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鹰刀摇手阻住淡月,微笑地对碧桃道:“你不妨说来听听,兴许跟我相干也说不定。”
碧桃诧异地看了鹰刀和淡月两眼,她心灵乖巧,已知事有蹊跷,便不敢隐瞒,说道:“来送帖子的小翠是温老爷身边的人,以前温老爷有事找爷都是由她来传话,所以跟我很熟。今天她送帖子来之后,特地偷偷找了我问起爷的事来,我心里奇怪便追问缘由,却原来有个京城来的公子爷今日上府里来打听一个名叫鹰刀的人。那位公子爷似乎来头很大,连温老爷也不敢怠慢,接见时很是慎重的样子。小翠是负责伺候茶水的,在一旁偷偷听了几句,却发觉那位公子爷所打听的人与爷倒有几分相像,尤其那人还呈给温老爷一幅画像。据小翠说,那画像上的人活脱脱就是爷的相貌,分毫不差……”
赵斜阳来寻找自己是意料中事,关键是温师仲如何应对。鹰刀便打断道:“小翠有说起温老爷是如何回答那人的吗?”
话一出口,便意会到自己问得笨了。如果温师仲直承自己在府里,赵斜阳早就来见自己了。那么温师仲为何要隐瞒呢?这一点倒是值得深思的。
碧桃摇了摇头,道:“小翠根本就是捕风捉影,我怎么会在意这些东西?再说,小翠也没有说起温老爷的反应。”她顿了顿,扭头细细打量了鹰刀两眼,不由抿嘴笑道:“瞧爷这惫懒的模样,又怎么可能与小翠嘴里形容的那个少年英雄是同一个人呢?真真是笑死人了。”
淡月不禁恼道:“碧桃,有你这么跟爷说话的吗?别以为平日里爷宠你疼你,你就可以没大没小地放肆起来……”
鹰刀连忙握住淡月的小手,笑着打圆场,道:“这里又没有外人,碧桃说笑几句也没有什么,你又何必生气?再说,碧桃并没有说错,我本来就是一个惫懒的俗人啊!‘少年英雄’什么的自然跟我全不相干。”
碧桃见鹰刀为她说话,越发得意起来,笑道:“小姐莫要着恼,我并不是说爷不好。其实像爷这样惫懒才好呢!若爷真的是什么‘少年英雄’,那对我们来说反而不好了。”
这倒是新鲜的论调,鹰刀奇道:“这话怎么说?”
碧桃嘻嘻一笑道:“道理很简单啊!如果爷真的是什么少年英雄,那俗事必然极多,哪里还有什么时间守着我们聊天取乐?最重要的是,凡少年英雄者必然受很多女人仰慕,以爷风流的脾性……嘻嘻,小姐,恐怕到时有没有你站的地方都很难说啦!有一句诗是怎么说来着,后悔夫婿去封侯……说的大概就是这个意思了。”
碧桃这一番话着实说中了淡月的要害。鹰刀是不是少年英雄尚且另有公论,但鹰刀的确是一位在江湖上叱吒风云的人物,这可以从温婉儿嘴里的形容以及鹰刀平日所作所为中瞧出一点端倪来。
以前不知鹰刀的真实身份也还不怎么样,后来知道了,明白两人间身份上的悬殊差距之后,便有些不安起来,尤其是鹰刀对她越好,她便越觉得不安,那种患得患失的心情简直可以折磨死人。这样想着,淡月的眼神不由黯淡下来。
紫云听了碧桃的说话却笑得趴在鹰刀的腿上直不起腰来,道:“傻丫头,连‘悔教夫婿觅封侯’都不会说,却说成‘后悔夫婿去封侯’,真要笑死我了。”
碧桃眼睛一眨,对紫云笑道:“我知道你会背诗。记得前儿爷没失踪之前,有一天由你伺候爷洗浴,后来我进去收拾换洗衣裳,却看到不但满地都是‘湿’,连床上都是‘湿’呢!紫云紫云,你果然背得一手好‘湿’啊!爷,紫云那天背的‘诗’,你听着可还喜欢吗?呵呵……”
鹰刀哈哈大笑起来,心中爱极碧桃的机敏,故意答道:“紫云那天背的‘诗’婉婉转转、抑扬顿挫,好听之极。我很喜欢。哈哈!”
