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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漠,你对乌鲁木齐什么感觉?”坐在后排的钟成若有所思地问道。
陈大漠生着一张蒙古人特有的大圆脸小眼睛,他的嘴角始终抿得紧紧的,他的肩膀很宽,仿佛是竖在钟成面前的一堵厚墙。大漠实在地回答:“没有感觉,就跟到咱们四楼开了一次会,没什么区别。”
钟成笑着说:“倒也是,这两天你一步没离开公安厅大楼。哎我说,搞清新疆大学方向了吗?”
“前面就到了。”大漠沉静地回答。
说话间,越野车已经穿过所有繁华,来到一处清静优雅之地,这地方仿佛一个透着书倦气质的女学生,相形之下越野车却像一位大大略略的武官,粗粗拉拉地闯了进来。
越野车“吱”地一声停在新疆大学教学楼前。钟成和陈大漠同时推开车门走了下来。钟成环视校园景色,目光里透着自信,他对大漠说:“我怎么有一种不服气的感觉?二十年前我走进这个校门时,觉得世界是属于我们的;可二十年后的今天,我再次站在这里,怎么还觉得世界是属于我们这一代人的?我说出这种话来,你有意见吗?”
大漠回答道:“没有。可是你那种感觉我从来没有产生过,我这人就是心老。”
钟成侧脸看看一脸沉重的大漠说:“你是少年早熟。”
第一篇第一章(4)
四
整个新疆大学里,可能要数王路最悠闲。他身高一米八七,体重八十公斤,强壮得只剩下胸大肌。他今年25岁,正值青春的年龄(许多人在那个年龄弄丢了自己),是新疆大学计算机系的研究生,同时是系里的学生会主席。早在夏天还未到来时,他就被前来学校招收公务员的国家信息中心率先选中,他的女朋友马天牧也被国家部委的一家报社优先挑走,只等硕士证书一到手,俩人即将在同学们羡慕的目光中奔赴首都北京工作。命运的轨道直直地、顺畅地向前方铺展开,王路没有任何烦忧的事,整个夏天都沉静在阳光灿烂的前景里。
女朋友马天牧是新疆大学新闻说系的研究生,她的成绩优秀、思维时尚、善解人意,男生们私下将她列为“校花”。与王路相同的是,她热爱运动,曾三次在全疆大学生健美操比赛中名列第一。两人就是在运动场上各自抛出惊鸿一瞥后,一跃变成恋人。后来,又相互鼓励着考入本校研究生。研究生的三年,两人学习恋爱两不误。凭直觉,王路觉得马天牧爱自己爱得像一只迷途的羔羊。
王路是天秤座,就1999年的星象而言,他于年内事事都呈上扬状态,因此,他劲头足得不得了,仿佛没有超越不了的人和事。在钟成没有出现之前,王路对自己无所谓满意,也无所谓遗憾,因为一切都还未开始,前途宽广无边。
等待的日子里,王路常常在学校的拳击馆寻找胆怯的对手,按说,敢进拳击馆的人都不会胆怯的,但王路对打斗对手的要求很高,对方略有犹豫或迟钝都被他判断为胆怯。马天牧则常常是简易看台上最忠实的观众,她每每用欣赏的目光看王路的一举一动,感叹道:王路四处挑衅的时刻最有魅力。
那天中午王路大汗淋漓地从拳击馆出来向学校食堂走去时,尚不知道钟成正在前方等着他,他的人生即将被改写。
新疆大学的教务主任深明他们的选人用途后,慷慨地把一大堆学生档案摞在他们面前,让他们自己挑。钟成和陈大漠挨个地翻看档案,这之中,有学计算机的,有学中文的,有学化学的,还有学维语、阿拉伯语的,都是组建反恐怖队伍所需要的人才,两人对其中几名学生很感兴趣,把他们的档案提了出来,钟成一边看,一边遗憾地说:“可惜不能马上见面,不知这些学生行不行,我想找一个特棒的配给你。”陈大漠说:“谁说不是呢,我也在找一个能对我心思的娃娃。”
中午饭时间很快就到了,热心的学生辅导员老蒋提出请他们到外面吃手扒羊肉。钟成和陈大漠的脑海仍沉浸在档案背后的那一张张年轻生动的脸,他对辅导员建议说:“别去了,浪费时间。我们到食堂随便吃点算了。”
老蒋本想趁着请南疆公安局长的机会蹭顿好饭,同时也跟局长拉拉关系,说不定什么时候自己还有事求人家呢,不成想,计划破灭。老蒋死不甘心,他真诚地劝说:“食堂里闹哄哄的,都是学生,你那么大的局长,怎么也得到外面找个清静点的地方坐坐。”
钟成不听劝,他两手抱拳,歉意地说:“等你到南疆时,我请你吃饭。这回,实在是没有时间,下回吧,下回。”
老蒋客气道:“我们校长要是知道你到食堂去吃饭,一定要骂死我。”
钟成笑说:“没那么严重吧?我看到食堂去吃饭挺好的,还可以随便看看学生们,没准我还真能看上一个两个的,不是更直接更好吗?”
