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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最痛苦之事,莫过于已经知道死期,死并不可伯,尤其是学武的人,对生死事本看得很淡,可是日复一日的坐在那儿等死,绝不是一回事,而且明知敌人在前,却无法前去洒血拚死,更是痛苦非常。
因此爱喝酒的人镇日纵酒,静一点的人则多半聚在无非道长的房中听他讲道。
只赤龙子崔萍最达观,他不是与庄佑倾谈,便是独坐弄筝,把儿女牵挂,名利羁留的心情都挑开了,他解释得很好:吾生须臾,纵得陈博之寿,今又安在哉,若与草木同朽的,生何异蜉蝣,早晚都不免一死了之,庄子鼓盆而歌,良有以也。
一天,小和尚自庄外急奔进来,不断高声欢呼道:“欧阳大侠回来了……欧阳大侠回来了!”是的,欧阳子陵回来了,旁边还有一个龙钟的老人,他正是李不问和万自刚的师父雪老人。
他们来了会带给大家什么呢?每个人心中都急着想知道!
欧阳子陵与雪老人在摩雪山庄上一现身,立刻引起了大家的齐声欢呼,纷纷围拢来。
李不问首先参见师尊,然后为群侠一一引见雪老人。
众人中除崔萍曾获数面之缘外,其余皆是心仪斯老已久。
一旦真个见面,但见他步履从容,精神矍铄,尤其是面色红润如婴儿,分明是内功修为已达脱胎换骨,返真归元之无上境界,不由得心生敬意。
叩见已毕,延至堂上坐下。
雪老人环顾四周,慨然动容地说道:“老朽以就木之躯,本不作出岫之想,奈误收逆徒,结交匪人,令致诸君道此巨祸,衷心实感歉咎。故接到欧阳少侠传讯之后,星夜驰步,一则为清理门户,拘惩逆徒,再则亦为面诣诸君,一申歉意。”
大家见他语调沉痛,自是纷纷谦让。
老人面色稍定,接着又道:“端木赐良之师毒神辛天害,与老朽曾有数面之识,此人的是奇才,天下各种毒物,罔不详知,而其一身技业,亦罕有匹比,然玩火者终遭焚身,某日于南海巧获此毒龙香,见猎心喜,乃以身试毒,中毒后,虽知解法,不意对毒性未充份了解,醒后全身功力全失。
其所谓解方,即端木赐良留交诸君之方,乃藉此延长三月之生命,一面将毕生所知,传授门下惟一弟子端木赐良,一面穷研毒龙香,于死前二日,方知欲解此剧毒,必需海底紫贝肉烧末吞服,惜为时已晚,取贝无及,逐化脓血而终。
端木赐良自乃师死后,苦习毒功,广加研究,一身所得,居然青出于蓝,更胜于辛无害,为求毒龙香解药紫贝,曾数往南海,怎奈此贝深藏百丈海底,无法取得,废然而返。”
来人听到这里,闻道解药如此难求,一个个俱如跌入万丈深渊,脸上泛起失望的神色,有的更出声长叹。
雪老人却不理大家脸上的表情,继续讲道:“诸君且莫心急,话虽如此说,却非完全无望,且老朽粗解相人之术,诺君目前虽然面带晦色,却非夭相,看来事情尚不至于不可收拾。”
群侠见他说话口气,不像开玩笑,才把一腔失望的心情暂且放下。
明月小和尚最是忍不住,跑出来向雪老人跪下叩头:“老神仙,老菩萨,您有什么办法,赶快说出来吧,我实在等不及了!”
大家肚子里也都是急得要命,只是不好意思出口催促,被他这一来,脸上不由得引出了笑意,心底下未尝不觉得小和尚可人解意。
欧阳子陵惟恐他冲撞了雪老人,忙喝道:“明月,别胡说八道,还不快走开,雪老前辈在讲话,也有你开口岔嘴的余地。”
雪老人呵呵笑道:“少侠别骂他,小师父一片热肠,心切大家安危,老朽说话过于琐碎,倒是怪不得他。”
缓了一口气,又说道:“紫贝仅产于南海琼岛,色作淡紫,大如海碗,黑夜目射奇光,世所谓夜明珠即产于其中,只是此物稀少难求,百年艰遇其一,除肉可解毒龙香外,其贝壳及珠宝,均另有许多妙用。
老朽昔年涉游南海,交了几个朋友,风闻琼岛之侧,有一小屿,名曰漩珠。
屿上居有一对夫妇,获有数只稀世奇珍,自然引起一般人垂涎,巧取豪夺,怎奈这一对夫妇,武功极高,岛上又有许多阵形及毒虫怪兽为伏,所以有许多人丧生其间。
端木赐良可能也在那儿吃过苦头,所以致公然告知解药及产地,无非是想借刀杀人之计吧。”
雪老人讲了半天,才算把紫贝的来龙去脉说清楚。
大家都吁了一口气,药既是有地可寻,不过取之不易,这取药之责,由谁来负呢?
每个人都把眼睛瞅定欧阳子陵,天外玉龙功力未失,又是众人间功夫最高的一个,这个人选当然以他最合适。
所以欧阳子陵也毫不考虑地站起来道:“小弟不才,愿当南海取药之责,屿上夫妇既是武林同道,以情相求,应无不允之理,若是他们不通情理,人命关天,说不得只好强取了。”
雪老人点头道:“少侠一身所学,穷天地之奥,此去自无不当,只是少侠行道日浅,江湖阅历较浅,璇珠屿主夫妇性情极是乖僻,身手亦非易与,最好能得左老师伴同前往,则万无一失矣!”
