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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他的声音依旧能穿透所有,直抵她的心扉,让她疼,让她恸。
“告诉我。”他低低地问道:“怎样才能原谅我!”
她的心怦然一颤,像是要活过来,却又被倔强地按捺。
“我不会原谅你的。”她说道,听上去不像是自己的声音,“永远!”
杨恒怔怔地望着她,眼神渐渐变得迷蒙黯淡,他猛然跨上一步,脸庞几乎迫近到她的面前,呼吸喷在了她的脸颊上,如同夏日午后的风一样火热。
“那就让我等你到永远!”凝望着她近在咫尺,憔悴得似一朵即将萎顿凋谢的百合花般的玉容,杨恒用不容置疑的决绝语气缓缓说道:“等到永远也终结的那一天,我还会在你身边。”
她的心弦不由自主地剧烈波动,浓浓的酸楚和着泪水塞满胸臆,满溢到眸中。
她急忙遏制住流泪的冲动,抢在自己失控之前,寒声道:“离我远点。”
杨恒的脸上露出失望的痛苦,徐徐抬直身躯,那张俏脸离他越来越远。
忽然,他发现她的眼角有一点光亮在闪烁,晶莹无瑕,宛若一颗美丽的珍珠。
他的心像被刀子狠狠割开,深深吸了一口气道:“颂霜,记得么?你曾经允诺过,你可以答应我提出的三件事情。第一件是去见明灯大师,你做到了,还有两件,我一直没有机会说。”
杨恒觉察到石颂霜神色里逸出的讥嘲和不屑,坚持着继续道:“我想知道,在‘永远’终结之前,自己还可以为你做些什么?”
杨恒接着说道:“你知道,我从来都耐不住寂寞,更不习惯无所事事的等待,如果能够为你做点儿什么,那日子或许会过得快些。”
石颂霜没有说话,但她的睫毛在轻轻地颤动,慢慢地润湿了,许久之后,她缓缓说道:“没有用的,你这是多此一举。”
“是么?”杨恒微微笑了,悠悠道:“反正人活着,就有所等待!即使是遥不可及,也总有一分希望。”
渐渐地,她的心快软了,快化了,然后变成又酸又甜的热泪涌上了眼眶。
“在浩瀚的大漠以北,有一片无边无际的苦寒荒原,叫做‘怀海冰原’,冰原的中央有一座黑水大湖方圆数万里,名叫‘星辰海’。”
她别过脸,希望杨恒不会看到自己眸中的泪光,尽管明知这是徒劳。
“听外公说,道虚篇中记载:在星辰海中生长着一种阿耨多罗花,九百九十九年一开,花期仅一日即谢。花开有九辦,分为赤橙黄绿青蓝紫与黑白二色,每片花瓣如铜钱大小,金枝玉叶,高约三尺。”
她艰难地喘了口气,低声道:“如果你能等上几百年,或许可以摘到它。”
杨恒点点头道:“看天意吧,也许我运气好,不用几百年便能见到它,不然,就算这辈子守不到,还有下辈子,下下辈子……”
石颂霜的芳心莫名地一震,想到这个傻瓜有可能真会去到那渺无人烟的怀海冰原,于万丈黑水之下苦守阿耨多罗花几百年,不自禁地后悔起来。
但杨恒已向她施礼告别,沉声说道:“等我把手头的事情安排妥当,就去怀海冰原,你也要振作起来,这样我会好受些。”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充满眷恋与不舍,而后把心一横走向门外,在右手探到屋门的一刻,他忽然道:“还有,小夜是我的结义妹子。”
说完,他义无反顾地打开屋门,迈步走出,将一道挺拔的背影永远定格在灿烂明媚的春阳里。
石颂霜眸中的泪水不可抑制地流淌下来,无声无息地湿透了衣裳,双手死死抓紧被褥,不让自己哭出声。
“回来!”这两个字情不自禁地冲到嘴边。然而就在脱口而出前的一霎,她突然听见屋外小夜的声音在轻轻呼唤杨恒。
石颂霜的娇躯蓦然变得僵硬,脸上越发苍白,紧紧闭合的樱唇将自己的话音牢牢锁定在口中,再没有发出声来。
屋门轻轻地掩上,隔断了杨恒的身影,却隔不断从屋外被风吹送进来的声音。
她的心里猛感无比的空虚与失落,甚而对杨恒产生了一股奇怪的怨恨,恨他走得如此洒脱帅气;恨他又一次在搅乱自己的心境后,毫不负责的离去。
他为什么不留下继续对自己死缠烂打,为什么不使出种种无赖解数企求自己的原谅?
也许,她会软弱,会让他留在自己的身边。
也许,她会因此看不起他。
恍恍惚惚之间,她听到杨恒在屋外正低声地向小夜叮嘱什么,尽管音量极轻,但她仍是听见了,却未曾留意到自己已功聚双耳。
“她若再不肯吃药,就用强往下灌……嗯,她不会生气的,你姐姐最疼的人就是你,但她脾气很倔,你越是劝她,她越是不会答应。”
她听到杨恒在说:“另外不妨使些小花招,把她骗出屋来走动走动,最好弄几条鱼回来,哄她下厨,有事情做了,她的心情也能开朗点儿……”
接下来的声音逐渐模糊,她的鼻子发酸,泪水一个劲儿地往下滴。
杨恒的确没有利用小夜的感情来刺激伤害自己,原来那也是个误会。
可是小夜会怎么想?她看得出,这丫头是满心爱慕杨恒,一颗情窦初开的芳心早已牢牢系在了他的身上。
心里不由得一团乱麻,她忍不住恨恨想道:“这混蛋,害我们两姐妹为他情根深种,我为何还要对他念念不忘?”
