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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靖城是毕炜的驻地,他对民间言论倒管得不严,在雾云城,如果有人这样说大统制,巡兵大概会请他去拘押所住一两天,不过在别的地方这人大概也不会如此大胆,澡堂却几乎是个化外之地,人人都赤条条的,拘束也少了许多,这汉子肚里憋得慌,便叫了一声。他边上的同伴道:“你别说,毕上将军也算尽力了,他的一只眼睛都丢在这一战中。”
共和国是从血与火中建立起来的,军人的地位很高。事实上,共和军的军力也相当强盛,边上诸国,包括向来不太老实的西北狄人,在共和国里也很安分。毕炜身为共和国五上将中第二位,威望甚高,虽然现在吃了这个大败仗,旁人也不敢对他有什么不敬。那汉子倒也赞同,点了点头道:“上将军也是轻敌了。”
西靖原本有两万驻军,经此一役,已损失了近三分之一,多年积蓄起来的粮草战具也大多丧失,确实是前所未有的大败。郑司楚刚回来时听到这个消息,没有说什么,只是长叹了一口气。平心而论,毕炜并没有犯多大的错误,但五德营就是抓住了他的几个小错,毫不留情地下了手,而运气这回也离共和军而去,几个可以转折的机会全都阴差阳错地失去了,可以说,这一场大败是任谁都改变不了的,就算郑司楚是远征军主帅也一样。
他苦笑了一下。天下英雄。这几个字现在他比谁都更能体会。郑司楚记得自己的老师曾说过,五德营是一支无法估量的强兵,永远都不可低估,即使他们只剩下一兵一卒。可是在出发时,谁都觉得五德营已经精英丧尽,战力尽失。这种成为公论的轻敌之念才是真正的致命失误吧,就算自己,总是将这个定论加在五德营头上。那汉子说毕炜轻敌,倒是深中肯綮。
那汉子忽然压低了声音,道:“对了,你听说没有,今天有一支逃兵回来了。他们临阵脱逃,居然一点伤都没有,真是丢尽了上将军的脸面。”
程迪文一听便知说的是自己。他也没想到这消息这么快就传到澡堂里来了,脸登时有些红。好在澡堂里热气腾腾,每个人的脸都红通通的,也没人注意。那汉子说得兴起,口沫横飞地道:“听说带那支兵的,是两位大少爷。毕将军一世英名,就是让这些大少爷毁光了。”他那同伴也叹了口气,道:“人家大少爷命生得好,来军中是镀镀金的,性命比一般人金贵,那也难怪。”
虽然没有指名道姓,程迪文已有些受不了。他和郑司楚的父亲虽然都是共和国高官,但他们从来没有过倚仗父亲权势的念头。不过他们年纪轻轻,就在军中成为行军参谋,也不能说和出身毫无关系。他越听越不好受,郑司楚见他有点坐立不安,站起来道:“洗好了吧?我们走吧。”
穿好衣服出了澡堂,程迪文的脸还是红通通的。一出门,他小声道:“司楚,没想到他们居然这么说我们。”
“他们又不知实在情形,嘴长在他们身上,说什么也由他。”郑司楚看了看天色,道:“走,去喝一杯吧。”
他们找了个小酒店坐下。叫了几个菜和一壶酒,程迪文端起来就喝了一杯,骂道:“真是憋气。”他父亲从不喝酒,程迪文自己也没这个嗜好,这一口喝的猛,一张脸涨得更红。
郑司楚啜饮了一口,道:“接下来,不知还会有什么举措。过几天,大统制的问责书就该下来了。”
程迪文压低了声音道:“司楚,你说我们会不会遭斥?”
“多半逃不过。不过你也别太担心,顶多被骂几句贪生怕死。”
程迪文的脸像喷上了血一般,道:“要真是因为贪生怕死被斥,那也不冤。可我们哪里贪生怕死了,差一点反败为胜,只是运气不好,结果屁的功劳没有,还要被冤枉。”
郑司楚笑了起来:“英雄,只能以成败论。胜了是英雄,败了,就是草包。你看毕将军百战百胜,都被编进唱词里传唱,打了一次败仗别人就说他老了、不行了,我们这点事又算什么。”
程迪文又喝了一口,道:“我可没你这么好性子。唉,司楚,我们可差一点就成为英雄了。”
“差一点就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
郑司楚还是慢慢啜饮着。这一次虽然是一场大败,但也不能说一无是处,五德营的实力还是远远不能与共和国相比,接下来一定会有第二次远征。而经过这场失败,对五德营的虚实已经不像先前那样一无所知了,下一次五德营会如何应付?过去的事已经过去,现在要考虑的是下一次攻势。只要稳扎稳打,五德营的灭亡只是个时间问题。
郑司楚在心中盘算着下一次进攻的大纲。保证补给,斩断五德营与可能结盟的部落之间的联系,随时派斥候侦查,就算五德营的统帅有通天之能,恐怕也翻不了盘。得胜后,将俘虏分而治之。共和国那么大,让他们之间失去联系,就翻不起什么浪来了,对共和国就不存在威胁,这样也可以少造杀孽。而郑司楚最想做的,就是细细盘问陈忠,为什么他会对自己如此看重,究竟他知道自己的什么事。
