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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依旧捂着耳朵,一动不动地站着。但是,有些事情不是不去听,就可以当作它不存在的。
隔着朦胧的泪光看出去,四周依旧是熟悉的一切,可是,原本的一屋温暖已经变成了刺骨寒凉,无边无际的黑暗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将我从头到脚淹没,让我连喘息都觉得艰难。
我惊慌失措、什么都没带地逃出了屋子,隐隐约约听到前台和我说话,我充耳不闻,径直走出了大厦。
我没有分辨方向,随意地走着,反正也没有能去的地方,只是想远离一下吴居蓝。
冷风吹到身上,带来刺骨的凉意。
我觉得我应该静下心来,好好地思索一下,但是,身体内的每一寸地方都充斥着惊恐和愤怒,让我的大脑一片混沌苍凉,不知道能想什么,也不知道能做什么,只能不停地走着。
走着走着,我的眼前出现了一个蓝色的湖泊,不知不觉中我就停下了脚步。
虽然我也算是个在海边长大的孩子,可我对水的感情并没有比其他人类更深厚,直到我爱上了吴居蓝——来自海洋深处的人鱼,我才真正爱上了水。
任何时候,看到蓝色的水面,我都会情不自禁地微笑。吴居蓝的谐音是吾居蓝,我爱的人居住在蓝色的水里呢!
因为爱上了一个人,所以爱上了和他有关的一切。所有代表他的一切,都会让我觉得温暖幸福。
但是,现在我看着湖面,却没有了温暖幸福的感觉。
因为,我会忍不住地去想那些吴居蓝给我的温暖和幸福,究竟是因为我,还是因为我身体内的人鱼灵珠?
我站在湖边,静静地凝视着湖面,回想着遇见吴居蓝后所发生的一切。
那个悲伤的清晨,我拉开了门,他倒在了我家的院子里。
赤裸的双脚上伤痕累累,他应该走了很多的路,才艰难地找到了我。一百多年过去了,人类社会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语言、文字、交通工具、通信方式……全部都变了,他肯定没有想到自己会那么狼狈地出现在我面前。
吴居蓝并不是没有接触过人类社会、不解人情世故的人鱼,他肯定明白那么落魄狼狈的他让我喜欢上几乎绝不可能,但是“绝不可能的可能”竟然发生了……
我双手交叉,贴放在了胸前。
难以想象,这个身体内竟然有属于吴居蓝的东西。
当年,高祖爷爷帮助了吴居蓝,吴居蓝应该慷慨地允诺了满足高祖爷爷的一个愿望。对海上的渔民而言,最害怕的就是淹死在大海里,吴居蓝用能“起死回生”的灵珠作为报答,让高祖爷爷不再畏惧下海。但做了一辈子渔民的高祖爷爷和曾祖爷爷都没有用到,爷爷也没有用到,我却在七岁那年意外溺水。
原来,我经常做到的噩梦是真的,我真的曾经死亡过,只不过,爷爷用吴居蓝馈赠的灵珠救活了我。
原来,茫茫人海中,吴居蓝和我的相遇,并不是毫无因由。他是特意寻我而来,为了取回他的灵魂之珠。
难怪刚见到他时,我总会被他的一个眼神就吓得心惊胆战,不是我胆子太小,而是我动物的本能,感觉到了他对我的杀意。
他那骄傲淡漠的性子,估计一想到居然要委曲求全地想办法让我心甘情愿地爱上他,就很郁闷、很不耐烦吧!肯定恨不得一掌劈了我,直接把属于他的东西拿回去。反正有恩于他的是我的高祖爷爷,他已经用“借出灵珠一百多年”的实际行动报答了。
可惜,事情超出了他的预料,他昏倒在了我的脚边,我对他有了“滴水之恩”,他只能在“一掌劈死我”还是“让我心甘情愿归还”之间纠结……
我忍不住微微地笑了起来,真可恶!本来是他有求于我,我可以享受一下美男的引诱和追求的,但是,他竟然完全无视规则,硬生生地把一切变成了我想尽办法去讨好他、追求他!
我心甘情愿地爱上了他,他不但不张开双臂热烈欢迎,还一次又一次冷酷地推开了我!真是可恶啊!
渐渐地,刚刚发现一切的惊恐和愤怒平静了,只剩下绵绵不绝的悲伤缠绕在心头,随着心脏的每一次跳动,尖锐地痛着。
我冲着蓝色的湖面笑了笑,轻声说:“本来应该惩罚一下他的欺骗,玩一下失踪,让他好好着急一下,可是……我舍不得让他着急担忧呢!”
不管他是因为什么才对我好,我爱他却是不可改变的事实。我可以不清楚他的心意,但我不可以不清楚自己的心意。
我转过身,朝着公寓的方向,脚步坚定地走了回去。
经过一段僻静的林荫小道时,一声呼唤突然传来:“沈螺!”
我停住脚步,回过头,看到了Violet。
Violet快步走到我面前,目光炯炯地盯着我,殷切地问:“你想清楚了吗?”
