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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川烈坚定点头:“卑下此百载无论如何都不能忘却仇恨,此决定乃是经过深思熟虑才定下,多谢军帅成全,卑下先行告退……”
古河图挥一挥手,待海川烈退去,又对着庄君洛苦笑一声,道:“看来还是不得闲,君洛不若便在我这清扬水榭呆上一阵罢。”
庄君洛享受地品了一口香茗,望着花园里翩然舞动的紫蝶,笑道:“固所愿,不敢请!”
……
弦月高挂,夜凉如水,四面静逸,偶尔可闻到圣君城外城传来通宵达旦喜庆的些微音声。修为低者难以闻见,因其微弱到不足以打破夜的沉默。
莒州气候较为异常,上一刻兴许晴空万里,下一刻便可能下起倾盆大雨。
苏伏越过了数百级乳白色玉石台阶,天空上的弦月便忽然被遮天蔽日的乌云挡住,行不多时,伴随着沉闷的响雷,暴雨蓦地从天而降。
妖皇陛下觐见不只一人,龙吟瑶与夜流苏同在其内。
这时下起暴雨,周遭环境便朦胧,隐约可见是一幢幢异常奢华的宫殿。
外事官卢昭陵轻轻撑起灵气,将雨水阻隔在外。
苏伏心里一动,道:“卢大人能在莒州妖国任职,必有过人之处,不知是哪州人士?”
步上台阶之后卢昭陵便在前头带路,他身形略躬,轻轻应道:“苏上仙说笑了,鄙人并无甚过人之处。鄙人本是神州一个小宗门之徒,后宗门被灭,辗转来到妖国,承蒙陛下浩荡之恩,得以出任外事官。”
苏伏微微一笑:“我一路走来,见这城中人族地位低下,卢大人能出任外事官,妖皇陛下信任是其一,其二还须大人自己有这份能力才是。”
他眼眸微转,继言:“敢问卢大人,妖皇陛下深夜召见我等,究竟所为何事?”
卢昭陵笑了笑,道:“其实并非陛下召见,此乃夜神月统领托我,她正于千秋殿候着。”
龙吟瑶听后略不悦道:“那个女人我知道,既非妖皇召见,恕我不再奉陪。”
夜流苏闻言,嘻嘻笑道:“我亦如是,为何非要我去见她不可?”
两女语罢一左一右便各自去了。
卢昭陵丝毫没有意外,复行不久,周遭开始变得明亮,他轻声介绍道:“此地便是千秋殿所在的广陵宫,陛下平日休憩之所,夜神月大人在里头候着上仙,您请自己进去罢。”
呈现在苏伏眼前的是巍然而立的重檐九脊顶的宏伟建筑,穿过石门,只见佳木茏葱,奇花娇艳,花木的深处曲折泻下一道清流,蜿蜒游走在石隙下。
再进数步,渐向北边,平坦宽豁,两边飞楼插空,雕甍秀槛,皆隐于山坳树杪,凝而视之,则清溪泄雪,石磴穿云,白石为栏,环抱池沿,石桥三港,兽面衔吐。
兽面清奇娟秀,眼瞳炯炯,宛如活物。
“此乃讹兽原身,最是古怪精灵,乃天地异种,目下真界仅余六师妹一个,其族在佛妖大战中尽役,是以千秋殿亦是祭奠讹兽一族之地,向来也是我与师尊师兄师妹等的居所。”
苏伏一时看得呆了,耳边冷不丁传来一个充满磁性的男音:“苏道友远道而来,真是辛苦了,本帅已备了水酒为道友洗尘,不知可否赏光?”
他连忙侧身去望,只见一个着青色绣竹锦袍青年静静凝立,其容貌在山坳树杪的阴影掩盖下,看不清明,只见得他唇边漾着迷人笑意,启合间便有音声传出。
苏伏没有发觉此人靠近,灵觉里,却只照见一团烈阳,异常炽热,他心里一凛,顿时明白夜神月邀请只是虚言,卢昭陵为了将他带来此处,竟先后以妖皇陛下与夜神月的名义将他骗来,这让他心头凛然生寒的同时,亦明白过来卢昭陵能在莒州妖国出任外事官的因由,有此手段,哪儿混不开呢?
更令他手脚冰凉的是,卢昭陵与此人如何知道自己与夜神月的关系?莫非车队中有奸细?
他第一时间排除这个想法,带来的近百妖兵都是对大王山对夜神月忠心耿耿的嫡系,绝无可能出卖,而武岩与朱仭父豢赡埽靵‘罡性子直,有什么便说什么,绝不会藏着掖着,而武岩出卖他没有任何好处,他的身份注定了他在莒州不可能受到任何重用。
苏伏脑海中瞬息转过无数思绪,面上却不动声色,行礼道:“敢问足下是?”
男子缓步行出阴影,容貌顿时显露,却是一个长得颇为精致的男子,他淡淡地说:“本帅是古河图。”
第357章广陵千秋、河图碧云(下)
“原来是巡城、治安两司军帅古河图大人,以军帅大人身份,何以亲自迎我这无足轻重的剑斋弟子?”
苏伏不动声色地说着,脑子急转,忽然想起来自从五个妖王洞合并后,大王山的妖兵对他多了一些尊敬,莫非这便是破绽?
