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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宫渐雪道:“就是这么说啊!大家都知道守一座院子与守一座城池的差别,在正常的攻城战中,守城方与攻城方的兵力对比只需要一比三或许就够了,可是守一座院子,只怕要将攻城战的兵力对比调换过来,起码要三比一。关键是温家宅院根本就无险可守,一点击破就全线崩溃……”
卞停微笑道:“也不是这么说。双方交战讲究的是天时地利人和,天时、人和姑且不论,仅仅地利这一点便对我方有利。我们考虑的防守范围不要仅仅局限于温家宅院,而应该向外延伸,作多层次、立体的防御部署。”
“首先,温家大宅几乎占据了整条长林巷,它的前门入口在长林巷的中段,而大宅后方与城内一些达官贵人的房舍毗邻,以目前花溪剑派与官府之间的关系来看,蒙彩衣必定不会为了攻击我方而牵连无辜,以免官府无法善后。所以,我们第一道防御网便是派重兵扼守长林巷两端,只要长林巷两端守住了,那温家大宅就没事了。”
“万一守不住,那也要尽量将战斗的重心保持在长林巷这近三里长的巷道内。所以,第二道防御网便是派弓箭手凭借高墙的地理优势向巷道内狙击射杀敌人。除了这两层防御措施,我们还可以做一件让蒙彩衣想不到的事,这才是这次防守战的关键所在……”说着,他故意卖了个关子,得意地端起茶杯喝了口茶。
听他的细细部署,鹰刀和南宫渐雪只觉每一招都是出人意表、行之有效的妙棋,不禁信心大增,谁知他还有更厉害的,两人不由对望一眼,心痒难搔下纷纷催促他快说。
卞停哈哈一笑道:“消极的防守只能是将主动权拱手让给别人,为智者不取。若真想安然无恙地渡过这一个夜晚,我们一定要主动出击……”
鹰刀心中一动,喜道:“你的意思是我们先下手为强,主动袭击蒙彩衣,令她自顾不暇、分身乏术?果然是妙计!”
卞停摇了摇头道:“不!以我们目前的兵力来说,用于防守已是勉强,再分兵去袭击蒙彩衣简直是送死。尤其蒙彩衣借住在府衙,我们若是大举出动,无异于造反!我的意思不是去袭击蒙彩衣,而是去刺杀蒙彩衣!”
“刺杀蒙彩衣?”鹰刀惊叫一声,不由呆在当场,半晌说不出话来。
真的要非杀她不可吗?
一时间,万般滋味涌上心头,只觉颇有不舍之意。卞停接下来说的话,他几乎连半个字也没听进耳中。
“蒙彩衣的策划组织能力众所周知,可说是敌方阵营中最优秀的首领,无论是现在还是将来,她都能带给我们极大的威胁!若是没有蒙彩衣这个杰出的指挥者参与袭击行动,我方防守的压力将会大大减低。而杀了蒙彩衣,无异于斩断花溪剑派的一条臂膀,这对我们将来对抗花溪剑派将会更有利……”
彩衣、彩衣,虽然知道你我终有刀兵相向的这一天,可来得也太快了。或许,这就是无法抗拒的命运吧!
“好!就这么办,我们去刺杀蒙彩衣!”鹰刀厉声喝道。
他的脸色如常,坐在椅子上的身体也笔直如枪,可谁也没有发现,就在他决定出手之时,他的眼中竟泛出一丝迷茫和苦涩。
月上中天,已是近三更时分。
襄阳府衙。
鹰刀和卞停二人悄悄潜入府衙后院。经过商议,由南宫渐雪指挥其族内战士防守温府大宅,而刺杀蒙彩衣的计划便由鹰刀和卞停二人执行。
尽管府衙内巡夜的官兵甚多,可二人俱是当世绝顶高手,一路高伏低趋地潜行过来,倒也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当路过一座假山时,鹰刀一把拽着卞停躲了进去,低声道:“这府衙也忒大了点,也不知蒙彩衣究竟宿在何处。我们这般一路瞎找,终究不是个办法。”
卞停点头道:“你说的是。可除此之外,还有别的办法吗?”
鹰刀低笑道:“办法不是没有,就是看起来有点笨。我们想办法抓几个官兵来问,不就知道蒙彩衣住在哪里了吗?”
卞停怔了一下,哑然失笑道:“果然是个笨办法,而且是不大可行的办法。巡夜的官兵有严格的纪律约束,每一条巡逻的路线以及巡逻队的人数等等都是经过特别安排的,且两组巡逻队交错之时还要互相清点人数、喊口令,这口令每天都会不同,为的就是防止敌人冒充、渗透进来。我敢担保,只要我们一动手抓人,他们立刻就能从巡逻人数上推断出有人混进府里来了……蒙彩衣的智计武功俱是上上之选,要杀她,唯一可行的办法是趁其不备时全力出手一击,若是有人阻上一阻,或是被她提前察觉,都会被其脱逃。到那时,再要杀她就难了。”
鹰刀不好意思地笑道:“如此说来,这个办法是行不通了。”
卞停微笑着摇了摇头:“当然行不通。再说了,花溪剑派与官府合作是何等机密之事,几个小小的官兵只怕连蒙彩衣是何方神圣都不知道,更别提她的宿处了。”
鹰刀抓了抓头皮,道:“那怎么办?我们连她的窝都找不到,还刺杀个屁啊?难不成她还会自己送上门来?”他顿了顿,试探道:“要不我们别刺杀她了,索性在这府衙大闹一场,只要将蒙彩衣等人的注意力吸引在这里,温家那边就不会有太大的压力,这样我们的目的也算是达到了。”
对于他来说,委实不愿直接与蒙彩衣面对面的生死相搏。
“蒙彩衣就像是卡在我们喉咙的一根刺,一天不除,我们便寝食难安。别忘了,与花溪剑派相抗绝非一朝一夕之事,温家这次面临的灾难只不过是一个序曲,真正困难的还在后面。而我们杀了蒙彩衣,不但能帮助温家渡过这次难关,更重要的是除掉了敌方阵营中一颗重要的棋子,打乱了敌方的部署,为我们自己赢得了喘息的机会。”卞停只道鹰刀不了解其中的利害,是以耐心地解释。
鹰刀苦笑道:“今夜非杀她不可?”