回到营房后,日子还是这样过。伤兵接受治疗,新兵入伍训练,这一些事还是很多,转眼就到了十二月初。这一天,郑司楚和程迪文正在营中盘点一批新来的辎重,一个传令兵忽然传下毕炜将令,要他们前去开会,大统制派来的使者到了。
大统制的处分到了。郑司楚和程迪文都心照不宣,把手头的事交给旁人后,连忙赶到议事厅。在那里,毕炜以降,驻军的各级将领都在陆续聚齐。等人都到了,那个使者开始宣读大统制对此事的处分。第一个处分的就是毕炜,大统制在处分文中斥责毕炜轻敌妄动,以致此败,因此罚俸三月,追夺军功一级。不过,对于战死的三个下将军,却下了追恤令,追封为偏将军,并得到国葬。以下参与战斗的各级将领中,死者全部有不同程度的追封,生还者也并没有什么处罚。
看来大统制也不想让毕炜这一军一蹶不振。郑司楚想着,正在这时,却听那使者宣读道:“行军参谋郑司楚、程迪文听令。”
郑司楚和程迪文没想到大统制的文中还专门提到了自己,连忙站起来行了一礼,道:“末将在。”
“查第二军团行军参谋郑司楚、程迪文,妄传军令,临阵脱逃,罪不容赦。为儆效尤,责令即令起夺去军衔,开革退伍。”
听到这样的处分,郑司楚和程迪文都不由得目瞪口呆。本来觉得顶多背个处罚,戴罪立功,没想到这处罚居然如此之重,竟然被开革退伍。程迪文张了张嘴,却也没说话。大统制在共和军中具有无尚的权威,即使是毕炜的命令,终有挽回的余地,现在却是大统制亲自下令,可以说是板上钉钉,再无更改。
会议结束后,郑司楚和程迪文垂头丧气地走了出去。一些与他们交好的军官过来安慰几句,但不安慰还好,越安慰他们心里就越是难受。程迪文更是觉得冤屈难言,明明已是置生死于度外,竭尽全力地去战斗了,最终的结果却是这样。他父亲是共和国的名将,一直希望这个儿子也能成为名将,可从此以后此路不通,做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能成为名将了。如果不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只怕会痛哭失声。他也没理郑司楚,一出议事厅就打马而去,虽然嘴上没说,只怕心里也在怪郑司楚出了这么个馊主意害了自己。
那封策划书也没用了。郑司楚想着。他正要上马,有个人忽然过来轻声道:“郑先生,上将军有请。”
那时毕炜的亲兵。平时他们见到郑司楚,不是说“郑参谋”,就是说“郑将军”,现在却一下改了口。郑司楚看了看他,道:“上将军有什么吩咐?”
“上将军有话对你说。”
郑司楚跟着他回去,此时众将都已散去,议事厅里空空荡荡。穿过大厅到了后院,是毕炜私人会客的小厅,一进去,便见毕炜半躺在躺椅上。他那只受伤的眼睛蒙着,脸色甚是苍白。见到郑司楚,毕炜站了起来,道:“郑参谋,请坐。”
郑司楚行了一礼,道:“上将军,我已不是军人了。”
毕炜摆了摆手,把旁人遣退了,道:“郑参谋,以后你准备如何?”
郑司楚怔了怔,道:“上将军,我已经被开革,当然只有回雾云城去了。”
毕炜叹了口气,道:“大统制其实并不知道前线的底细,你们奇袭楚都城,原本也是条好计,只是不知为何没用成功?”
郑司楚也叹了口气,将此事首尾原原本本地说了。毕炜听得不胜唏嘘,等他说完了,道:“真是天意啊。真没想到陈忠这个浑人,居然也会聪明一时。”
郑司楚心中一动。也许,毕炜叫自己来,也是爱惜自己的才华,说不定他向使者说明情形,对自己和程迪文的这个处分会撤销吧?他抬起头,却见毕炜拍了拍自己的肩头,道:“郑先生,此路不通,还有他路。你才学过人,一定不会埋没的。”
郑司楚满怀希望,却想不到毕炜说出这等不痛不痒的话来。他大失所望,又行了一礼,道:“上将军,小人走了。”
等郑司楚走出门去,毕炜一下跌坐在躺椅中,默然不语,仿佛一下子又老了许多。
一定是。陈忠饶了他两次,一定也是看出来了。他想着,他一直觉得郑司楚有点像记忆中的某个人,但又不敢肯定,但听郑司楚说了此番详情,他几乎敢确定,自己一直以来的猜测并不是全无道理。
幸亏没有提拔这个年轻人。他默默地想着。是不是该把这个猜测告诉大统制?那个人是大统制平生最为忌惮之人,如果大统制也在怀疑,那么自己提拔了郑司楚,势必就要引起大统制的猜疑了。虽然自己只是个旧帝国的降将,但对于大统制的心思,恐怕整个共和国都只有自己最为清楚,而这也是大统制信任自己的基础。所以在向大统制的回报中,他有意把此战失败的原因往郑司楚和程迪文两人带兵突袭这一举动上推,这也是大统制对这两人加重处罚的直接原因。
这个年轻人与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