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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还要轻微,轻微得身不由己,只能在空中漂浮。
这时,一个叫王苏晗的女遣犯跑进来,说,柳管教,薛小琼出事了,被教导员给抓起来了!
抓她干什么?
说是今天天还没亮,她和一个男遣犯在红柳包后面做好事,被人盯上了,向教导员告了状。
做什么好事?为什么她和人做好事还要抓她?
我说的好事不是你说的那个好事。
好事还有见不得人的?柳岚还是不明白。
王苏晗一听,就急了,忙着解释道,他们做的是见不得人的好事,也就是丑事,就是犯了你们说的男女作风问题。
柳岚听她这么说,一下明白过来了,她在哪里?
和那个男的在营部外面捆着。
柳岚一听,立马钻出了地窝子,向营部跑去。
午后的寒风裹着黄沙,呜呜地吹着,哨兵穿着皮大衣,全副武装,像熊一样笨拙地在寒风中游动。
他俩被反绑着手,捆在一起,像两个破麻袋一样,被扔在营部外面的碱土包旁边,冻得瑟瑟发抖。一个战士在旁边看着他们。薛小琼和那个眼镜的脸已被冻得乌紫,浑身都是泥土,头发也凌『乱』得像个鸡窝。那个男的眼睛里全是恐惧。薛小琼还是那个样子,她看见柳岚,用一种复杂的眼光看了她一眼,眼睛里滚出了两行泪水。柳岚的心像被她的眼光揪了一下,疼得她倒吸了一口冷气。她蹲在薛小琼面前,问她,究竟怎么回事?
薛小琼咬了咬自己发乌的嘴唇,哆嗦着,低声说,对……对……不起了,我……我和他……我们……什么事也没有……我……我们……的确只是……不巧在……在红柳包子后面遇……遇上了……我……我之所以……到……到那里去,只是……只是……因为我不想……不想在……在旱厕解手,我……我一闻到那个味儿就……就想吐,我想趁早……找个……找个空气好的地方……解手……没……没想眼镜也在……在那里……
你跟组织说过嘛?
组织是谁?
柳岚想了想,说,组织就是教导员。
我……我说过,他……他不相信。现在……现在我……我想求你一件事。
说吧。
麻烦你帮我……帮我把脸上的眼泪擦……擦掉,我……我不想让别人看……看见我哭……
柳岚抬头看了一眼哨兵,哨兵正望着别处,她伸出手,轻轻地用袖子帮她擦干了眼泪。
她说,谢谢!
那个男人缩成一团,满眼都是恐惧和绝望,他想挤出一点笑,讨好柳岚,但他却哭了,他可怜兮兮地问她,……长……长官……不……不……同……同志……您……您们……会……会枪毙我……我么……
柳岚没有回答他,站起来,决定去找教导员为他们求情。没想她一进去,矮种马劈头就问,你和营长的事是不是已经想好了?
我没有想。
那你就回去继续想。
柳岚转身想走,但她站住了,她问道,教导员,我觉得两个遣犯不会有什么事,您能不能把他们弄到地窝子里再问一问,把他们扔在外面,会冻死的。
他们是禽兽,大清早的都可以在红柳包后面做猪狗之事,难道还怕冻死。
柳岚把薛小琼跟她讲的话向矮种马复述了一遍。
那都是哄鬼的话!你管理的女遣犯出事,组织就不追究你的责任了。你还是去想想你和王营长的事情吧,他们的事,组织自会解决,不用你『操』心。
可是,他们会被冻死的。
冻死两个反革命就跟冻死两条狗一样,没什么了不起的!
听了这句话,柳岚的脑子有一阵什么也没有了。在那个瞬间,她感觉到了一种没有边际的孤独和虚无。她突然觉得她可以把自己抛弃掉了,就像抛弃一件不值钱的旧衣服,抛向哪里都可以,抛给谁都无所谓。她转身走了几步,突然回过身来,对教导员说,我可以考虑和王营长同房的事,但我有一个条件。
你说。
求你把他们两个放了。
可以。矮种马站起来,把左手叉在腰上,好,我现在就可以去把那对狗男女放了。
14
柳岚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她梦见地窝子塌了下来,把她埋住了,里面一片黑,什么也看不见,但她却没有挣扎,她在梦里对自己说,在这里面,他们再也找不到我了。但她喘不过气来,她觉得自己快要憋死了。
柳岚醒过来,『迷』『迷』糊糊地看到地窝子里有灯光。然后,她听到了如雷的鼾声。她的睡意一下子全吓没了,猛地坐了起来。
她发现自己身边躺着一个人!
