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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着黑暗中向自己冲来的哈拉虎,依稀又看到了当初在疆场上与蛇人浴血奋战的情形。
陈忠一生,绝不低头!
他咬了咬牙,胸口也似有一团烈火燃起。这团火散入他的四肢百骸,让他已经因为衰老而有时感到酸痛的四肢重新充满了力量。
哈拉虎,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中原武人也有用铁棒的,但从来没人用过如此沉嚣的铁刺棒。七十多斤的铁棒,不用打,倒下来都足以压死人,不要说以哈拉虎这一身怪力挥舞如飞。哈拉虎的手法并不出奇,然而这种力量根本不是人力所能阻挡。
第三个照面又过了。“啪”一声,这一下火星更是漫天飞舞。陈忠有生以来,也是第一次产生了迷惘。
这个对手的力量仍然没有穷尽吗?
在与陈忠交手前,哈拉虎已经打死了好几个五德营士兵。虽然他出手行若无事,但单手挥动七十多斤的铁刺棒,就算铁人都不可能支持多久。可是哈拉虎每一棒下去,力量却似有增无减,第三个照面虽然仍是平分秋色,陈忠却感到刀杆已在发烫。
老了。毕竟是老了。哈拉虎正在盛年,他的力量并不能超过陈忠,可是长力却要好得多。如果这样硬拼,陈忠知道自己最多只能支持十个照面。
如果自己年轻二十岁,哈拉虎的力量虽然可怕,仍然不在他心上。毕竟,当年的陈忠与蛇人这等怪物都敢一对一硬拼,可是现在毕竟是老了。
看来,只能和楚帅一般,用手法取胜。
陈忠年轻时就以勇力闻名。他虽然没有“中原第一勇士”这种称谓,但知道他的都默认他是中原第一神力之士。
陈忠的远祖,是帝国开国十二名将之一陈开道。陈开道在十二名将中就以神力闻名,陈忠的力量更胜乃祖。以他的力量,正与哈拉虎一般,一刀下去,旁人根本无法阻挡,所以当他当也并不把刀法之类放在心上。
胜负只在一线。再好的刀法,来不及使用,就等于无用。
只是当时楚帅曾劝告自己,人力有时而尽,如果一味自恃勇力,终有尽时,因此要尽量保存体力,用最少的力量去取胜。
那个时候,五德营人才济济,五大统领尽是一时俊彦。陈忠在五德营五大统领中最为谦和,听了楚帅的劝告,他也觉得有理,便礼下于人,随时向人请教,久而久之,练成了五刀。
只有五刀,陈忠将其命名为“五德”。在刀法精通之士看来,这仁义信廉勇五刀稍嫌笨拙,并不算极其精妙。然而就是这五刀,以陈忠的力量使出来,却有天崩地裂之威。
任何刀法,说到底无外乎两点:力量和速度。陈忠的这五刀简化了种种变化,却将速度练到了极致。而以他的力量使出,更是比任何精妙刀法威力更大。
可惜的是,这五刀也只有陈忠才能用。如果没有陈忠的力量,这五刀就仍然是五式稍嫌笨拙的刀法罢了。所以后来陈忠想把这五刀传授给五德营,实战中却发现其实还没有通常的刀法威力大。可是只消陈忠使出这五刀,仍然锐不可挡,旁人毫无胜算。
看来,只能用这五刀了。
他带转马,手腕一翻,将铁刀翻了个面。原本提刀时刀头在前,刀口向下,但这回刀头向了身后,刀口也成了向上。
寒色已深,周围虽然有火光,但哈拉虎根本没去注意对手握刀的变化。眼前这老头子的力量,同样让他心悸,有生以来,哈拉虎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力士。他把铁刺棒也握了握,左手却不自觉地握住了棒尾。
他从来没有用双手棒对付人过。双手用棒,固然力量大了不少,但速度终究要慢。而且骑在马上,一旦双手脱缰,用力过大,反要摔下马来。不过眼前这个老头子,显然不是单手棒能对付的。
他盯着对面暮色中的陈忠,双腿忽地一夹,猛吼一声,马已直冲向前。
哈拉虎的马也不是寻常坐骑。一般的马饮水吃草,但这匹马自幼哈拉虎就喂它饮血吃肉,人是怪物,马也是怪物。就算与陈忠硬拼了三个照面,力量传到坐骑上,他的马反而凶性更发,呲着牙,简直与草原上渴欲饮血的饿狼一般。
这个老头子力量再大,终究是个老头子。一棒打不死他,两棒三棒,十棒一百棒,就算是块铁,在这等猛击之下也要变得粉碎。
哈拉虎的双手握住了铁刺棒,这杆不知击碎了多少豪勇之士头颅的武器,此时也似散发出浓浓的血腥味。事实上,铁刺棒方才的确沾了不少血肉,血腥味本就很重,但此时却如活了过来一般,上面的铁刺都如同怪兽的利齿。
两匹马近了。当马头与马头交错的一瞬间,哈拉虎的铁棒高举过头,猛地向下砸去。
“砰!”
火星瀑布一般散开。这一棒便是陈忠都晃了晃。哈拉虎心头一喜,知道这个对手这一次终于要敌不住自己的神力了,正待趁热打铁,再一棒横扫过去,哪知眼前一花,陈忠的刀却后发先至,忽然先行当头劈下。
他的力量小了些,没想到速度会这么快!
