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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中的〃子〃。因此,他急不可耐地进入未来,匆匆地跳过了他历史中的中间阶段。因此,他虽然很爱他,但却很少或根本不替他担忧;他觉得仿佛这孩子具有驱恶避邪的魔力,·一·定能成长为他在思想上经常与他进行相互交谈的那一位成年人,仿佛这位成年人是个已经存在的实体似的,他每天都为他制订计划,作出打算。
保罗就这样长到将近五岁。虽然他小小的脸孔有些缺乏血色,神色有些愁闷,这使得威肯姆大嫂意味深长地摇过好多次头,长长地叹过好多次气;但他是个漂亮的小家伙。从他的性格来看,他在日后的生活中很有希望变得专横傲慢。他也很有希望懂得他自己的重要性,懂得所有其他事物与人们都能随从他的欲望,并理所当然地屈服于它。他是孩子气的,有时还很爱玩爱闹,并不是一种忧闷不乐的性情;但在另一些时候,他却有怪僻地、老气横秋地静坐在小扶手椅子中沉思默想的习惯,在这种时候他看上去(或说起话来)就像是神话故事中那些可怕的小妖精,他们已有一百五十岁或二百岁,但却荒诞古怪地装扮成他们所已替换了的小孩子。他在楼上的育儿室中常会露出这种过早成熟的神态;有时甚至是在跟弗洛伦斯玩耍的时候或者把托克斯小姐当作一匹马驱赶着的时候,也会一边喊着〃我累了〃,一边突然陷入这种状态。当他的小椅子被搬到楼下他父亲的房间里,他和他晚饭后在壁炉旁边挨近坐着的时候,他准会陷入这种状态之中;在任何其他时候都比不上在这时候这样准定使他陷入这种状态的。这时候,他们是炉火所曾照耀过的最奇怪的一对人。董贝先生身子毕挺,神情十分庄严地凝视着火焰;跟他一模一样的那位小人儿,脸上露出一副老而又老的神态,像圣人一样全神贯注、一动不动地注视着那红色的景象。董贝先生心中怀着复杂的世俗的谋略与计划;跟他一模一样的小人儿心中怀着天知道什么荒诞离奇的幻想、没有定形的思索和飘忽不定的考虑。董贝先生由于古板与傲慢而木然不动;跟他一模一样的小人儿则由于遗传和不自觉的模仿而木然不动。这两个人是多么相像,然而又形成了多么奇异的对照。
有一次他们两人一言不发地沉默了很久,董贝先生只是由于偶尔往他的眼睛看上一眼,看到他眼中的亮光像珠子一样闪耀,因此知道他没有睡着,这时候,小保罗这样打破了沉默:
〃爸爸,钱是什么?〃
这个突然提出的问题跟董贝先生正在思考的问题十分直接地联结着,因此董贝先生感到困窘。
〃你问钱是什么吗,保罗?〃他回答道。〃钱?〃
〃是的,〃孩子把手搁在小椅子的扶手上,抬起他那老气横秋的脸,望着董贝先生的脸,说道,〃钱是什么?〃
董贝先生陷入了困境。他本来真想把流通手段、通货、通货贬值、钞票、金条银条、汇率、市场上贵金属的价值等等一类术语向他作出一些解释,可是他向下看看那小椅子,看到下面还有那么远远的一段距离,就回答道,〃金,银,铜,基尼,先令,半便士。①,你知道它们是什么吗?〃
①当时的英国货币单位。1基尼等于21先令;1镑等于20先令;1先令等于12便士。
〃啊,是的,我知道它们是什么,〃保罗说道,〃我问的不是这意思,爸爸。我是想问,钱究竟是什么?〃
哎呀,天老爷!当他抬起脸望着他父亲的脸的时候,那是一张多么老气的脸啊!