但是她寻找不到答案,又听小夜恋恋不舍地问道:“你这就要走么?”
她看不到杨恒在屋外的动静,也许他只是点了下头,就听小夜低声道:“要不就在谷里歇息一夜吧,也许我爹爹今晚就会回来。”
“不了。”杨恒萧索地一笑,右手轻按在小夜的香肩上,说道:“我在她会烦心。”
小夜轻轻地叹息,垂下了眼帘,不愿自己失望难受的样子让杨恒看见。
可杨恒还是注意到了,心中一阵歉疚,柔声道:“小夜,我还会来看你的。”
小夜抬起头,俏脸重新绽放出光彩。
自己果真还有机会再来探望她么?面对小夜喜悦的模样,杨恒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敷衍的话。
但听小夜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道:“我等你。”
我等你!这三个字像重锤一样敲击在石颂霜的心上,她已从中读出太多的含意。
她几乎透不过气来,好似有双手狠狠地扼住了自己的喉咙——是命运的双手么?
正在这时,屋外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忽地沉寂了下来,却有一种山雨欲来的气息。
“厉公子?”小夜的声音里带着惊讶和犹疑,石颂霜的心又是突地一跳。
厉青原又是为什么而来?今天是什么日子?她努力思索,才记起雪峰二真的事。
屋外,小夜和杨恒肩并肩而立,司马病夫妇却不晓得去了哪里。
厉青原面色惨白,青衫破裂,肋间一片殷红,大踏步地走近过来,他的青冥魔枪已收入背后枪囊,向小夜微一点头道:“我来探望石姑娘。”
小夜的臂弯里抱着冰龙,许是意识到了什么,悄然瞥了眼杨恒,小声回答道:“她在屋里养伤,也不知这刻是否又歇下了。”
厉青原怔了下,微露诧异道:“石姑娘的伤还没有痊愈么?”
小夜不晓得该如何回答,但听杨恒冷冷道:“你这样来,是唯恐她不晓得你劳苦功高,拼着性命逐走了雪峰二真?”
“你高看我了!”厉青原步履不停,与杨恒之间的距离不断拉近。
两人的视线绞杀迸溅,均都从对方的眼眸里看见了彼此不屈的斗志与敌意。
尽管杨恒已知那是一场误会,但若不是厉青原搅局,又何来如许风波,他的身躯伫立不动,一股沛然莫御的气势直迫对方,冷然道:“站住!”
厉青原立生感应,整个人立时化作了一杆枪,笔直地矗立在杨恒身侧,嘴角傲气地上翘,却掩藏不住内心的失意与郁闷,讥嘲道:“你有那资格么?”
杨恒负气道:“想再干一架?”
厉青原凤目放光,毫不示弱地对上杨恒,淡然道:“乐意奉陪!”
“阿恒,厉公子……”小夜站在两人的中间,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怨怼道:“你们就不能让我姐姐清净片刻么?”
杨恒漠然与厉青原对视半晌,蓦地油然一笑道:“我现在揍你,那是趁人之危,胜之不武。等你伤好之后,杨某随时奉陪。”
说罢也不等厉青原作出回应,杨恒洒然振衣往谷外行去,遥遥说道:“不要说我占你便宜,咱们扯平了。”
厉青原一愣神,觉得杨恒话里有话似有所指,可一时半会儿又猜不透。
小夜见状手足无措,想去追杨恒,又放心不下屋里的石颂霜。
厉青原若有所思地看了眼杨恒的背影,迈步走向屋门,伸手扣动门上的铜环。
门里久久没有回应。厉青原手上稍一用力,推开了门,有一股淡淡的药味飘出。
他看到石颂霜失魂落魄地依靠在床上,眼睛痴痴地望着窗外,玉颊上兀自有两行未干的泪痕,他差点没能认出眼前这少女,这便是曾经风姿卓越,明艳不可方物的谪尘仙子?
她消瘦而苍白,面颊深深凹陷,手背上青筋凸显,指甲里不见一丝血色,与其说面前的她是一个活人,还不如说是一具空洞的躯壳。
怎么会是这样?厉青原心神震撼,良久才回过神来,脸上燃起怒焰,森寒问道:“是他欺负你了?”
石颂霜恍若未闻,两颗晶莹圆滚的泪珠从眸中潸然滑落,那泪痕如刀口一般切割在厉青原的心头,令他狂暴,徐徐道:“回答我!我说过,他若敢负你,我一定会杀了他!”
“杀了他,杀谁……杨恒么?”石颂霜迷迷糊糊地想到,突然一个激灵,如梦初醒道:“不关他的事,你……最好别问也别管。”
厉青原心下已确定无疑,默不作声地转身往门外跨去。
石颂霜一省,叫道:“不要去,我说了——不关他的事。”
厉青原在门边站定,没有回头,他抑制着愤怒道:“好,那你告诉我,是怎么回事?”
石颂霜摇摇头道:“都过去了,我不想再提。”
厉青原再也克制不住,低吼道:“鬼话,你这是在自欺欺人!”
石颂霜忽然感到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