哈拉虎不禁愕然。两马正在交错,只是电光石火一闪,但他的力量足以以闪电一般的速度挥棒,不等陈忠的刀落下,他已将铁刺棒横了过来。
“砰!”
这一刀却砍在了铁刺棒上。如果是木棒的,这一刀足可立断,但铁刺棒却是铁的,刀口砍在棒上,只是激起了一片火星。然而没等哈拉虎反应过来,大刀再次落下。
“砰!”
这一刀落下的地方,较方才这一刀更下面一些。哈拉虎明明知道自己一棒横扫就可以将对手拦腰扫成两段,可是这一刀如此之快,只要他的铁刺棒让开,就足以先将他劈成两段了。他魂飞魄散,只能咬牙硬挡。
两匹马的马身已经贴到了一处。战马相向疾驰,交错时相当于跑过半个马身的距离,更是短短一瞬。然而就在这一瞬间,哈拉虎只觉自己头顶如同雷电交轰,不知有多少把刀落下。
简直如同万千条闪电同时击下!
事实上,没有人看得出陈忠在这一瞬间劈了几刀。因为那几刀实在太快了,几乎就是同时劈出,而哈拉虎在慌乱中更是数不出自己的铁刺棒响了几下。
“砰!”
这一刀就劈在哈拉虎的手腕处了,甚至激起的火星已跳到了哈拉虎手上。可是哈拉虎什么感觉也没有,这只是一瞬间的事,他还没有回过神来,就觉得右手忽然一轻,而左手却突然变得极其沉重。
躲过去了?他还没回过神来,大地突然极快地向他压来。他还不明白怎么回来,就已躺在了地上。
躺到地上,哈拉虎才突然发现,在自己身边有一条手臂。这手臂上还套着华美的丝袍袖子,正是亦都赤刚才抢来,他一直小心别沾上油脂的那件。
五刀。共是五刀。只不过,那是一瞬间劈出的五刀。
这正是只有陈忠才能使出的五刀。旁人不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劈出五刀,就算劈出了,力量也必然小得无济于事。然而在陈忠手下,这五刀却直有雷霆之威,当真与当初极盛时的五德营一般,连这个号称西原第一勇士的哈拉虎,也终于被第五刀的勇刀劈断了手臂。
当哈拉虎翻身落马时,阿昌族的武士尽都失声大叫。哈拉虎虽然又小气、又贪财,但他的勇力也是这些桀骜不驯的异族武士诚心钦服的。可是,这个西原第一勇士,却终于被铁刃陈忠劈下马来,对他们信心的打击其实比遭到突袭更大。
陈忠劈出最后一刀,终于将这个力量足以与他相比、甚至比他还大的劲敌劈下马来,心头突然一阵空虚。他身经百战,生死关不知闯过了几回,但平身单挑,无过于此次之险,即使是当年对付蛇人亦无以过之。
好一个蛮人!
他圈回马,扫视了一眼那些阿昌族勇士。方才他们还是气势汹汹,悍不畏死,但此时在陈忠目光注视下却不约而同地畏缩了。铁刃陈忠的名声他们原本听到过,但当真遇到,见到这等气吞牛斗的气概,纵然是这些不知死为何物的异族勇士,此时也丧失了最后的勇气。
哈拉虎一臂已断,支撑着从地上爬起来。直到此时他仍然不敢相信自己败了,还败得如此之惨。他左手仍然握着铁刺棒,但重伤之下,一只左手已举不起来。看着骑在马上的陈忠,哈拉虎只觉这个对手竟是如此高大。
阿昌族的末日到了!
此时哈拉虎心中除了悲痛,更多的则是迷惑。如果说那批商人是从楚都城出来的,可是楚都城的反击未免来得太快了,白天刚抢了车队,晚上就遭到突袭。这些人难道不怕思然可汗知道了会报复吗?
不过,这些事在他的脑子里,是得不到答案的。他看着陈忠,突然大笑道:“陈忠,好汉子!”也不知哪里来的力量,左手举起了铁棒,猛地砸在自己头上。
陈忠看着哈拉虎自尽,心头却是一沉。不管怎么说,哈拉虎的勇力的确让人心折,这个人宁死不屈,也当得上是条好汉。虽然不知哈拉虎临死时说些什么,他举起了刀,高声道:“哈拉虎,你确是好汉。”虽然两人都不知对方说些什么,但说出来的却是同一个意思。
此时五德营中又是一声呼喝。陈忠力劈哈拉虎,摧垮了阿昌族最后的士气,也让五德营的士气抬到了极点。登时刀枪并举,万马齐出,阿昌族的那些士卒在哈拉虎被劈下马时已彻底失去了信心,本来尚可阻挡一阵,这时哪里还动得了手?交战之下,纷纷被五德营砍下马来。这一战,杀得阿昌族的驻地尽为血染,甚至来年牛羊过此,闻到新长出来的草仍有血腥味,全都掉头不食。
此时陈忠却立马于阵中,不再出手了。看着五德营兵将在阿昌族驻地里前后冲突,再无人可挡,四处烈焰腾起,夹杂着垂死之人的哭喊,他心里却更为空虚。
“陈将军。”
几个士兵兴冲冲地推了几辆大车出来。那正是先前当成诱饵的车子,看样子几乎纹丝不动。那士兵兴高采烈地叫道:“哈哈,那胡人真够贪财,居然全放在一块儿没动过,省了不少力气了。”
这些东西是五德营仅存的财物,有不少是从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