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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人都准备舒齐了,开始上街去找酒馆,走出没多远,听见后面一阵发喊,原来是金儿跟来了。
辛红绢回头跟它说了半天,可是这畜牲也怪,说什么也不肯回去。
它口中呜呜直叫,却把乞怜的眼光望着左棠,好尽央求他出来说情。
老头子憋了半天,才忍不住开口道:“红绢,瞧它怪可怜的,就让它跟着来吧,要是单独放在店中,它发起性来伤了人反不好!”
辛红绢却不过干老子的情面,她转身恨恨的给了它一巴掌。
姑娘气骂道:“这畜牲有了新主人,胆子越来越大,连我的话都不肯听了,这次带它出来,一路上也不知淘了我多少的气。
上次在碧色寨住着的时候,我好不容易找到一间破庙将它安置好,晚上去找它,就不知道它野到那儿去了,叫了好久才跑回来,赶到山上果然迟了一步,害您受了伤,一切都还不是这家伙惹出来的。”
金儿挨了打,满怀委曲地跑到左棠身边,用头擦着他腿,口中呜呜地低叫。
辛红绢气得挥手又要去打它。
她一面还赶着骂道:“这孽畜不服气,还在告我的状哩,师兄,你做主人的怎么也不管管它。”
欧阳子陵一直笑嘻嘻地在旁边看他们闹,结果看她吵个没完,才含笑伸手拦她道:“好了,好了,师妹,打狗还看主人面,冲着我你就饶它吧,再说我的肚子实在饿了,还是赶快找个地方吃东西吧,喂饱了肚子再慢慢地教训它吧!”
辛红绢一掌拍下去,半途中被欧阳子陵捉住了。
这是她第一次与同年的男性肌肤相触,心头扑扑地直跳,说不上是什么滋味,脸红得像山茶花。
左棠在旁边眯着眼睛直笑。
大姑娘这才回过味来,羞答答地抽回手:“你们主奴两个都不是好东西,干爹,您也是,有什么好笑的。”
飞红着脸,一甩头上的大辫子,扭过头领先跑了。
欧阳子陵也方始感觉到自己过于冒昧,后来看到辛红绢只是满面娇嗔,却不像个生气的模样,心中才放定。
左棠却哈哈地笑道:“唐突隹人,罪该如何,老贤侄,你还不赶忙上前陪个不是!”
欧阳子陵讪然一笑,口中自是不好再说什么,默然低头跟在辛红绢的后面走了。
跑出没多远,就见一根高杆,挑着一面酒旗,临风招展,隐约还可以看出是醉月楼三个字。
朱红漆的栏杆上,趴着一个绿衣的俏丽的身影在招手,正是他顽皮而佻达的师妹辛红绢。
老少二人来至楼下。
跑堂的迎上来。
“二位爷来了,请上来吧,那位姑娘已定好座了。”
欧阳子陵与左棠闻言就要进门。
突然又听得跑堂的叫道:“妈呀,这是什么狗,怎么那么大啊,爷,它要是咬人,小的可不敢招呼。”
欧阳子陵见他把狻猊说成狗,忍不住笑起来道:“对了,这是蒙古种金毛狗,你放心,它驯得很,不去惹它绝不会咬人,而且我也不带它上楼,就让它在大门口呆着吧,你先给它切十斤熟牛肉。”
说完又拍着它的头道:“金儿,楼上人多,你可不能上去,乖乖的等在这里,不许顽皮闯祸,吓着了别人我可不饶你。”
金儿点头答应。
欧阳子陵这才放心地同着左棠上楼。
辛红绢早已占着一付临窗的座头,倒也明朗干净。
二人过去坐下。
跑堂的过来安好杯筷,同时口中介绍着酒菜:“三位吃什么,小店最拿手的菜是冰糖肘子,香酥鸭,贵妃鸡,溜丸子……说到酒,特制家酿碧螺春,量最好的人也喝不过三壶!”
他这边拉拉杂的报着,菜倒引不起这三人的兴趣,酒可对了胃口。
左棠随着吩咐道:“菜随便你们拣可口的弄上来,倒是你说的碧螺春送一坛来,我看看究竟有没有你说得那么好法。”
跑堂的听他开就要一坛,不由得吓得把舌头一伸。
“爷,一坛子有二十几斤,您三位能喝吗?不是小的多嘴,这酒都是十年以上的,小店将本求利,一钱银子一壶,一天满座客,最多只卖三坛,一去了泥封,就保不住酒味,剩下来可惜了……”
辛红绢柳眉一竖道:“你这人怎么那么罗嗦,谁耐烦喝人家剩下的,坛子开了封那怕就是喝一口,也照整坛子付银子,你要是不相信就先拿去!”
说完,当的一声,就在桌上扔下一锭五十两的元宝,然后又说道:“这够不够,不够再派人上高升栈拿金子去!”
堂倌一见银子就直了眼,心说这位姑娘好阔的出手。
那年头五十两银子够一个普通人家嚼裹一年的,口头却连连地说:“够了,够了,别说您三位,就是三十位也足有余了。”
说完鞠躬如猫,狗颠屁股,下楼上面吩咐去了。
欧阳子陵笑看道:“师妹,你何苦跟这般俗人淘气呢,人家做生意当然有他们困难的地方。”
姑娘也嫣然回笑道:“我就是瞧不惯他们那种狗眼看人低的样子。”
只是盏茶工夫,厨房里已经拾夺好几样熟菜,连带着凳子样大的一个酒坛子上来。
姑娘看他们那种维恭维敬,曲意巴结的样子,心中着实得意道:“你看,不是我这么一来,能有这么快吗,跑了那么多天,今天我非喝个痛快不可,别酸酪捏捏的喝了,干脆用大碗吧!”
