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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的对话,似乎毫无关系。
项青牛翻烤着那只野兔,似乎是想确认什么,举起来朝着老黄牛晃动了一下,老黄牛回头望了望,从鼻子里发出一声鄙夷似的冷哼。那意思好像是在讥讽项青牛……那个傻逼,居然拿肉诱惑一头牛!
项青牛尴尬的笑了笑,然后又突然止住笑,脸色落寞:“它……好像已经忘了,自己曾经吃过肉的事。”
扑虎招了招手,老黄牛随即慢悠悠的走过来,贴着扑虎的身子趴下。扑虎抚摸着它的脖子有些发苦的笑着:“它忘记了曾经吃肉,是因为它已经老到谁也阻止不了死亡了。不过还好,它终究没有忘了我。”
“最近……它总是让我多骑一会儿,如果我军务繁忙忘了去看它,它就自己走到大帐外面叫我,然后蹭我的腿,那意思是想驮着我再出去跑一圈……我知道它自己也已经预感到日子快到了,它也是舍不得。”
眼泪顺着扑虎的脸往下淌,有些浑浊。
“这个家伙……”
他抚摸着老黄牛的手有些僵硬,但动作还是那么轻柔。
方解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项青牛忘记了继续翻烤野兔,一边已经烧的发黑。
“我曾经想,再给它灌注一些修为……”
扑虎看了方解一眼:“这会不会是有些自私?看起来它还好,但我不知道它现在是不是已经在承受着什么痛苦,如果是,我为它续命,它的痛苦就更重。”
方解想说由它去吧,可发现这话有些残忍。
“我已经想好了。”
扑虎抹了抹眼泪:“本来还有些遗憾,若是我带着它离开的话也许再也见不到你们两个,你们两个就来了。这挺好……军务上的事我不想再管了,天下的事我也不想搀和,老黄是我从皇陵外面偷来的,它死之前我带它回去。然后我就回古墓里,那才是我该去的地方。”
“我这次出古墓,最大的收获是……有朋友了。”
扑虎站起来,老黄牛也随即站起来,用身子蹭他的腿。
扑虎翻身上去,拍了拍老黄牛的屁股:“你们的事若是都干完了,天下不再有纷争的时候可以去古墓看看我,如果我还没死,再陪你们喝酒。”
他骑着老黄牛嗷嗷的吼了几嗓子,像是在发泄,又像是在宣告着什么。
方解和项青牛对视了一眼,看着那一人一牛远去的背影久久没有说话。
“保重”
项青牛遥遥抱了抱拳。
“恭喜”
方解说了这样两个字,连项青牛都没明白有什么可恭喜的。
“人家老朋友要死了,你说恭喜?”
项青牛瞪着方解质问。
“他们两个都解脱了。”
方解丢下一句话,转身就走。
牛回到了牛的生活,是解脱。人回到了古墓里,何尝不是一种解脱?扑虎被杨坚拉着重回人世间,只怕没有一天是开心的。他做了太多不想做的事,表面上看起来和杨坚那么合拍,兄弟情义深厚。其实未尝不是如那老黄牛一样,看起来它吃肉吃的香甜,别人又怎么知道是不是真的香甜?
第0870章绵羊和山羊
方解忽然发现,自己已经告别了很多没有死去的朋友。
比如扑虎,他不会死去,但不知道还有没有再见的机会。比如卓先生,他也不会死去,可能也不会再有相见的机会。
当然,方解也告别了很多已经死去的朋友,比如铜棍,比如……大犬。
回来的路上项青牛一直有些提不起精神来,这个多愁善感的胖子脸上的伤感那么清晰,方解觉得胖子这样的人活的应该更轻松些,想笑就笑,想哭就哭,不会压抑自己的情绪。而方解……似乎一直在压着自己的情绪。
两个人的人生本来就不一样。
回到大船上,项青牛还是闷闷不乐。方解从陈孝儒手里接过来一份密报的时候,脸色也凝重起来。
“罗屠到底想的是什么?”
