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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秦帝国之一-黑色裂变下-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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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领担任的郡守也还算忠实的执行了变法法令,废除了隶农制和牧奴制,河谷耕地和草原牧场也都分给了农人牧民。两郡的府库都充实了许多,愿意从军的青壮年也大大增加。秦孝公当即颁布了两道诏令:第一道,两个郡守各晋升爵位两级,从原来的第七级公大夫爵晋升到第九级五大夫爵。这在地方臣僚中可算是最高爵位了,因为卫鞅的左庶长爵位也才是第十级。两个郡守自然是感奋异常。第二道:两郡庶民的赋税减去三成;两郡府库所征收的财货十年内用作军务官俸,免缴国府赋税。如此一来,两郡的财政压力大大减轻,郡守吏员庶民无不称颂欢呼。两个郡守向国君慷慨激昂的立誓,决意建立两郡骑兵,对各种侵扰坚决回击,绝不使敌国再压缩秦国土地! 陇西北地的夏天是宜人的,除了正午前后炎热两三个时辰外,早晚的山风河风凉爽干燥,没有一点儿闷热难当的感觉。虽则如此,秦孝公整日在山川奔驰,少有歇息,几个月下来,竟成了一个地道的西部汉子——黝黑发亮,精悍结实。一路东行,过了陈仓山便顿觉一阵沤热,身上立时汗津津的。秦孝公本想到玄奇的河谷庄园再去看看,却知道在他离开墨家总院的同时,玄奇也已经到齐国去了。孝公站在山头上望了一阵,叹息一声,便回头走了。走了一段,秦孝公却又回马向河谷纵深驰去。 到得小庄园外,孝公吩咐两名卫士留在小河边,独自一人推开篱笆走了进去。院子里两株桑树绿叶正浓,树下却没有养蚕的竹箩。小场院中堆着一个麦草垛,篱笆外的麦子显然已经收割打过。小屋的木门没有上锁,门上写着两行大字——入山采药狩猎迷路之人,可进屋食宿。孝公感慨的叹息一声,推开屋门,屋内几样简单陈设都用布苫着,除了一层灰尘,还是那样整洁冷清,显然还没有人光顾过这个小小庄园。孝公四顾,拿下古琴上苫盖的那块白布翻了过来,掏出怀中一碇干墨,在布上用力写下两行大字,又将白布翻过来原样苫盖妥当,方才走出小屋。他本想在这里独自住宿一夜,听听那山风松涛,看看那明亮孤独的月亮,替她理一理庄园桑树,重温一次那永远烙在心头的美丽的河谷之夜。 但是,他又必须匆匆离开这里。事情太多了。在陇西他已经大体知道了栎阳发生的动荡。风险关头,他相信卫鞅的品格与能力。但风险之后的善后,应该由他这个国君来出面,不能再纠缠卫鞅。正因为这一点,秦孝公才要冒着酷暑赶回关中。 赶到栎阳,已经是晚汤时分。秦孝公梳洗完毕,对黑伯叮嘱几句,便只身出门了。 匆匆来到嬴虔府前,秦孝公却惊讶得愣怔了半天——大门已经用砖石封堵,黑漆漆没有一丝灯光,没有一个人影!往日里生机勃勃的公子虔府变得一片死寂。秦孝公端详徘徊,终于来到小小的偏门。奇怪的是,小偏门也关着,一个卫士也没有,一盏灯笼也没有。想了想,孝公举手敲门。 偏门内一阵脚步,一个苍老嘶哑的声音,“公子不见客,请回吧。” “嬴渠梁到此,家老开门。” 吱呀一声,小门打开,家老涕泪纵横的跪倒在地上,“君上!公子大冤哪……” 秦孝公扶起家老,却没有说话,自顾向里走去。整个庭院竟也是黑漆漆一片,没有一个房间有灯光。家老轻步抢前,将秦孝公领到后院小山下,向山顶的石亭上一指,低声哽咽道:“公子整日整夜的在那里……” 秦孝公挥挥手,示意家老离去,便独自踏着石阶走上石亭。 硕大粗朴的石亭下,一个披散长发的高大黑影背身站立。听见身后熟悉的脚步声,他身体微微一阵颤抖,却依然没有回头。秦孝公也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站在高大黑影的身后,深深一声叹息。高大黑影一动不动的站着,没有回身,也没有说话,连一声叹息也没有发出。 两个人默默地站着,足足有半个时辰,谁也没有说话。 “就刑护法,大哥有功。”秦孝公终于打破了沉默。 高大的黑影依旧石像般的沉默。 “公父遗嘱,大哥记得否?” 回答的还是沉默。 “大哥历来支持变法,历来支持卫鞅。” 依旧是死死的沉默。 “放弃变法,杀掉卫鞅,我嬴氏一族重回西陲?” 高大黑影身体一抖,声音谙哑,“何须逼我?答应你,嬴虔不反对变法。” “然则仇恨卫鞅。” 高大黑影嘶声叹息,不回头,不说话。 “大哥,许多人等你出面合力。” “无须多言,我不会和任何人交往。”黑影的声音一阵颤抖,“嬴虔已经死了。”