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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火明夷-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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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四保在屋里一听,马上起身道:“哎呀,郑大人,青杨也来了?”

听严四保这么问,郑司楚反倒一怔。父亲明明说过,严四保的大儿子严青杨已经死了,他怎么还这么问?难道此人入戏太深,现在就演上了?郑昭似乎猜到了他的疑惑,微微一笑,轻声道:“你便是严青杨。”

门开了,严四保站在门口。一见郑司楚,严四保便是怔了怔,马上老泪纵横,过来一把抱住郑司楚道:“青杨!你……你总算来了!”

郑司楚被严四保抱住了,眼见这老人还涕泗横流,全然不似作伪,不觉有点不自在。旁边严青柳对父亲的举止也感到奇怪,但歪了歪头,终还是没了什么反应。郑昭在一边道:“严老丈,令郎已经来了,还是快点过江吧。我军再造共和,以民为本,不会为难你们的。”

严四保流着泪千恩万谢,还让严青柳和郑司楚一块儿对这位郑大人道谢。郑司楚见他演得如此投入,更觉不自在。好在郑昭已让人备下一辆车,送他三人去码头坐船渡江。虽然再造共和一方一直宣称对想要离开南方的百姓只消查明不是细作,概不留难,但到了这时候,还想离开的人其实已经很少了。此时的码头上,不过有五六个人,等郑司楚他们三人赶到,带他们前来的人和码头上的五羊水军说了,那军官问严四保要了户名册登记在案,便道:“上船吧。”

这船是让百姓过江的,所以船头插了一面白旗。虽然南北两军交战,但战火不应波及平民,这也是南北两军的共识。坐在舱中,听着船底流水之声,郑司楚突然发现自己想的,竟是那个曾有一面之缘的邓小姐。

上一次渡江,正因为邓小姐,差点就回不来了。可是不知为什么,郑司楚却对她没有一点怨恨。固然邓小姐看破了自己行藏,结果把傅雁书招了来,两人还有过一番生死之争,可是在逃走时,自己为了解救被困在船上的邓小姐而落后,邓小姐却故意叫住傅雁书,放走了自己。这在邓小姐看来,当然只是还自己一个人情,却让郑司楚总不能忘。

这个聪明的少女,几乎和自己一样骄傲。这一次还能见到她吗?虽然郑司楚也知道如果和她碰面,自己面临的危险也更大,但心底总是放不下这念头。这一次与那细作接头,的确是因为以前过于小心,以至于原先的接头人失踪后再得不到消息,只能自己走这一趟,但郑司楚想过江,却还有另一个不能对旁人说的理由,就是想再看一眼邓小姐。不需要交谈,只是远远地看上一眼,那就足够了。只是这个理由若是说出来,父亲定然会大发雷霆,说自己竟然为了这么个不着调的理由去冒险,宣鸣雷更是会毫不留情地挖苦自己,因此他对谁都不曾说过。

他坐在舱中静静思索,边上忽然有个人道:“小兄弟,来一块吗?”

那是个单身乘客,手里拿着一个包,里面是几个干饼。郑司楚险些就要说出“谢谢”两字,总算悬崖勒马,记起自己是个哑巴,张了张嘴,“啊”了一声,严四保在一边道:“大哥,我这儿子是个哑巴,他不会说话。”

那人一怔,叹道:“真是可惜。老哥,你肚子饿不饿?来一块吧?”

严四保拿了一块道:“多谢大哥了。”说着,把那块饼一撕为二,一半递给严青柳,一半递给郑司楚,嘴里道:“这位大哥给你们吃的,你们吃吧。”

那人道:“老哥你也来一块吧,过江还得好一阵呢,垫垫饥再说。这是老哥的两位公子吗?”

严四保肚中也真有点饿,拿了一块饼道:“是啊,我的两个小犬。我姓严,叫四保,大哥怎么称呼?”

那人道:“不敢不敢,我姓白,单名彦。”

严四保顺口道:“原来是白大哥。”这白彦看上去也是个做惯体力活的汉子,一脸忠厚,倒是谈锋甚健,送了严家父子两块饼,和严四保闲聊,越说越是熟络。郑司楚在一边嚼着干饼,耳中听他和严四保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说的尽是些家长里短,如何如何困苦之事。白彦说他打了半辈子光棍,也讨不到老婆,本来靠四处给人打零工过活,谁知去年刚到东平城,安顿了没多久就碰上这档子事。本来他也不想走,可现在城里的大户一扫而空,打零工的机会也越来越少,实在没辙了,只好去东阳城碰运气。而这也是严四保过江的初衷,听来更觉同病相怜,两人倒是说得越发亲热。

大江宽有四里许,这艘船横渡大江,花的时间不短。也不知过了多久,听得船工高声道:“快到岸了,大伙儿小心!”船在靠岸时最易颠簸,舱中这些人全都抱紧了行李,坐得也更加端正。又过了一阵,却听得前面传来喊话,自是东平水军的巡逻船,船工说了这是过江的平民。平民过江,也不是第一次,那巡逻船便引着他们靠岸,岸上有人便来查对身份。虽然北军同样不为难百姓,对查验身份却和南军一样严格。因为他们有城民的户名总册,每个人上岸,先被带到一间小屋中暂歇,然后上交户名册,核实后再有人过来按名叫号,把户名册还给他们,这才让他们进城。本来这是件很麻烦的事,好在这回过江的人一共也不到十个,有两个更是不留在东阳城,直接去北方的,因此手续办得很快。严四保将户名册交上去后,那人一查,一家三口全然无误,而且有老有小,更不生疑,便把户名册还给了他,严四保掖在怀里,招呼郑司楚和严青柳便要走,那官员忽道:“白彦是哪个?你这临时名册怎么过期了?”