他看着密报,不理解罗屠在这个时候忽然做出这样惊天动地的举动到底图谋的是什么。按照道理,被杨坚的铁甲军已经逼的毫无还手之力,这种情况下他不敢再树敌才对。可他的决定,显然是要与全天下为敌了。
“这事消息传过来的有些慢了,咱们的人因为战事阻隔出不来。”
陈孝儒解释道:“半个月前,罗屠就准备让金世铎通告天下,但金世铎一直反对,金家现在已经绑在罗屠身上,金世铎不敢冒险。罗屠索性不再理会手下人的反对,一意孤行。十天之前,罗屠在柳州称帝了……国号大胜,年号恒昌。”
陈孝儒看了方解一眼,继续说道:“他本来已经把名字改为屠,但是在登基的当天,他把国号和名字连在一起,改名胜屠。”
方解沉默,将手里的密报仔仔细细的又看了一遍:“现在我知道为什么金世雄发了疯,不停的猛攻扑虎的人马了,他要急着南下把他弟弟金世铎拉出来,如果任由金世铎跟着罗屠发疯的话,金家也是举世皆敌的下场,他不敢。金世雄就算造反也一直打着清君侧的旗号,一直用的也是大隋的封号……现在金世铎被罗屠拉进了必死的境地,金世雄不疯才怪。”
吴一道在旁边点了点头:“主公说的没错,金家和罗屠联手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当初通古书院把金家推出去,就是因为金家已经势弱。金家为了自保才会找上罗屠,现在,通古书院已经不存在了,没能把金家拖累死。倒是罗屠这决定十之八九会把金家拖进万劫不复的境地,金世雄肯定急疯了。”
“现在大隋就算再乱,谁也不敢第一个站出来称帝。谁称帝,立刻就会引起其他人的围攻。罗屠自己作死,金家就是陪葬的。”
方解想了想吩咐道:“让船夫再快些,尽快回大营去。”
他把地图展开看了看,指着江南一片说道:“扑虎打算离开大营,一旦他离开,江北的朝廷人马没人指挥立刻就会崩溃,金世雄南下,汇合了金世铎之后肯定要反罗屠,到时候罗屠和金家会有一战。而杨坚绝不会错失这个机会,江南决战要来了。我要尽快回去布置人马,在信阳一线设防。不管是谁败了,溃兵都有可能冲击西南。”
吴一道点了点头:“不得不防啊。”
“另外……”
方解想了想说道:“告诉货通天下行的人,这段日子就不要在长江这段水路上过了。商行停运虽然对大营影响颇大,但我不想让商行蒙受损失。”
“喏”
吴一道垂首:“属下回头就去吩咐人将主公的命令传达下去,货通天下行各分行都绕开长江水路。停一阵子也好,让商行的人全力盯着东疆那边的举动。”
方解沉默片刻后说道:“提起东疆,有件事我一直想和你商议,本打算着回到大营之后再说,既然现在不得不停运一段日子,所以关于东疆的事提前商议一下也好……如果奥普鲁帝国的人真的对东疆动兵,凭着沐府的军队能坚持多久谁也不知道。我的意思是,侯爷可以吩咐货通天下行在东疆的各商行,一旦沐府和洋人开战……各商行就尽最大的力量为沐府提供些支持。”
吴一道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方解的意思:“属下明白,主公既然已经想好,属下照办就是。”
尽全力支持一个将来必然要面对的敌人,这事似乎怎么想都有些不对。可是,以吴一道对方解的了解,他知道也改变不了方解的想法。
“那就好。”
方解点了点头:“陈孝儒,加派人手在江南打探消息,我要随时知道江南的局势如何。这三方如果真的决战,那么咱们只怕也没有一年的时间修正了。”
“喏!”
陈孝儒抱了抱拳:“属下尽快去挑选人手。”
方解站起来,走到大船的船头看着回家的方向说道:“我总是想准备的再充分一些,多充分一些,可是时间并不是我一个人做主的。别人的变化我没有能力控制,不过既然到了这时候,黑旗军也就不必再多考虑什么了,该战就战。”
……
……
武当山
三清观的弟子们有些好奇的往山最高处张望,那个建在山巅的亭子里坐着三个人,一个是三清观的观主,他们的祖师爷张真人。另外一个穿道袍的老人他们虽然不认识,但从身上那件和他们不一样的道袍也能推测出来身份。唯独那个穿一身白色长衫的年轻男人,大家怎么都想不到会是谁。
放眼整个江湖,能有资格和张真人萧真人这道宗两个身份最高的人坐在一起的年轻男人,似乎一个都找不出来。这些三清观的弟子虽然也多不问世事,但他们也不是消息闭塞的隐居之人。他们还身在江湖,怎么可能不知道江湖上的事。
正因为他们知道张真人的地位,知道萧真人的地位,所以对那个白衣男子更加好奇。
“那人到底是谁?这是第二次来了,上次也是祖师爷亲自迎了去后院,这次再加上一个一气观的萧真人陪着,好大的来头啊。”
“只要不是来闹事的,管他是谁。”
一个年轻道人无所谓的说道:“不过,现在这江湖之中,谁还敢来咱们三清观闹事?师祖的修为已经到了那一层,放眼天下也无人能出其右吧。”
他说话的声音并不大,而且距离山巅还有很远很远,本事同门之中几个师兄弟间闲聊而已。谁想到这话才说完,就听见有人骂了一句:“放屁!”
这话如此清晰的传进每个人的耳朵,可偏偏不知道是谁说的。几个年轻道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吓的脸上变色。这时候就听见张真人的声音远远的飘过来:“都滚回去做功课,回头连你们的师父一块罚!背后吹牛逼算什么本事,回头你们都能走在江湖上当着别人面吹牛逼我才高兴!”
这几个年轻道人吓得连忙朝着凉亭那边拜了拜,然后转身跑开。他们怎么也不敢相信,距离那么远居然被人听到了。
萧一九往山下看了看,然后看着张易阳说道:“现在的弟子心性都这么差……我当初都以为道宗正统还是在三清观,我那个破观子不过是为了迎合大隋皇帝弄出来的而已。道人,布衣布鞋问道天下,这才是正道。我那观子里的人,包括我自己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