“非杀不可!”卞停斩钉截铁道。
沉吟半晌,突地,他脑中灵光一闪,微笑道:“你方才说得不错。既然我们找她不到,就让她自己送上门来好了……”
让她送上门来?
鹰刀望了一眼卞停,却见他的眼中正闪过一道狡黠而得意的光芒,心中不禁大为懊悔。
自己真是吃饱了撑着没事干,多那个嘴干什么?
同一时间,襄阳府衙,怡然阁。
怡然阁位于后院深处,紧靠府衙的后围墙而建,是座两层高、别致典雅的建筑。蒙彩衣之所以选中此处作为起居之地,看中的不但是这里清静幽雅,最主要是出入方便——只要有需要,随时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自怡然阁二楼越过围墙离府而去。
围墙之外便是一条由北而南纵贯襄阳城的人工河道,在河道两旁,各有一条宽约三丈许的青石大道供人行走,河岸旁更是种植清一色的垂柳。
从怡然阁二楼窗口直望出去,可以看见一座石拱桥横跨过河道,连接东西两岸。此桥正是襄阳城内颇为著名的“众安桥”。
怡然阁二楼,蒙彩衣站在窗口,目光穿过黑夜望着前方。窗外,淡淡的月光洒在河面上,闪烁出一道道粼光。
在她的身后,顾善正用一种非常拘谨的语气在作汇报。
“据可靠消息,此次袭击我公安、夷陵两地堂口的是温家一直隐藏着的秘密战队。由于准备不足,我方遭受了重创。具体的伤亡人数是多少,还没有统计出来,不过保守估计两地堂口总伤亡人数至少在六百左右,是除洞庭湖一役外最多的一次……”
“六百?”蒙彩衣的城府再深,此时也不禁惊叫转过身来,脸色极其难看。
顾善点头道:“温家先用虚兵骚扰公安城,诱使夷陵去救,却在离夷陵十五里地的‘羊肠道’设置陷阱,结果我方一时不察踩了进去,夷陵派来增援公安的六百余人几乎全军覆没,仅生还七十三人。再加上公安城损失的人手……大概伤亡总数正是六百左右。”
蒙彩衣沉声问道:“温家的人伤亡情况如何?”
顾善看了看手中的资料,答道:“公安城这一边,温家死了约二十人左右,夷陵这一边……由于对方退走前已经清理过战场,所以无法统计对方伤亡的确切人数,据‘羊肠道’一役生还者的估计,对方大约也死了有四五百人……”
蒙彩衣冷笑道:“只怕这个数字不对吧!人家打的是伏击战,若还要死这么多人,无论如何说不过去。而且温家那一边负责指挥这场战役的很有可能是杨四这位兵法大家。以杨四的用兵,他们最多死伤百人。”
顾善嘿嘿一笑道:“这个数字有水分,大家都知道,反正死无对证,只好由着他们胡说了。”
蒙彩衣叹了口气,道:“统计不出对方的伤亡人数,就无法正确估计温家现有的实力,这对以后的行动是很不利的。顾善,这方面的工作希望你能督促本部去做一下,尽快给我一个确切的情报。”她顿了顿,又问道:“对于这件事,老爷子怎么说?”
她口中的“老爷子”指的正是荆悲情。昔日为了名正言顺地围剿天魔宫,荆悲情不惜假死来引诱鹰刀等人上当,甘愿退居幕后,故而在以花溪剑派为首的“血剑盟”内部,均以“老爷子”称之。
顾善微微一笑,道:“老爷子要我转告姑娘八个字,‘天赐良机,好自为之’。”
蒙彩衣默认半晌,叹了口气道:“这么说,老爷子的意思是要全面开战了?”
顾善想了一下,还是谨慎的道:“老爷子智深四海,小的怎敢胡乱揣测?不过据说小花溪那边已经开始集结人手了,大少爷……哦,是掌门,刚刚还飞鸽传书过来说要我们这边趁着温家还没有回援的空档袭击温家大宅,先给敌人一个下马威。”
蒙彩衣冷笑道:“他这算是命令我吗?温师仲既然敢去袭击公安和夷陵,必然是倾巢而出,只怕温家大宅早已是个空荡荡的宅子了。为了个徒有虚名的空壳而大动干戈,白白暴露了我隐藏在襄阳城内最后的武装力量,这笔生意究竟是否划算?唉……算了,既然荆流云喜欢这么做就由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