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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星月不明,好在大街上空荡荡无阻挡,李茂飞马直奔军料院,一路畅通无阻。火是从军料院烧起的,文书丞一定已经赶了过去,在孤山镇只要能稳住于派人马,任谁也翻不出大浪来,在尚何来成为阶下囚后,唯一能稳住于派人马的就是文书丞。
大火是从军料院的草库里烧起的,草库里有六座堆积如小山般的草垛,有人趁夜色潜入草库,点燃了一堆草,火起不久,文书丞便赶了过来,正在指挥救火。
见李茂单人匹马而来,文书丞吃了一惊,顾不上寒暄,当面直问:“茂华,你怎么看?”李茂道:“骷髅面已经进城,在此之前有刺客入宅来行刺我,这是有人要发动兵变。”文书丞叫道:“不好,我们中了调虎离山计!他们一定是冲军院大牢去的。”忙要招呼军将去军院大牢,李茂道:“来不及了,只怕他们已经得手,为今之计,得赶紧通告各营守将,谨守营寨,勿要擅自行动,只要稳住了驻军,任谁也翻不起风浪。”
文书丞稍加思索,便道:“我有于将军手令,我们去西军营。”
西军营是孤山镇六所驻军大营中最大的一座,位置在军院以西,故此得名,西军营将士是于化隆一手带出来的子弟兵,训练水平高,装备精良,作风硬朗,善打恶仗,是清海军的中流砥柱,只要他们不乱,孤山镇就翻不了天。
当初尚何来欲策动北军营郞宾部发动兵变挟持赵和德,恐西军营干涉,托熟人征询西军营主将朱振远的意见,朱振远无一字回复,也没向赵和德高密,尚何来得到朱振远的默许,这才壮着胆子联手郞宾发动了兵变。
一行人出孤山镇北门,绕道向西,由北门到西军营需要经过一片小松林,白天行走倒不觉得什么,这晚星月全无,望着灰白的路没入幽深黑暗的松林,众人不觉鸡皮疙瘩掉了一地,正犹豫间,天空忽然下起大雨,冬夜的雨出奇的冷,出来的急没有带雨具,经雨着了凉可不是闹着玩的,李茂把牙一咬,催马向前。
入林不过半里地,前锋士卒骤然跌翻在地,原来是战马中了绊马索。落地士卒未及起身,两边树林里便射出无数羽箭,天黑、雨大,箭矢失去了准头,只是仗着量多乱射,随行护卫结成人墙护卫主将,顿时十折七八。文书丞见势不妙欲折马往回走,李茂喝道:“事已至此,只能拼了。”言罢舞刀开道,有七八个小卒健步出林,挺枪攒刺,李茂战马中枪,厉声长鸣,李茂翻身下马,挥刀乱劈乱斩,相距太近,刀刀递出都收一捧血雨。
长枪不利近身肉搏,士卒忙弃枪拔刀,李茂哪给他们机会,仗着身上有甲衣,猛力向前一撞,正面三个士卒一起扑倒。此时文书丞的马中箭倒地,他的脚被马镫挂住,躲避不及被马身压住,也亏得如此才没被乱箭射杀。
李茂捉住一个士卒,拿他当盾来到文书丞身边,插刀在地,拼尽全力将马匹抬起,文书丞脚踝脱臼,骨头却没断,危机时刻也激发了他胸中的一股狠劲,自己搬着脚一拧,脱臼的骨头竟然重新归位。李茂向他打了个手势,二人俯身在战马尸体下,听着耳边箭矢呜呜作响,却不吭一声。雨太大,弓弦受潮,箭射的越来越不准。
首领示意停止攒射,招呼部属点起可以防雨的松蜡火把,慢慢逼向路中央泥水地里的尸堆。李茂借着光扫了眼四周,找到了退路,他向文书丞使了个眼色,文书丞会意,二人伏地待机。伏击者共有二十人,被李茂砍杀四人,砍伤六人,剩余的人围成了一个椭圆形的圈,慢慢向尸堆收紧,所过之处,不论人马,不论敌我,统统补上一刀。
第113章 一贱传千年
距离李茂还有两丈远时,忽听得一声大喝,一个“人”从尸堆里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首领的嘴角露出了一丝冷笑,一支弩箭擦着他的耳朵激射而出,正中那“人”的面门。
那人仰面倒下之际,又一个人从尸堆里窜出,跪地把双膝当做滑板“哧溜”一下便撞了过来,首领急摆刀应战,就觉得肋下一阵凉风刮过,一腔热血由伤口喷涌而出。
李茂只一刀便要了对方首领的命,骇的伏击者阵脚大乱,文书丞趁势而起,一头扎进了黑松林,在他之前李茂已经连滚带爬地窜了进去。地太滑,天太黑,起身时不慎滑了一下,让李茂逃跑时的姿势异常狼狈,不过性命攸关,也顾不得这些了,二人一进黑松林就发足狂奔,待伏击者反应过来再追时,已经来不及,匆忙放了两拨箭后,李茂和文书丞便消失在幽深昏暗的林中。
这块黑松林呈一个不规则的椭圆形,北门通往西军营的路正好截腰穿过,李茂和文书丞都在地图上看过,二人脱身之后,便折转向西,走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便钻出了松林。