古河图淡淡作了一个请的手势,也不言语,径自在游廊前头带路。
苏伏无奈,只好跟上,行不多久,便来到一处殿院,殿前有阶六层,殿墙石门上挂着一幅书就“千秋殿”的紫金牌匾。
踏进殿门,便见一幅紫檀架子青花岩的大插屏,转过插屏,却是雕梁画栋的穿山游廊,两边游廊皆有厢房,复行不远,便见几个穿红着绿的侍女恭立。
侍女身后是一个宽宏的厅堂,粗壮的梁柱与格子状的窗墙上刻画有各类禽鸟,其中有一只栩栩如生的彩玉尾羽孔雀图,便刻在顶梁之上,厅门已是大开。
妖皇陛下一生收有六个弟子,五弟子古河图在莒州是个跺一跺脚便会令莒州震上一震的角色,当然,他的权势半数来自于妖皇陛下,另半数则与三足乌古氏息息相关,这些都是九命告知于他。
踏入厅内,古河图果真备了一桌酒宴,恭立外头的侍女待苏伏踏入厅内,便掩上厅门。
苏伏没有在意,面色如常地坐在摆着丰盛酒宴的大圆桌前,淡淡扫了一眼周遭,发觉此地摆设甚为简洁,与其建筑本身的奢华不同,仅仅二三装饰。
“此地乃是师尊每十年一次与我等各弟子小聚之地,他老人家虽喜排场,却不喜自己居所奢华,是以才会是这副模样。”
古河图坐在左侧,举盏道:“道友远道而来,先敬一杯薄酒。”语罢一饮而尽。
那盏有人族瓷碗大小,约莫可装数两酒。
苏伏端起早已倒好的酒盏,轻扫一眼里头如同碧玉般的液体,也不含糊,同样一饮而尽。
酒入口中他脸色便微变,一股辛辣直冲鼻腔与脑颅,而后轰然滚落肚里,如火烧一般的液体在肚内熊熊翻滚,这是苏伏从未尝过的烈酒,一抹晕红悄然浮上面颊,他脑颅开始犯晕。
古河图面色淡然,亲自执壶,又倒两盏,淡淡地说:“再敬道友一杯,多谢道友给家师庆寿。”他语罢,二度饮尽,面色丝毫不改,显见是个酒中仙。
理由牵强,苏伏略晕,却也不言语,举起酒盏倾倒入口中,酒入肝肠,肝肠尽醉,他只觉头晕眼花,坐也快坐不稳,只能努力平稳着呼吸,却是不愿意就此倒下。
古河图面上略显赞赏之色,他继续执壶倒酒,手没有一丝晃动,此次他轻轻一笑,说道:“酒名碧云,出自天工坊,一两价比万两黄金,道友海量,连饮两盏已有七两,不若再喝一盏,凑足斤数,意味十全……”
苏伏二话不说,再次倾倒入口,这一盏下肚,他眼眸蓦地恢复清明,晕眩感奇迹般消散无踪,他平日并非贪杯之人,且此酒非灵酒,同样非为面皮,只是他从一开始便知道,若不喝下这三盏,连与古河图交谈的资格也没有。
此厅堂意义于古河图非常重大,他不知何故将苏伏带来此处。
“好酒!”
苏伏轻声赞道:“碧云,碧云,果真是碧玉如云,我目下只觉身处云端之上,快活甚过神仙,军帅大人将此酒拿来招待我,是否太过隆重一些?”
古河图轻淡一笑:“酒不在珍贵,而在于饮它之人是否懂它,若是懂它,它自然珍贵,若是不懂它,亦只是寻常水酒罢了,道友显见懂它,否则不会如此快便醒来。”
“惭愧,三杯才悟!”
苏伏把玩酒盏,微微笑着说:“不过军帅大人这一盏可还没下肚呢,总不能赖了我这个客人罢?”
古河图不禁失笑:“道友风趣得很。”语罢同样一饮而尽,他精致的面上闪过一抹晕红,显见并非千杯不倒。
苏伏这时反过来执壶,说也奇怪,酒壶只比酒盏大一点点,倾倒出的酒,却早已超出它所能容纳的极限,可此时却仍有如碧玉般的酒液溢出,真叫稀奇。
“这一杯反敬军帅大人!”苏伏也不说理由,径自倾倒入口,只觉先前辛辣全数不见,入口便变作了甘甜可口的玉露,令他觉得非常享受。
古河图先未饮下,而是轻描淡写地说道:“道友饮下三杯碧云,便是我古河图的客人,也不枉我将道友带来此处。不过道友要知道,莒州是妖族的莒州,道友无心或是有意勿论,本帅只问道友一句,缘何要出任大王山妖王位?”
苏伏面色平静,自顾自地倒了一杯碧云,他早已猜到古河图邀他来此的意图,是以早已酝酿了应对,这时便从容说着:“因为我杀了杜之一。”
古河图眉头微蹙,却是先饮,随即同样自顾自倒上满盏,才道:“你苏伏在我莒州是贵客没错,可说句难听一点的话,若非陛下给剑斋几分薄面,你在莒州什么都不是,你怎么敢杀我曲连三十六洞的妖王?”
这时古河图身上气势略显,妖帅境界的威压淡淡凝在苏伏上空,几乎要压得他不能喘息。
本来因碧云之故,尚在云端徘徊,此时却骤然被打落地狱,顿使之如坠冰窟。
酒醒了一些,这令他清晰地知道了自己面对的是妖帅,略沉吟片刻,忽然好奇地说:“我为何不敢?就因为杜之一是个妖王?而我苏伏只是人族修士?”
苏伏举盏饮尽,这已是他第五盏下肚,他冷冷一笑:“杜之一该死,所以他死了,妖帅大人欲要我如何,明言便可。”
古河图同样饮尽,才淡淡道:“我确是在想用何法治你,免得你在我莒州太过嚣张,堂堂一域妖王说杀便给杀了。不过我更好奇的是,你是如何办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