大统制严令催促,结果六月出兵,七月十七大败溃退,给邓帅百战百胜的声名也染上了一个抹不去的污点。因为此事,邓帅不可能不对大统制有微词,只要自己晓以大义,邓帅有七八成会以大局为重。那时再向五羊城发下最后通谍,若五羊城肯取消“再造共和”的旗帜,那自己才是真正的再造共和的功臣。就算五羊城那时仍然一意孤行,邓帅的大军仍然可以出发。尽管这已是下下策,但自己保证共和国完整统一之功亦不可抹杀,到时再拨乱反正,将大统制过于严苛的决策取消,取得民心支持,共和国依旧会蒸蒸日上,国力日盛。再给狄人多一些优厚待遇,诸如官吏配置上多安插一些狄人和另外部族,亦非不可行,这样也可以安抚狄复组。如此一来,自己岂但解决了共和国南北分裂的重症,连狄复组的问题也解决了,声望超过现在的大统制亦非不可能。
总之,此计可行。
他想着。这时一边的阿辛小声道:“伯父,王先生来了。”
王跃乔已走了进来。虽然现在国务卿府的政事实质上已是王跃乔主持,但名义上王跃乔仍是他的文书,特别是今天这迎春宴,顾清随要担当主持之责,王跃乔仍然过来他向汇报。顾清随小声道:“屈先生的人安排好了?”
“安排好了。”
顾清随道:“好,让他进来吧。”
此时王跃乔已走进来。见到顾清随,王跃乔躬身一礼道:“顾公,跃乔有礼。请问,可以出发了吗?”
王跃乔是个长相清俊的中年人。尽管知道他是大统制的亲信,但顾清随还是为他感到有点惋惜。王跃乔确实是个很有能力的人,他现在主持国务卿府的实务,甚至比自己主持时更井井有条,只是这样一个才堪大用的人将来自己多半不能用,未免过于可惜。但小不忍则乱大谋,为了大事,这个人也只能放弃。他道:“好吧。”话刚出口,又似想起了什么,道:“瞧我这记性,请跃乔帮我去里面将那份名册拿出来吧。”
参加迎春宴的,都是各部官员,上下有数百人。参见大统制时,依序上前,其中孰前孰后,实是个大问题,民间便传说每年从参见的次序中可以看出上层官员的变动情况。这份名册要由顾清随宣读,实是最要紧的东西。王跃乔倒也恭顺,又行了一礼道:“遵命。”
看着他走进内室,顾清随嘴角浮起了一丝笑意,忖道:王先生,永别了。
内室只发出了极轻微的一阵响动,现在顾清随将家中工友都遣了出去,更不会有人知道。过了一阵,便见王跃乔从里面走了出来,手里拿了份大统名册,走到顾清随面前躬身一礼道:“顾公。”
声音居然与王跃乔也有七八分相似。顾清随打量了他一眼,小声道:“如何了?”
“天衣无缝。”
顾清随摇了摇头道:“声音还有些细微不同,你不要多说话。”
“是。”
顾清随又看了看他,道:“再试一次。”
参加迎春宴,自然不得携带武器,因此武器便藏在这名册之中。名册是个卷轴,轴柄中藏的是一把骨柄短剑。等大统制要召见王跃乔时,明安趁机抽出短剑刺向大统制,出手当有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他们已试过几次,但顾清随还想再试一下。
明安点了点头,走到下手处。顾清随展开名册,念道:“国务卿府文书,王跃乔。”
明安本来躬身站在下手,活脱脱便是王跃乔,顾清随话音刚落,他突然身形一闪,已如风一般掠过顾清随身周,就在二人身影交错的当口,他伸手一把抓住了卷轴柄处的短剑骨柄。顾清随已将短剑的暗扣解开,明安的手一下拔出短剑,插向前面一张椅子的靠背。这椅子是实木制作,极是坚硬,但短剑锋利无比,“嚓”一声齐柄没入椅背。
见短剑插入椅背,顾清随便觉已插进了大统制的胸膛。他略一怔忡,点点头道:“不错。”心里,却不禁有一阵寒意。
这人的本领一高至此!如果明安刺杀的不是大统制而是自己,自己肯定也难逃这一剑之厄。如果将来有一天自己与狄复组闹翻,他们会不会重施故技,只是目标换成了自己?顾清随只觉眼前有点晕眩,忖道:想这些做什么。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现在也只有只顾眼下了。他接过明安递过的短剑道:“走吧。”
王跃乔是个仕人,大统制肯定不会料到他会有这等敏捷的动作,这次行刺十拿九稳。他走了出去,阿辛和明安跟在他身后。外面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