“要死啦!这种事也拿来说……你们……我……我撕了你的嘴!”被揭破隐私的紫云可没有鹰刀的厚脸皮,不由羞得满脸通红。她不敢嗔怪鹰刀,对碧桃却用不着客气,站起身子便向碧桃扑去。
碧桃早有防备,嘻笑着说了声:“我再去拿些果子。”闪在一旁窜向屋里。
紫云当然不依,追了上去。一时间,两人笑笑闹闹、你追我打地往屋里去了。
望着两人的身影,鹰刀不禁又哈哈大笑起来,只觉闺房之乐莫过于此,心中着实快慰。与此同时,却给自己提了个醒,莫要因此耽于安乐而忘记身上背负着的无数重责和血仇。
“爷,你就尽管宠着碧桃那丫头吧!”淡月却在一旁怨道。
鹰刀微微一笑,翻身起来将淡月搂在怀中,道:“这样才好呢!如果大家都去守什么狗屁的尊卑之份,拘拘谨谨的,又有什么意味?淡月,有一句话我早就想说了。在你眼里,我既然买了你,你就是我的人了,我就是天,什么都要依着我顺着我,一切都要看我的意思过活。你这样想就错了。难道我也像那些纨裤子弟那么混帐吗?我早就说过了,我的出身和你们一样,都是穷苦人,并不比你们高贵。我们是平等的,不存在什么高下尊卑之分。”
淡月感动道:“爷能这般想,那是爷心胸宽广、气量大,也是我们的福气。但自古以来讲的就是男尊女卑,应该守的本分我们总是还要守的。”
鹰刀摇了摇头,认真道:“淡月,你没有明白我的意思。你知道吗?我原本是一个在江湖上漂泊的浪子,只是因缘际会之下才侥幸赢得一些微薄的声名,实际上并没有什么了不起,所以我从来不将自己看得有如何重要。但转过头来说,即便在我很潦倒的时候,我也从来没有将任何人看得高于自己一头,正所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个世界没有任何一个人会比另一个人天生便该低于一等的。王侯将相也罢,市井之徒也罢,只要是人品正、行事好的,我们都应该尊重;反之,若是行事卑鄙下流,就算他的身份有多么尊贵,我们也会看他不起。”
听到这里,淡月不禁笑了起来,道:“爷这话说的教人奇怪,真是闻所未闻。男尊女卑、士庶有别,这是圣人说的话,也是千百年来故老相传的规矩,难道这些都是错的吗?”说着,她顿了顿,在鹰刀额头上亲了一亲,微笑道:“我也知道爷心里的意思,总是教我别太管着碧桃她们罢了。好好,只要爷不嫌碧桃、紫云太放肆,我又何苦夹在中间做坏人?总之,到时爷被碧桃闹得头痛的时候别来找我撒气便是了。”
鹰刀苦笑起来,心知淡月出身青楼,向来所受的教育便是做低伏小伺候人,要她在自己片言只语后便将已有的观念全数改变过来,未免有些过于乐观,好在以后相处的时间还长,这种事也无须着急,只要自己多体贴关注些她便好了。
这样想着,他便也将这个话题抛开了,重新在淡月的腿上躺下,顺便将淡月的一只小手握在手中把玩,却发觉她的腕上有一只翠玉镯子自己从未见过,便问道:“咦,这只镯子晶莹剔透,一看便知价值不菲。淡月,你哪里来的这件好东西,怎么我从来不曾见你戴过?”
淡月微微一笑,故意卖了关子,道:“这镯子自然是别人送我的。这个人送我镯子时虽然没有说什么,我也知道是想从我这里弄些好处回去。”
鹰刀笑道:“这么说,这个人是想贿赂你了。我倒不知我们淡月还能给人好处。”
淡月也笑了起来,依旧故弄玄虚道:“我自己本身当然不会有什么好处给她,而且她贪图的也不是我对她的好处……”
鹰刀好奇道:“这倒奇了。那人不贪图你身上的好处,却要送镯子给你?”
淡月笑道:“我只告诉你一个人名,其他的你自己想去。”
鹰刀听了这一句,已知这事恐怕与自己有什么关联,便道:“哪家的孩子这般傻?快说来听听。”
淡月冷笑一声,道:“傻?再聪明不过了。这个送镯子给我的人啊,便是这府里的大小姐!她为何要送我镯子?你自己琢磨吧!”
原来是温婉儿。当着淡月的面,鹰刀不敢随意表现什么,他深通驾驭女人之道,知道在这种时候无论说什么都容易引起不必要的“祸端”。因为若是直承自己与温婉儿过从甚密,淡月心中必然不快;但若是假意撇清跟温婉儿毫无私情,只怕淡月又会觉得自己不太老实。遇到这种情形,最好的办法还是避重就轻才好。
当下鹰刀便笑道:“这有什么好琢磨的?婉儿素来和你亲厚,待你跟姐妹一样,送你一只镯子也没什么,你又何须多心,将它拉扯到我的身上?”
淡月见鹰刀闪烁其词有意逃避,便笑道:“恐怕不是我多心吧!她送我镯子无非是想向我卖好,并借此来亲近你罢了。其实她这么做根本就是本末倒置。记得我们初进温府时,你和大小姐在院子里的假山后面做出的那些把戏可没能瞒过我去。想必你们也是老相识了,私底下究竟有没有什么密约也只有你们自己知道。照此说来,正该我送些东西给她,求她准许我伺候爷,即便是为奴为婢,也该先得到她的首肯,这才是正经道理!”
淡月这话隐然有一种逼鹰刀表态的意思,鹰刀不敢马虎,笑道:“这是哪里的话?且不说我跟婉儿没有什么,就算有了什么,又怎么及得上你我二人间患难与共的情分?我们是我们,她是她,根本就没什么相干。”
话说到这个份上,鹰刀自认为已经足以表达自己的诚意了,岂料淡月似乎并未满足,竟突然泫然欲泣道:“爷心里疼惜淡月,淡月怎么会不知道?只是在众人眼里,我们的情分再深,那也只是‘兄妹’之间的情分,淡月永远也不能正大光明地伺候爷,哪里能够如大小姐那般畅快淋漓地在众人面前表达她的情意……当然,我原只是一个青楼女子,不敢与大小姐比肩,可是淡月斗胆请爷看在你我间的情分上,哪怕是将我收作你的贴身丫头也好……总之,我是不愿再做什么‘妹妹’了。”
妾身份不明,故而郁结在心。一路兜兜转转下来,原来淡月这傻丫头的目的在此!鹰刀在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