阴掌鬼见愁左棠本就是个闲不得的人,这些日子因情势所逼,困在摩云山庄上。
每天伴着大家唉声叹气,内心里说不出有多难受,一听雪老人提议要他一起去南海,正中下怀。
而且这种事也不容推辞,忙不迭的答应了。
当下又说了一些欧阳子陵会晤雪老人的情形,一宵无话,次日清晨,一老一少就勿匆下山,径奔南海而去。
南海即今广东沿海一带。
那时人文会萃,俱在中原,故沿海一带,尚未开发。
而广东琼州海峡对岸之琼岛(即今海南岛)尤为荒凉。
斯时由云南往广东之途有二,一为迳长江,至江西越五岭而入粤东。
一为顺澜沧江入海,乘舟之粤。
欧阳子陵与左棠二人一商量,觉得两条路都太费时,最近的路莫若直接翻山而行,只要对准方向……。
好在二人都有一身轻功,崇峦峡谷都不放在心上,所以二人马匹行李都不需携带,只准备了一些干粮,就直认东南而行。
云南多山,虽不甚高,翻岗越岭,也的确麻烦。
欧阳子陵与左棠心急赶路,就这些几十寻的高山显然不放在心上。
可是也不敢过份大意,因为山上丛林密布,有的广可几百里,渺无人迹,这些密林的落叶,堆积在地上,雨淋日晒,极易霉烂,幻成五色云气,袅袅浮游地面,即所谓瘴气,往往含有剧毒,中人立毙。
欧阳子陵早年饱食玉芝,一身百泰不侵。
左棠可不敢托大,鼻中早就塞好解瘴的药,这样走了五六天,看看已将走出云南境界,而二人身上所携的干粮也恰好吃完了。
左棠笑着对欧阳子陵道:“照我们现在的脚程来看,最多半个月,绝对可以赶到琼岛,目前马上就要进六诏山,一过此山,就是广西,这座山相当大,恐怕要走两天。今天不如在山脚下找个地方歇一晚,准备一下粮食,明日再作越山之计,未审意下如何?”
欧阳子陵见他已是那么大的岁数了,这些日子跟着自己翻山越岭,极少休息,虽说功力深厚,脸上也难免有一丝风尘之色,忙连口答应了。
二人逐放慢脚步,朝一个小镇走去。
这是一个汉苗瑶族杂居的小市集,名叫碧色寨,大抵系贩药材的行商在此休息,所以倒颇为热闹。
这时将近掌灯时分,二人拣了一家较为干挣的旅邸住下,一面叫店小二送来茶水酒菜,一面准备干粮。
店小二听完,把眼睛盯住他们二人道:“听二位客人口气,好尽是想要过山抄近路到广西,我劝你们还是多绕几步,到文山转大路去吧!”
左棠听了不由感到奇怪道:“怎么,小路不好走,莫非有强盗剪径不成?我们叔侄两个人,身上不过几两银子,送给他算了。”
小二陪笑道:“二位大概是第一次走这条路,所以不太清楚,山上强盗倒是没有,不过近两年来,就是没有人活着过山的。”
欧阳子陵见他说得很神秘,忍不住插口间说:“既不是强盗,那么是什么呢?”
小二脸上带着一点惊惧的神态说:“是什么我也弄不清楚,不过前年有几个采药的客人上去,结果只有一个人跑回来,到了山下,吓得话也说不出来,活了三天,也追随他的同伴去了。
去年秋天,有两个镖客不相信,带了家伙上去,也没有见到下来,山上本来住了几家人,经常隔个十几天要下来买东西的,现在两年没有来,大概也是完蛋了。
大家都说是山神在那里住脚,所以抬了两只牛、十只羊去祭祀,他们不敢上山,远远地放在半山上就跑回来了。
过一天去看,嘿!牛羊都只剩下骨头了,也不知道山神有多大的肚子,那么多的肉,一顿就啃得光光的……”
旅店的小二总是多话,他这一讲开头,就指手划脚,沫星飞舞地说个没完。
欧阳子陵与左棠一听,心中已有了着落。
他们当然不信神灵,心知必是什么猛兽盘踞,当时也不说破。
那小二还待伸颈咧嘴地讲下去,却听见远远有个尖锐的嗓子在叫伙计。
店小二才闭上口,嘟嘟哝哝的说:“龟儿子的女娃娃家,单身一个人跑出来,住不店还不老实,整天叫魂,歇下还不到两个时辰,叫了七八趟人了,又是添酒,又是添菜,卖的啥子骚。”
说完朝二人行了个礼道:“前屋有位女客人叫我,二位客人要是有兴趣,等下我再来讲给你们听。”说着出屋去了。
欧阳子陵待他出去了,才替左棠斟了一杯酒道:“老前辈对山上的事作何见解?”
左棠沉吟了一下道:“山民无知,误托为神灵之说,以我看来,必是什么野兽伏在那儿。”
欧阳子陵端起酒杯,喝了一口说:“晚辈亦有同感,老前辈如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