说看一手捞起坛子,纤掌一推,土糊的泥封立刻粉摔堕地,连声地叫堂倌拿碗来。
店小二吓得直缩脖子,心里头打鼓道:“乖乖,看不出这样一位娇滴滴的小娘们儿有恁大的手劲,我可惹不起她,不然她发起脾气,葱花样的手指这么一拧,我吃饭家伙就算完了。”
忙不迭的应声下楼拿碗上来。
左棠瞧着她一派天真浑直的性情,对这个干女儿可真是打心里头欢喜起,笑吟吟地道:
“丫头,你狂得可够了,不怕惊世骇俗吗?那里还像个女儿家!”
辛红绢倒了一碗酒道:“人就要脱俗才能尽情,我就不服气为什么女儿家非要投扭捏捏的才算温柔,人家看不惯由他大惊小怪去。”
说完端起碗来就喝了一大口忙又皱着眉头道:“这酒味道倒是真够,就是粘粘的不易下喉咙。”
大家朝她碗里看时,只见那碧螺春果是不错,色作深绿,香味扑鼻,只是浓得尽米汤似的。
堂倌在旁边忍住了笑道:“小店制这酒时,每瓮封足五十斤,放了十年之后,愈凝愈醇,只剩下一半了,必须用黄酒冲开才能用,方才……”
他吞吞吐吐地不敢说出姑娘性子太急。
辛红绢听了才知道自己过于莽撞,倒闹了一个笑话。
姑娘红着脸瞪起眼睛道:“早不讲清楚,还不快点拿黄酒来,多罗嗦什么?”
堂倌喏喏连声地去了。
也没有多久,烫了三壶黄酒送上来。
三人这才开怀畅饮起来。
左棠与欧阳子陵虽不若上官云彬、徐亮等人日沉醉乡。却也是掬生知己,入口知味,连呼好酒。
左一碗,右一碗的喝开了。
酒馆中看在钱的份上,更是曲意奉承,一道道的菜都是佳品,吃喝得十分满意。
辛红绢酡上红颜一双眼睛比黑宝石还亮,饱汪着两泓秋水,风姿特别迷人直把个欧阳子陵看得心旌动荡。
左棠眼观看他出神的样子,心中更是得意,笑着打趣他道:“来啊,老贤侄,将进酒,杯莫停,听君为我歌一曲,酒不醉人人自醉……”
欧阳子陵借酒装醉没去理他。
座上有多少酒客,他们似乎也沉迷在辛红绢绝世的姿容里。
偏着头的,歪着颈的,伸长了脖子的,眯着眼睛的,他们往肚子里直咽唾沫。
可是他们都领略过姑娘刚才刚酒坛,劈封泥的轻便样子,对她旁边的两个主儿都敢情也有一点不敢太轻视的猜测。
走江湖,跑码头的人心里都有数,妇女,游方的僧道、老人、士子、残缺者,这些人最不容轻视。
因为他们都可能身怀奇技,谁惹上他们谁倒霉。
所以大家肚里都很明白,面前的这个女孩子虽然美得象一朵花,可是她也是玫瑰花,有刺儿扎手摘不得。
这时楼下也顶热闹,原来金儿威猛的长相吸引了不少闲人。
那个堂倌也顶一神气,向着一大堆的人在吹牛:“你们谁认识,我早年到过蒙古,所以才晓得,这是金毛狗,纯蒙古种,每天要吃二十斤上好牛肉呢,谁养得起呀,什么,有什么用,你这话可问得真够蠢的,告诉你,两只合起来可以咬死水牛般大的老虎呢!什么?你说我吹牛,我在蒙古可是亲眼看见的……”
一大篇鬼话传到楼上,把欧阳子陵,左棠和辛红绢三个人笑断了肠子。
突然他们止住笑声,因为底下突然又有一个人在说话了。
中气十足,闻声而知其人非等闲。
只听他沙哑喉咙道:“是谁那么阔气,拿看上好的牛肉喂畜牲,不是太可惜吗,我和尚化了半天的缘,只捞了半碗干饭下肚,实在是饿急了,金毛狗大爷,你也不知道积了什么德修到一位阔主人,干脆再修修来生,把嘴上这块肉施舍给我穷和尚吧……啊呀,你不肯,那不行,我和尚只好抢了。”
逐听得底下一阵哄笑声。
金儿的怒吼声。
再加上那个堂倌的叫骂声:“哎呀,你这个和尚真是穷疯了,怎么抢狗食吃呢,还不快放下来,留神狗咬你……”
欧阳子陵一听就晓得底下闹事了,恐怕金儿发起性来伤人,慌忙一按桌面,就从窗口纵下街心。
只见一个和尚,全身破破烂烂一裘憎衣,携着一双草鞋,年纪倒也不大,满额癞疮,真个又臭又脏。
神兽金儿正双爪踞地,目中碧光闪烁,形将扑上,可是和尚躲在人堆里。
金儿想是顾忌误伤别人,所以只盯着他手中的一大块牛肉急吼。
和尚却一面吃肉一面含糊地叫道:“你们快帮帮忙,救救穷和尚一命,这位金毛狗大爷爪上有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