老蒋问:“你倒底想要什么样的学生呢?”
钟成指指自己的脑门说:“首先得脑子清楚,然后要考察他的为人处事态度。当然啦,这些印象我在学生档案里是看不出来的,所以要到学生集中的地方,比如说学生食堂去挑选。”
老蒋笑嘻嘻地说:“好吧,走,走走,我带你们去。”
仨人一路聊着,进了闹哄哄的学生食堂。
钟成一看买饭的队伍排得老长,就对老蒋和大漠说:“先坐一会儿吧,让学生们先买,反正咱们也不饿,先坐在这里看看人吧。”
那时,王路大汗淋漓地也进了学生食堂,他向买饭的队伍大致扫了一眼,于是,很准确地就看到了正在四处寻找他的女朋友马天牧的目光,马天牧已经排到队伍的中部。王路扬起手来向她示意一下,向她走去。
马天牧排的那一队是买菜窗口,眼看着就要轮到她了,王路排的是买饭窗口的队伍,两人遥相呼应,分工有序。
突然马天牧所在的队伍出现一阵混乱,这种现象在学生食堂常见。王路定睛一看,原来两个男生一左一右加塞到队伍里。另一名男生趁机另起一队,手里敲着饭盆,高声喊叫“:大家都听着,以我为准,都站好了,谁不排队,我就把谁揪出来。”
这些小把戏当然都被钟成识破了,他会心一笑,心想,这都是十五年前的学生们玩剩下的,现在仍然被学生们津津乐道地延续下去。
这些小把戏当然也没有逃过王路的眼睛,他走出队伍,迎着那个大声喊叫的男生走去,他照着他的屁股跺了一脚,说:“就是你在这儿瞎球起哄,到队尾排队去。”
那个男生恼怒极了,回头一看是王路,顿时改换态度,他讨好地说:“哎呀,是王路啊,你那么大的腕儿,也来排队啊?这样吧,你坐着去,我帮你打饭。”
王路一呶嘴,低声说:“我再说一遍,到后面排队去。”
那个男生无奈地灰溜溜到队尾排队去了。
其他学生见状都纷纷指责那两个加插到队伍里的男生,让他们“后边排队去”。但他俩装作不知,仍然往队伍里挤。
王路走上前,拍拍两个加塞学生的肩,头一歪,大拇指往后一勾:“怎么,耳朵背吗?后边排队去!”
王路的声音不大,却很有震慑力,两个学生做出要离开队伍状,却并没有动。王路发现他俩仍然未动,不由火气冲天,他重重地拍着其中一个学生的肩:“怎么不动弹?后边呆着去!没听见吗?”这回,他不再说什么了,反正他占着身高力壮的优势,便上前一手一个,提着两个男生的衣领,把他们从队伍里捉出来,提到了队尾。两名小个头男生被王路提着衣领,非常狼狈,其中一个嚷嚷着:“喂,哥们儿,排队就排队呗,你把我的手都捏疼了。”
王路放下他们后,两手一拍,正色道:“如果再有下次,看我不打出你的屎来。”
钟成津津有味地看完王路收拾这几个小子的过程,他问辅导员老蒋:“这小子挺火爆的,刚才好像没看到他的档案呢?哪个系的?”
一听问王路的情况,老蒋如数家珍说:“他呀,是大名鼎鼎的王路,计算系的研究生。人家的档案已经被国家信息中心审过了,现在存放在人事处呢,是俏货。”
“他有什么名气,说说。”钟成催促道。
“他呢,是咱校业余拳击手,还喜欢摔跤。他最拿手的是,新疆大学100米,200米短跑纪录都是他创下的,就凭这个,不知多少女生做梦都惦记他呢。这小子有激情,但是也很冷静,主意很大。”
“有点意思。”钟成跟大漠交换了一下眼色,大漠点了点头。钟成嘴里一边吃着水煮花生米,一边又观察了一会儿王路,当他把一小盘花生都填进肚里时,拍拍手对老蒋说:“这个学生我要了。吃完饭我得会会他。”
老蒋马上摇头说:“可是他已经跟国家信息中心签了意向书。”
钟成才不管什么意向书不意向书的,他拍拍老蒋的肩,安慰道:“只是意向书嘛,又不是正式合同,这个学生我要了。”
老蒋继续摇头说:“我很了解这个学生,这小子主意大着呢。就算他没定下来去哪儿,也不一定就能答应你们啊?现在的青年人,不像当年了,上面一个号召就傻乎乎地跟着走。他们可难缠着呢,张嘴就问你,能给高薪吗?是外企吗?能体现我的人生价值吗?”
钟成拍拍老蒋的肩说:“怎么?被学生们整苦了?满肚子牢骚。也许啊,我的运气没有那么差,待会儿吃完饭我跟他聊聊再说。”钟成又冲大漠一乐,说:“主意大不要紧,只要不是歪主意就行。”
大漠会意地笑笑。
王路这顿饭吃得颇有些得意,马天牧完全是一副被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