不是不理解她的心情,但还是让我觉得很不舒服。我冷冷地说:“想没想清楚,都是我和吴居蓝之间的事,不用你管!”
我转身就要走,却突然感觉到后颈传来针扎般的疼痛。
我回过头,震惊地看着Violet。
她拿着一个已经空了的注射器,喃喃说:“对不起!”
我张开了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整个世界都变成了摇晃的虚影。我身子发软,脚步踉跄,努力地想抓住什么,却只看到Violet的身影越来越模糊,最后变成了一片漆黑。
Chapter 19 这就是我们的选择
如果我们的相拥只能隔着荆棘,那么我愿意用力、更用力一点地抱紧他!即使荆棘刺穿我的肌肤,刺进我的心脏,只要能距离他近一点、更近一点!
当我再次恢复意识、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在一个实验室里,或者说手术室里。
我穿着白色的无袖长裙,平躺在一张手术床上,头顶的无影灯照着我,不远处的无菌台上是琳琅满目的各种刀具和手术器械,似乎只要再进来一个医生,就可以开始对我进行开膛剖肚的手术。
一瞬间,我很迷惘,不明白我为什么会在手术室里。我生病了吗?紧接着,我就想起了Violet和我昏迷的原因。
我惊恐万分,想要立即跳下手术床,却发现身子发软,根本使不上力气。我挣扎了好一会儿,才连跌带撞地从手术床上翻滚到了地上。
我盯着那扇代表着逃生的门,挣扎着向门口爬过去。
突然,门被打开了,巫靓靓穿着白大褂走了进来。
她看到我不在手术床上,而是在地上,愣了一愣,急匆匆地朝我走了过来。
我惊惧地挣扎着后退。
巫靓靓停住了脚步,她不安地说:“抱歉!我以为你还在沉睡,却忘记了你体内有人鱼灵珠,不能以正常人的体质来看。”
我已经退到了墙角,再没有了退路,反倒慢慢地平静下来。
我仰头盯着巫靓靓,讥讽地说:“抱歉什么?抱歉你们要把我开膛剖肚吗?”
巫靓靓的表情很窘迫,她缓缓地蹲到了地上,减少了对我居高临下的压迫感。她说:“奶奶的确曾经这么想过,她派我去海岛时,曾对我说‘那种巫术般的爱情太虚无缥缈了,我们必须做好另一个行动方案的准备’。我在见你第一面时,就没安好心,我觉得很抱歉!”
我没有想到她这么坦白,呆呆地看了她一瞬,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巫靓靓的那个夜晚。
她指着桌上的海螺说:“天王旁立着女王,像是娥皇女英、双姝伴君,但你可知道,天王赤旋螺是专吃女王凤凰螺的?”我以为这句点评海螺的话是对我说的,没有想到,她其实是对吴居蓝说的。她在婉转地游说着吴居蓝——食物链上,一个生物夺走另一个生物的生命很正常。
难怪吴居蓝会在饭桌前反常地说:“我正式宣布,沈螺是我的女人,从现在开始,如果任何人再对她有任何不良企图,我都会严惩。请在采取行动前,仔细考虑一下能否承受我的怒火。”当时,我只觉得吴居蓝的话又雷又囧,如今才发现,他的话句句都有深意,他不仅仅是在警告周不闻和周不言,也是在警告巫靓靓和巫靓靓背后的Violet。
原来,我以为新朋旧友相聚、温馨浪漫的晚餐,一桌六个人,除了江易盛和我,其余四个人的心思压根儿不在晚餐上,也一点没有觉得气氛温馨浪漫。
真是讥讽啊!
我苦涩地问:“你们现在想把我怎么样?”
巫靓靓沉默了一瞬,说:“奶奶希望你能把人鱼灵珠还给Regulus。”
我看了眼无菌台上放置的手术刀,问:“你们现在已经有自信可以强行拿回灵珠了吗?”
“距离《小美人鱼》的故事已经过去了上千年,女巫的知识和技术都有了很大的进步。不过,我们还从来没有做过这事,只是一种理论上的自信。奶奶想要的最佳方案当然是你能心甘情愿地同意。”
看来他们的打算是我同意最好,如果我不同意,他们也不介意强行剖开我的身体。我说:“你们这么做,吴居蓝知道吗?”
巫靓靓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你觉得呢?”
我背靠着墙壁,坐在地上,一言不发地沉默着。
吴居蓝肯定知道巫靓靓她们的企图,但是,从一开始,他就严厉地警告了巫靓靓。甚至,他特意带着我来纽约,安排了盛大的酒会,当众下跪求婚,举行了一个相当正式的订婚仪式,应该也是为了让Violet他们承认我,不至于乱来。
我想起了他对Violet他们说的那句话:“沈螺是我选定的生命伴侣,从今日起,我们分享生命赐予的所有荣耀,也分担生命带来的所有苦难。”
当时,我就被这句话深深地触动了,可直到今日,我才真正地完全理解了这句话背后的千钧之重。
我含着眼泪,笑了起来。
巫靓靓看到我的表情,轻轻扯了扯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