〃钱究竟是什么!〃董贝先生大为惊异地把椅子挪后一点,以便仔细看看提出这样一个问题的自以为是的小东西。
〃爸爸,我的意思是它能做什么?〃保罗合抱着两只胳膊(它们不够长,不容易合抱),看着火,又抬起眼睛来看着他,又看着火,然后又抬起眼睛来看着他。
董贝先生把他的椅子拉回到原先的地方,摸摸他的头。
〃你会逐渐知道的,我的孩子,〃他说道。〃钱能做任何事情,保罗。〃他一边说,一边拉起那只小手,轻轻地敲打着他自己的手。
但是保罗尽快地抽回了自己的手,并轻轻地擦着椅子的扶手,仿佛他的智慧是在手心里,他正在把它磨擦得更机敏一些——同时又看着火,仿佛火是他的顾问与提词员似的——;他在短短的沉默之后,重复着问道:
〃任何事情吗,爸爸?〃
〃是的,任何事情——几乎,〃董贝先生说道。
〃任何事情就是每一件事情,是不是,爸爸?〃他的儿子问道;他没有注意到或者可能不理解那个限制词。
〃是的,任何事情包括每一件事情,〃董贝先生回答道。
〃为什么钱不能把我的妈妈救活呢?〃孩子反问道。〃它是残酷的,是不是?〃
〃残酷!〃董贝先生整整领饰,似乎憎恨这个想法。〃不,好东西不会是残酷的。〃
〃如果它是个好东西,能做任何事情,〃小家伙重新看着火,沉思地说道,〃那么我奇怪,它为什么不能把我的妈妈救活呢。〃
这次他没有向他的父亲问这个问题。也许他已以孩子机敏的观察力看出,它已经使他的父亲感到不安了。可是他大声地把这个思想重复地说出来,仿佛这对他来说是一个存在已久的思想,曾使他十分苦恼;然后他用手支托着下巴,坐在那里,慎重地思考着,想从火中找到一个解释。
董贝先生从他的惊奇(且不说是恐慌)中恢复过来以后(因为这孩子虽然一个晚上又一个晚上在他身旁以同样的姿态坐着,但这却是他第一次向他提出他母亲的问题),向他详细地说明,钱虽然是个神通很广大的精灵,决不能以任何理由轻视它,但它却不能使到了时候该死的人们活下来;而且很不幸,虽然我们从不曾像现在这样富裕过,但是即使是在城市里,我们所有的人也都是一定要死的。不过,尽管如此,钱却可以使我们得到荣誉,使人们畏惧、尊敬、奉承和羡慕我们,并使我们在所有人们的眼中看来权势显赫,荣耀光彩。它常常能把死亡推迟得很久。举个例子来说,它能使他妈妈获得皮尔金斯先生(保罗本人也常常从他那里受益)和杰出的帕克·佩普斯医生(他从来不知道他)的治疗。它能做到一切它能做到的事情。董贝先生把所有这一切以及为了达到同一目的所要说的其他事情都灌输到他儿子的心中;他的儿子专心致志地听着,似乎对他所说的话他大部分都听懂了。
〃它也不能使我强壮和十分健康,是不是,爸爸?〃保罗经过短时间的沉默之后,搓搓小手,问道。
〃不过你是强壮和十分健康的,〃董贝先生回答道。〃难道不是吗?〃
啊,那张重新抬起来、露出半是忧郁、半是狡猾的表情的脸是多么老气横秋啊!
〃你就跟你同样的小人儿通常的情形一样,强壮,健康,是不是,嗯?〃董贝先生说道。
〃弗洛伦斯比我大,但是我知道,我不像弗洛伦斯那么强壮、健康,〃孩子回答道;〃不过我相信,弗洛伦斯像我这样小的时候,她能一次比我玩得长久得多,而不会感到累。我有时却感到很累,〃小保罗烘烘手,说道,一边往炉栅的栏栅中间望进去,仿佛那里正在表演什么鬼怪木偶戏似的,〃而且我的骨头痛得很(威肯姆说,这是我的骨头),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是的!可是那是在夜里,〃董贝先生把他自己的椅子拉得跟他儿子的椅子挨近一些,同时把他的手轻轻地放在他的背上,说道,〃小人儿夜里应该是累的,因为这样他们才能睡得香。〃
〃哦,这不是在夜里,爸爸,〃孩子回答道,〃这是在白天。我躺在弗洛伦斯的膝盖上,她唱歌给我听。夜里我梦见这些希奇——古怪的事情!〃
他继续讲下去,一边又烘烘手,像一个老头子或一个年轻的妖魔一样想着这些事情。
董贝先生十分惊异,十分不安,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把谈话进行下去;他就只好借着火光看着他的儿子,一只手仍搁在他的背上不动,仿佛有什么魔术的吸引力把它阻留在那里似的。有一次他伸出另一只手,把那沉思的脸转向他一会儿,可是他手一放松,它又转回去对着壁炉,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闪烁的火焰,直到保姆前来召唤他去睡觉为止。
〃我要弗洛伦斯到我这里来,〃保罗说道。
〃您不想跟您的可怜的威肯姆保姆一道走吗,保罗少爷?〃
那位侍候他的女人十分凄楚地问道。
〃不,我不想,〃保罗像是这个房屋的主人似的,在他的椅子中重新坐好,回答道。
威肯姆大嫂一边祈求上帝保佑他天真无邪,一边出去了;一会儿,弗洛伦斯代替她来了。孩子立刻欣喜、活泼地跳起来,向他父亲抬起一张快活得多、年轻得多、孩子气得多的脸孔,祝他晚安;董贝先生看到这个转变大大地安下心来,同时又感到十分惊奇。
他们一起离开房间以后,他觉得他听到了一个温柔的声音在唱歌;他记起保罗曾对他说过他姐姐给他唱歌的事,就怀着好奇心开了门,听着并目送着他们。她抱着他,沿着那宽阔的、没有人的大楼梯,辛苦地走上去;他的头靠在她的肩膀上,一只胳膊随便地挽着她的脖子。他们就这样吃力地走上去;她一路唱着歌,保罗有时有气无力地低声伴唱着。董贝先生目送着他们,直到他们到达楼梯顶上——他们在中间也曾停下来休息过——,离开了他的视野;可是这时候他仍站在那里向上凝视着,直到后来淡弱的月光凄凉地、忽隐忽视地穿过幽暗的天窗,照着他回到他自己的房间。
第二天吃晚饭的时候,奇克夫人与托克斯小姐被召集一起来进行商议。桌布一撤走,董贝先生在会议开始时就要求她们毫不掩饰、毫无保留地告诉他,保罗是不是出了什么毛病,皮尔金斯先生是怎样说他的。
〃因为这孩子不像我所希望的那么健壮,〃董贝先生说道。
〃你一向明察秋毫,我亲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