东平城因为亦是繁华所在,来往人很多,蒋鼎新是能吏,一丝不苟,凡是暂住的人都有个临时户名册,半年一换。白彦上前道:“大人,我去年刚到东平城打零工,当时也忘了去换,后来又碰上这事,再换也没得换了。大人,请你行个方便吧,我不用进城,马上就走。”

他说得可怜,可那官员却板着脸道:“不成。明文规定,临时户若无保人,不得上岸,你还是回去吧,反正哪儿不是过活。”

白彦苦着脸道:“我一个光棍,再往南连话都听不懂了,又不知道有这条规定,大人,请你行个方便吧。”他说着,见严四保正要走,急叫道:“对了,严老哥,你能不能给我当个保人?我不留城里,直接就去雾云城了。”

严四保在船上和他聊得投机,又吃了他两张饼,见他急得汗都快要下来了,不由动了恻隐之心,便道:“大人,这位白大哥我是认得的,他不是坏人,请你行个方便吧。”

那官员虽然口气甚硬,其实也不是不近人情,听白彦说要直接回雾云城去,不在东阳城中逗留,心想这样子不太可能是细作,加上严四保也为他说话,便道:“你愿为他做保?”

严四保名叫“四保”,脾气也当真有点古道热肠,顺口便道:“我做保!大人,怎么做?”

郑司楚在一边听他们说话,心中却是一动。原先他并没有对这白彦在意,但此时却有点生疑。白彦方才说他并不知道临时户名册过期不能登岸的规定,但他在船上和严四保搭讪,分明就是埋下了这个伏笔,此人只怕有诈!他实在不愿严四保趟这浑水,有心阻止,可自己扮的偏生是个哑巴,说也说不出来,看看严青柳,却也懒懒地站在一边,一声不吭。此时严四保却已在保人栏里按了个手印,那官员道:“行了,既然有保,那你就上岸吧。”

白彦一听能够上岸,喜出望外,向严四保连连道谢,道:“严老哥,若没您在这儿,我真不知该怎么办好。若有缘,将来定请严老哥喝酒。”说着,向那官员也道了一番谢,果然站到了那两个直接出城的人边上,等着北军士兵带他们出城。

这人究竟有什么真面目?虽然郑司楚心里已生疑心,但白彦已要出城,想来虽然严四保为他做了保,现在也不至于受牵连,他也不再多想,只是看着城里。东阳城本来比东平城要小一些,但现在因为邓沧澜的迁城之举,反比东平城繁华得多了,街上人来人往,络绎不绝。严四保也不舍得雇车,三个人便步行往城西而去。严四保还不认得林先生的住处,一路问过去,好在林先生在城里名气很大,几乎人人都知道,一路行来,走了足足一个时辰,才算抵达城西。

他们一到林先生的宅前,有个人正好出来,却是那管家施国强。施国强急匆匆出门,严四保虽不认得他,但他看出来,这人衣着不差,心想定是林宅有身份的人,便上前道:“大哥,我打听一下,这儿是林先生的住处吗?”

施国强正要出门采办东西,被严四保拦住了,还有点莫名其妙,点点头道:“是啊,你是……”

严四保道:“我姓严,叫四保,是从东平来的。不知大哥怎么称呼?”施国强道:“我是这儿的管家。”严四保连忙道:“青杨,青柳,快过来给施管家行礼。”

虽然严四保让两个儿子行礼,施国强仍是摸不着头脑,问道:“严老哥,你到底有何事?”

严四保道:“我一直住东平城,老婆死得早,丢下这两个小子,还都是哑巴……”施国强见他絮絮叨叨还要从头说起,急道:“你说吧,有什么事要我帮忙。”

严四保虽然有点多嘴,但施国强这般一说,他倒也开门见山,说道:“我家青杨笛子吹得非常好,因为现在没有人可以投奔,听说林先生有个乐班,就想来谋个活计。”

施国强怔道:“你是说你两个儿子都是哑巴吧?会吹笛子?”

“是大儿子。青杨的笛子吹得可好呢,来,青杨,吹一个给施管家听听。”

施国强见这严四保居然要儿子在这儿吹笛,大感尴尬,心道:你吹给我听又有什么用?他虽然在林府管事,倒也没什么架子,见严四保分明是个穷苦人,这等人家的儿子吹起笛子来好也有限,多半是听得林先生爱才,想让儿子过来碰碰运气,就算不收留,打个秋风也好,便说:“严老哥,不急这个,我也听不出好坏来,还是带你们一家三口进去请林先生定夺吧。”

他领着严四保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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