突然回头,脸上竟垂着一幅厚厚的黑纱,在朦胧夜色中透出几分恐怖。 秦孝公深深一躬,“大哥,保重。我会让莹玉经常来看你的……” “还有一句话。莫将莹玉嫁给卫鞅!” 秦孝公惊讶,“莹玉嫁给卫鞅?从何说起?” 嬴虔已经转过身躯,不再说话了。 秦孝公回到国府,心中很不是滋味儿。此时黑伯来报,说太子不敢来书房晋见,在太后寝宫等着。秦孝公一怔,阴沉着脸来到后庭院太后住处。 太子嬴驷一个多月来神思恍惚,骤然消瘦。闻得公父回来,更是惊恐。黑伯宣他在孝公书房等候时,他忐忑不安的跑到国府后院,默默的流着眼泪跪在太后面前。太后长叹一声,“好吧,你就在这儿等吧,但愿你小子还,还有一条活命……”说完,太后唏嘘着唤来莹玉,在女儿耳边小声叮嘱了一阵。嬴驷吓得六神无主,一直跪在太后的正厅竟是动也不动。 来到后庭院,秦孝公吩咐黑伯守在寝宫门口不许任何人进来,便匆匆走了进去。进得正厅,太后却不在,只有嬴驷跪在厅中,莹玉站在旁边一幅认真监督的样子。秦孝公胸中怒火骤然窜起,大喝一声,“逆子!”上前抡圆胳膊就是两个巴掌,打得嬴驷嘴角顿时出血,面颊肿起!又一脚将嬴驷揣翻,捞起一个陶瓶就要往嬴驷头上砸去! “大哥——!”莹玉哭喊着扑上来,双手死死抓住孝公胳膊,陶瓶哐啷一声掉在地上摔碎。孝公猛然推开莹玉,向剑架奔来,却不见了剑架上的长剑,一怒之下,又抱起一个石墩就要来砸嬴驷。莹玉情急,紧紧抱住孝公尖声哭喊:“驷儿快跑——!快啊!” 嬴驷却是咬着牙,不哭,不喊,不躲,不跑,反倒清醒了一般,默默的爬起跪在地上看着狂怒的公父。一瞬间,秦孝公竟然一脚踢开莹玉,顺手捞过一个青铜烛台向嬴驷扑来! “渠梁!可也!”太后面如寒霜的挡在嬴驷身前。 “母后——!”秦孝公嘶喊一声,手中青铜烛台咣啷砸在青砖地上,双手捂脸,泪如泉涌,浑身颤抖。 白发苍苍的太后默默的双手扶住儿子,“渠梁……”竟也是泣不成声。 “母后,渠梁有负列祖,不孝……”孝公大袖裹住脸,使劲一抹如泉泪水,扶母亲坐在石墩上。莹玉已经挣扎起来,收拾地上的凌乱东西,还不忘背过身向哥哥做个鬼脸。 “渠梁啊,驷儿有大错,罚他教他可也,不能伤残其身呵。”太后拭泪唏嘘。 秦孝公已经平静下来,冷冷道:“嬴驷,过来。” 嬴驷默默的膝行而前,红肿的脸上没有眼泪,也没有惊慌。 “嬴驷,你身为国家储君,私刑滥杀老秦望族三十余人,几使秦国倾覆,新法夭亡。战国天下,可曾有你如此太子?!如果不是卫鞅,而是我这个国君在栎阳,不杀你这个逆子,何以面对天下?何以面对为秦国流过无数鲜血的老秦人?”秦孝公粗重的喘息着,强压胸中怒火,冷冷道:“自今日起,废去你太子爵位。给你一卷通国文书,你要以游学士子身份,在秦国山野游历谋生五年。看看秦国千里河山的变法,想想你的作为!你,好自为之吧。”秦孝公沉重伤感,嘶哑的叹息一声。 莹玉惊讶,“大哥,驷儿还只有十四岁……让我,陪他去吧。” 嬴驷却重重的叩了一个头,“不,姑姑,嬴驷一个人。”说罢站起,向太后、父亲与姑姑深深一躬,头也不回的走了。 “驷儿……”太后喊着站起来,眼见嬴驷去了,摇头拭泪,“又是个犟种,咳!” “母后,让他去吧。我象他那么大,已经打了两年仗了。” “都象你?”太后长长吁了一口气,“总算过去了呵,那阵子我也提心吊胆的,和莹玉通宵合不上眼呢。说起来,还是卫鞅,泰山石敢当,不愧国家栋梁。你小妹还发了个誓呢……” “娘——”莹玉满脸通红,“人家那是求上天庇护秦国嘛。” “噢?庇护秦国?”秦孝公恍然大悟,不禁揶揄的笑看妹妹。 “莹玉,你去给大哥收拾饭来,他一准儿没吃。我和你大哥说说话。” “哎。”莹玉笑着跑了出去。 太后低声笑道:“莹玉立誓,卫鞅若平息动荡,她就嫁给卫鞅。” 秦孝公惊讶的一怔,立即恍然,不禁高兴得爽朗大笑,胸中的郁闷烦恼竟是烟消云散了。 二 青青子衿 悠悠我心 卫鞅有许多大事急于请秦孝公最后定夺,但却没有立即晋见。 他突然产生了一个微妙的想法,应当给国君一点时间,让其余声音先行上达,让国君先听到对他的仇恨和怨愤,他自己似乎应当先看两天。卫鞅为这个突如其来的想法感到惊讶,觉得自己似乎有了一些不该有的东西。仔细回味,似乎又觉得有理。国君几乎一年不在栎阳,自己单独扛过了变法初期的巨大压力,而且在平息最危险的动荡中惩罚了太子,刑治了两位太子傅。如果算上前面已经对他有怨恨的“孟西白”三将和老太师甘龙及太庙令杜挚,变法开始时的所有贵族元老已经都变成了他的敌对势力。最重要的,是失去了根基雄厚资望极深的嬴虔这个盟友力量。以嬴虔品行,他可能不会反对变法。然则以嬴虔的个性和难以克服的贵族痼疾,他也不会漠视个人仇恨。在嬴虔看来,他这个太子傅本来就是虚职,刑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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