她一下从被窝里跳出来,来不及穿毡靴,就要往外跑。跑到地窝子门口,才发现自己全身都穿得好好的,便回头看了那人一眼。那家伙蒙着头,裹在被子里,睡得像一头死猪。她看见了那把放在枕头边的勃朗宁手枪。是他!她想把枪拿过来,手还没有挨着枪,他如雷的鼾声突然不响了;她的手刚挨到枪,枪已到了他的手里,几乎是一瞬之间,枪口已对准了她的眉心。枪口的寒意一下子贯穿了柳岚的整个身体,她吓得呻『吟』了一声。他这才睁开眼睛,一看是她,他有些惊讶。他看了一眼柳岚刚才躺的地方,回过头来,对她害羞地笑了笑,把枪的保险打开,放到她手上,说,你如果生气,可以用它毙了我。
你!柳岚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真的对不住,我知道你不愿意,但组织让我们同房,我必须执行组织的决定。我没有动你,你看到了,我们都穿着衣服的。我怕你睡醒被吓着,所以一直点着马灯。
你……柳岚把枪扔给他,蹲在地上哭了。
他不知道怎么劝她。他蹲在她对面,看着她,有些结巴地对她说,真是……真是对不住。他说完,站起来,就要往外走。
柳岚仍蹲在地上,哽咽着说,你,留下吧……我答应过教导员……
15
矮种马虽然把薛小琼和眼镜放了,但向上头打了报告,给他们每人加刑三年。从那以后,薛小琼再也没有和王阎罗在一起待过。被人视为破鞋的她不再说话,也很少有人愿意和她说话。她整天只是低着头,不停地劳动。王阎罗虽然不相信她和眼镜的事,但因为她加了刑,看管得非常严,他也不敢和她来往了。
荒原的冬天缓缓地过去了,天气慢慢变得暖和起来。
有一天,王阎罗激动得一边不停地在裤子上搓着那只大手,一边兴冲冲地对矮种马说,真他个……好啊!嘿嘿,你看我差点又把那个脏字说出来了,说句实在话,不说那个字,说话还真别扭。话里有那个字的时候,我说出的话人家一听就晓得是王阎罗说的。
你***,不是要跟老婆学做文明人儿吗。矮种马说完,用热情『逼』人的眼睛盯着他,看你这个样子,柳岚同志是不是有喜了?
是啊!她刚才告诉我,说她怀上了!我当时一听,就觉得血都突突突地直往头上冒。真他个……好啊,我有娃娃了!我当时就用这只手把她抱了起来,说,柳岚,你个**娘们儿真行!说完,我***就哇哇哭了,你看多丢人!柳岚不知道为什么也哭了。她一哭我就不哭了。我说你哭个啥呢,你不能哭。但她还是控制不住。
矮种马高兴得猛地一拍巴掌,说,王阎罗,你执行组织决定有力,战斗力不错,为了保住我们索狼荒原的第一个后代,柳岚同志从今天开始,给予特殊待遇,不准再干任何重活。
那可不行,她是我王阎罗的老婆,不能因为怀个娃娃就搞特殊。
这是组织的决定!
16
开春不久,团里通知王阎罗到师部去学习,时间半年。等他学习结束后回到索狼荒原,已是深秋,荒原上的第一季麦子已经丰收,大家正准备播种冬麦。
柳岚挺着个大肚子,再有两个月就要生了。上头又陆陆续续地分来了女兵,矮种马、副营长和三个老连长的婚姻问题已经解决了。王营长还是负责带着这些女兵和女遣犯撒种浇水,他在这里见到了薛小琼。他看到她穿着一套大号的衣服,看上去好像胖了不少。
没人理薛小琼,那帮女人一见她就骂她婊子、娼『妇』、破鞋,连做活、吃饭都不和她在一起了;男人们一见她的影子,就远远地躲开了。但她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还是那个样子。她自己挖了一眼小小的地窝子,一个人住在里面。
到了离她们远一些的可以说话的地方,王阎罗小声问她,你,还好吧?
还好。
你这衣服太大了。
我晓得的,但我现在需要。我有事要跟你说,不晓得等会你还愿不愿意让我跟你去引水。
好吧。
她刚走开一会儿,王阎罗就用命令式的口气对那帮女人喊道,谁跟我去把水引过来?没等有人反应,他继续说,还是让土匪婆子薛小琼跟我去吧!
薛小琼赶紧答应了一声。
以前王阎罗叫薛小琼和他一起去干什么,大家都不在意。现在他还叫她,大家就很不理解了。刚分配给矮种马做老婆的女兵谢依云赶紧提醒他说,营长,她不但是遣犯,还是只破鞋呢。
王营长没有理她,把那只独臂背在身后,只管往水渠方向走去。他走了好长一截路,她才跟过去。那帮女人在她身后吐了好一阵唾沫。
我知道你和眼镜没有什么问题,但我没有办法帮你,一点办法都没有。惭愧使他脸上的刀疤隐隐发紫。
她的泪水在她的眼睛里打转,但没有流出来。她说,没什么。
你有什么事要跟我说?
我怀上你的娃娃了。
什么?王阎罗一点也不相信,你这个样子哪像怀上娃娃的人?你看柳岚现在都像个西瓜了。
她看了看身后,然后小心地把衣服揭开,王营长看见她用布条绑着她的肚子,她一层层地解开,你走的前一个月我就怀疑有了,当时不敢确定,所以没有跟你讲。
你就怀着孩子还做这些活啊!
只能去做,我还要异常小心,尽量不让他们发现,这孩子好像也知道自己的命,一点也不显怀,加之我个子高,再穿上大号的衣服,旁人就更看不出来了。但现在,我觉得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