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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牛愚者等人察觉洞中异常,急忙冲了进来,眼看秦鹤仙命悬一线,或祭魔宝或亮魔兵,一拥而上向他围攻过去。
青发老者阴冷一笑,身形从冲在最前头的牛头马面、黑白无常面前一闪而过,“砰砰啪啪”连声响动,四大蓬莱剑派的高手魔兵脱手飞出,齐齐中招往后飞跌。
青发老者浑不理睬,拧身再次袭向还没容得喘息过一口气的秦鹤仙。
不料杨恒横身掠到,一剑封住他的去路,口中喝道:“住手!”
青发老者愣了愣,屈指将正气仙剑弹开,冷笑道:“这些人先前差点杀了你,老夫将他们除去,正是乐得其所!”
杨恒被青发老者的手指在仙剑上轻描淡写地一弹,竟是胸口如遭锤击般,一阵气闷难当半晌说不出话来。
他忙运转萨般若真气在胸前游走两圈,滞涩稍解长吐口浊气道:“你出手惩戒一番也就罢了,却也不必伤人性命。今日在场之人,也未必个个该死!”
青发老者赤身裸体叉腰立在杨恒近前,目光扫过被自己打得狼狈不堪的蓬莱剑派九大高手,轻蔑哼道:“他们贪图老夫内丹,险些将我害得魂飞魄散,难道还不是死有余辜么?小和尚,你心太软,将来成不了大事!”
杨恒据理力争道:“不杀并非心软!要是我刚才心黑,眼下横倒在这山洞里的,又该是谁?”
青发老者面上杀气涌现,寒声道:“你这是施恩图报,想要挟老夫?”
杨恒哂然道:“要挟你?我不过是在奉劝你,得饶人处且饶人,否则说不定哪天,报应又会落到自己的头上!”
这时蓬莱剑派的九大高手中抛开修为最弱的孤魂野鬼外,秦鹤仙等人皆被青发老者打成重伤,本以为今晚必死无疑,却做梦也想不到杨恒会仗义出头,与这老妖狐唇枪舌剑争锋相对,意欲保全众人。
他们虽是魔道中人,平日行事也多有阴毒凶狠,可仍禁不住心下生出一丝感动。
秦鹤仙在懊恼之余,不自禁地也有些幸灾乐祸道:“这下你可独吞不成啦!”
那青发老者的面色越发阴沉可怖,恶狠狠盯着杨恒须臾,却不知想到了什么,猛然朝秦鹤仙等人一摆手道:“都滚!”
一众蓬莱剑派高手如获大赦,忙不迭往洞外奔去,连向杨恒出言示谢的工夫都没有,唯恐青狐改变主意又要将自己留下。
杨恒也是暗松了一口气,寻思道:“这妖狐性情残忍,行事阴狠,绝非善类,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也需及早脱身前往东昆仑才是。”
他抱剑朝青发老者一礼道:“阁下功德圆满,杨某也该告辞了!”
“慢着!”青发老者拦阻道:“小和尚,你是云岩宗的弟子吧?有件东西送你!”狐狸尾巴往手上一扫,掌心里已多了支细长的金色玉筒,又道:“一千三百年前,老夫蒙一位圣僧点化,得窥天道。他离去时留下这支玉筒,言道异日若有人救得老夫一命,可以此物相赠,你且收好了,也算我补报了那位圣僧的点化之恩。”
杨恒接过玉筒凝目打量,只见晶莹如玉的筒身上隐隐泛起一缕缕银色光泽,握在手中沉甸甸的,如同实心,也不见打开玉筒的机关禁制。
“没用的。”青发老者不以为然道:“这东西老夫拿在手里琢磨了一千多年,也没发现其中有什么奥秘。说不定,这不过就是件中看不中用的小玩意儿。”
杨恒心道:“以这妖狐的为人,若是发现了玉筒之秘,又岂会舍得拿出来送我。”
又听青发老者道:“刚才老夫给你面子,饶过了那些家伙的性命,又送了你这支玉筒。从今往后咱们桥归桥,路归路,两不相欠。”
尽管杨恒本就不指望青发老者报答自己,但听对方大言不惭地说出这等话来,亦不禁怒笑,说道:“那可好极了,要想结交你这样的朋友,我还得先找把铲子。”
青发老者脸上青气一闪,嘿嘿低笑道:“好,好,但愿今后你不会有求于老夫。虽说那位圣僧替我起了个‘青天良’的名字,可天良于我实不过是最无用的东西,这一千三百多年来,得罪过老夫的人,我要他们全都不得好死!”
杨恒讥诮道:“过了一千三百多年,该死的不该死的都早死了,阁下既有通天彻地之能,难不成是要杀到阴曹地府去报仇雪恨?”
青天良狞笑道:“就算他们本人死了,但他们总有子嗣门人生衍不息,开花散叶。老夫难道不能将这些后人一一挖出,诛灭干净?”
杨恒心头起寒,摇头低声道:“那你应该叫做丧天良才对!”
青天良翻着眼皮哼道:“小和尚,你可是后悔救了我?可惜现在已是晚了。”说罢身影一晃,直如鬼魅般倏然消失在洞穴里。
杨恒望着青天良消逝的方向,心想:“的确是我救了他,我到底是对是错?可不管怎么说,任由一条活生生的性命死在眼前而无动于衷,终是不妥,日后他若果然作出十恶不赦之行,我拼得一死也要将其除去!”