眼前是一片旷野,夏季这里的草长的有一人深,秋天,草被驻军打掉充作马料,这里就成了一片无遮无拦的旷野。雨越下越大,看不到一丝光,二人只能凭着记忆摸索向前,不知走了多远,眼前忽然出现一点亮光,靠近一看,却是一个三岔路口,临时搭设了一间帐篷,帐篷前摆着一具拒马枪,又有一个士卒提着油布灯笼站在雨中,冻的直发抖。
在这无边漆黑的雨夜,陡然见到这一点光,二人的心头顿时亮了起来。
小卒手里的灯笼上正面写着“青海”,背面写着“步前”。西军营的正式番号正是“清海军步军前营”,看起来这是西军营派在外围的警戒哨,二人此刻又冷又累,体力已经消耗殆尽,不假思索立即迎了上去。
雨中提灯的小卒眼见黑漆漆的夜里突然冒出两个人,吓得“呀”地一声丢了灯笼钻进了帐篷。文书丞不觉莞尔一笑。
帐篷里钻出四个人,俱披着雨衣,一人持刀,两人持枪,另一个张弓。“什么人,夜闯西军营?”文书丞正要答话,李茂却抢过话头道:“自己人,外出巡夜,惊了马只好步行回来。”四个士卒提起灯笼,看清李茂确实是军官打扮,便招呼同伴收了枪,招呼道:“这雨可真大,两位长官浑身都淋透了,过来烤烤火吧。”李茂笑道:“还有火,太好了。”直奔帐篷而去,持刀小卒大喜,连忙一侧带路,却不料李茂突然挥肘袭来,那小卒一声未吭便栽倒在泥水里。文书丞吃了一惊,反应却不慢,调转剑锋,反手将剑送入身后小卒的腹部。
这中间李茂已滑步到了帐篷口,手起刀落斩杀了那个弓箭手,最后一个小卒见势不妙,转身边跑,李茂从容拾起弓箭,朝他射了一箭,那小卒背部中箭扑倒在地,文书丞赶上去补了一剑结果了他,在靴底蹭去血迹,却问李茂:“为何要杀他们?”
李茂捡起地上的一杆枪,说道:“我记得今年十月间朱振远从古书上看到一个新阵型,为了演练这个新阵型,他把前营的枪全部换了一遍,枪身比制式长出半尺,枪身有三个铁箍,为了这三个铁箍,他还跟你还吵过一架,可你看看这杆枪上却是光溜溜的什么也没有。”
文书丞吃了一惊,仔细查看后,摇着头道:“茂华,我真是佩服你,这等细节你也能注意到,了不起,真是了不起,为了这三个铁箍,我跟他差点没打起来,结果一眨眼的功夫我就全忘了,亏得你还记得。”文书丞啧啧称奇,心里到底还是有些不大相信,弯腰在士卒身上摸了一把,没有发现任何信物,这才相信李茂的判断。
帐篷里盘着一堆火,帐外立着拒马枪,这四个小卒从何而来,却是一个未解之谜。李茂顾不得猜谜,脱了两件雨衣披在身上,提着油布灯笼继续赶路。
这个三岔路口是最好的指示牌,循着向西的小路再走两里地,二人遇到了步军前营一队巡夜逻卒,验明身份后逻卒将二人带入驻军大营。
西军营外松内紧,城中起火,朱振远即击鼓聚将,将大将留在中军帐,卑将分散各营弹压士卒,西军营乃是精锐之师,训练有素,城中起火,营中依旧平静如常。清海军于派中,除了尹牧,便以文书丞、尚何来地位最高。朱振远对文书丞向来都很尊敬,闻听文书丞冒雨而来,连忙迎出帐外,亲自为其撑伞,问道:“城中出了什么变故,两位夤夜来我营中?”
文书丞道:“有人潜入军料院草库纵火,我恐有人趁机作乱,特来知会将军一声。”
朱振远道:“请二位放心,朱振远吃朝廷俸禄,便是朝廷的臣子,我绝不会与反贼同流合污。”见二人浑身湿透,便命人准备热水和干净衣裳,又喊人熬姜汤驱寒。冬夜淋雨不是儿戏,稍有不慎就会感冒,这个年代一场感冒足以要了人的命,二人不敢逞英雄,道谢后各自去洗浴。待二人一走,朱振远的脸顿时沉了下来,押营官陈川打了个砍头的手势,朱振远摇摇头,捉生将黄仁凡道:“城中若不是出了大事,他两个怎肯夤夜来投?李茂的臂上有伤,身上有血,必是城中出了大事。”
朱振远道:“他们果然已经得手,他们俩就不该出现在这,再等等看。”却对陈川道:“此事万不能让密州特使知道。”早在城中起火前,就有一个自称是密州李师道特使的人到了西军营,要朱振远起兵会合尚何来,夺取孤山镇。
来人拿出一封据说是密州刺史李师道的亲笔信给朱振远看,李师道在信中承诺只要尚何来和朱振远能控制孤山镇,他就联络李家宗亲逼迫李师古退位,由他接任节度使,作为酬答,他将调尚何来为牙军兵马使,而将孤山镇交给他。
李家兄弟明争暗斗的故事朱振远耳朵里都快听出茧子来了,只是李师道派人找到他还是第一次,他心中虽有三分不信,却又有些动心,于化隆和尹牧已走,尚何来又被李茂诱捕,于派人物想出头难于登天,他实在不甘心。
但要他仅听一面之词就相信来人的话,而率军参与叛乱,他也不甘心,朱振远就存了骑墙观望的心理,先让两家斗一斗,等看准了再下注不迟。
密州特使也不紧逼不放,除了留在营中,并不给他任何压力。午夜那场大火,让朱振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