他收起那支不知何用的金色玉筒,举步走出洞穴,外头星光熠熠已到了后半夜。
杨恒御风启程,往南而去,这天傍晚来到昆仑山下,举目四望但见雄峰迭起,冰天雪地,苍穹蓝得令人心醉,宛若一汪剔透的潭水,不含丝毫杂质。
他御风云霄,积郁多日的心情亦为之稍稍一舒。眼见得一座座青山雪峰自脚下呼啸掠过,四野苍茫天地寂寥,一股豪气充盈胸臆,直欲纵声长啸,与这亘古的山岗冰川共歌一曲。
虽时近四月,但山上仍是极冷,好在杨恒身负上乘修为,也不惧这寒意。但昆仑山连绵万里,山峦起伏渺无人烟,真要找到灭照宫的所却殊为不易。
在空旷无人的大雪山上兜兜转转,偶有遇见当地的山民,杨恒向他们问起灭照魔宫,这些人却均都毫不知情,甚而从未听过魔宫之名。
杨恒犯了难,又绝不甘心就此回头,正想到此处,远处白雪皑皑的山坡上出现了一个小黑点,正顶着寒风缓缓上行。
杨恒定睛观望,却是一位年迈的托钵苦行僧。
苦行僧的形容枯槁,身材瘦小,穿了一件灰布僧袍,双足赤裸手拄禅杖,像是每一步都走得极为吃力。
杨恒师从云岩宗,潜移默化中对出家僧人均抱有好感。见这苦行老僧不畏山高天寒翻越雪峰,不禁起了同情之心,更不由自主联想到自己今日境遇道:“我不正也如这位大师一般,以单薄之力在挑战世间险峰,虽生死难料却终不肯放弃么?”
有此一悟,他心血来潮飞奔下坡,来到苦行老僧近前,恭敬有礼地合十唱喏道:“大师,山高路险积雪难行,莫如让弟子助您一臂之力。”
苦行老僧停下脚步,口中呼出茫茫白气,望着杨恒微微笑道:“哪来的山,哪来的雪?老衲为何全没看见?”
杨恒怔了怔,醒悟到这老僧正和自己打禅机,因也笑道:“是弟子愚昧。”
苦行老僧拄杖继续前行,苍老的嗓音道:“小师父为何在此流连不去?”
杨恒跟在老僧身边,回答道:“弟子正在找寻一个地方,却连日来一无所获。”
苦行老僧道:“你未能找见它,只因眼为心蒙,心为恨蔽,再寻万年也是枉然。”
杨恒心头一动,察觉这苦行老僧话中似有深意,问道:“大师何以知晓弟子满怀仇恨?”
苦行老僧笑而不答,用禅杖遥指高耸入云的峰顶道:“你看得见这山巅么?”
杨恒不明所以地点点头,老僧道:“我们一起爬上去!”
两人相偕缓行,足足用了三个多时辰才登到峰顶。
老僧走得虽慢,可气息细缓毫无缺氧疲惫之色,站在峰顶笑问道:“小师父,你还能看见这山巅么?”
杨恒不禁朝脚下望去,先前那万仞破空的险峻峰顶,此刻已化作脚下一方平坦开阔的银白雪地,他身躯剧震,心灵福至地向老僧躬身说道:“请大师点化!”
苦行老僧猛然举起禅杖“砰”地打中杨恒后膝。以杨恒今日足以夸傲仙林的卓绝修为,竟也躲不过对方这轻描淡写的禅杖一扫,腿上发软扑倒在地。
杨恒耳听老僧如梵音天籁般地诵道:“见山是山,见山不是山,见山还是山……诸行无常,诸漏皆苦,你若不能放下自我,这山终究是山,这恨依旧是恨,东昆仑来也白来,去也白去,便似闭目夜行,枉在世上走过一遭。”
杨恒的脸贴在冰凉的雪地里,遥望苍穹如海群峰似涛,一种前所未有的渺小感觉升上心头,不由自主地脱口随诵道:“诸行无常,诸漏皆苦……来也白来,去也白去——”
苦行老僧的脸庞上似露出一丝笑容,和声问道:“山在哪儿?”
杨恒像是受了催眠,轻呓着答道:“见山不是山!”
苦行老僧点点头,又问道:“你在哪儿?”
杨恒再答道:“诸法无我,无处不在,无处可见。”
苦行老僧弯腰伸手按住杨恒头顶,含笑说道:“善哉,善哉,你已下得山来。”
杨恒知道,老僧此时所说的“山”实是指自己胸中的仇恨与心魔,经此一悟业已海空天空,禅心大进,再不会因一时无明妄动而失去方向。
他心生灵性,立刻起身盘腿坐地,就在这雪峰之巅天庐之下,进入无我忘尘之境。
多日的寻觅之苦,风尘困顿,在不知不觉里一扫而空,仿佛进到了一片从未想象到的喜乐平和崭新天地。
待杨恒重新睁开双目时,天色已然大黑,山顶上飘起漫天风雪,落下的雪片积在衣发上,已将自己包成一个雪人。
盘坐在他对面的苦行老僧也在几乎同一时刻睁开了眼睛,向杨恒发出无忧无喜涤荡心尘的慈和一笑,说道:“小师父天赋慧根,莫要辜负了。”
杨恒向苦行老僧由衷地一拜到地道:“多谢大师点化!”
苦行老僧摇头道:“你不必谢我,老衲此来是受了明灯所请,接你回峨眉。”
“明灯大师?”杨恒诧异问道:“他怎会知道我来了东昆仑,大师您是……”
“老衲空照。”苦行老僧微笑道:“你那晚离开白头峰,明镜师侄即有书信飞抵峨眉,要明华师侄设法沿路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