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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奕訢的犹豫中,西贝又一次抛出了一个公使团刚刚达成的共识。
“公使先生!”
心知已经无力改变公使团决定的奕訢咬一咬牙,看着西贝反问道:
“如果朝廷同意议和,那么各国是否保证唐浩然就会撤兵回朝鲜?”
耀眼的闪电映亮了天地;惊雷于乌云中滚动着,这电闪雷鸣似乎就像是这大清国的丧钟似的,在这四九城的上空回响,而当那电闪将紫禁城映亮的时候,在宁寿宫的殿内,这会气氛却压抑到了极点,那空气甚至紧崩到随时都能燃烧一般。
奕訢跪伏于地上,他的脸上满是泪痕,此时他跪的并不是太后,也不是小皇上,而是这大清国,而是大清国的列祖列宗,而相比于的奕訢的满面老泪,面色煞白的慈禧则于上位,双目死死的盯着殿外,盯着殿外的雨。
“这……就是咱大清国的忠臣啊!”
一声长叹中,慈禧的目中迸发出似要杀人的怒火,难怪他会这般恼怒,曾被朝廷寄以厚望,用于牵制李鸿章的张之洞,现如今也完全翻过脸来,他和四川总督、云贵总督一道发来了电报,请旨朝廷除奸佞以安天下,更说什么当今天下纷乱,以至俄人窥视东北三省,为国家计,东北当建立行省,进而直截了当的保举唐浩然为东北三省总督。
好一群肝胆忠臣啊!
这就是他们对大清国的忠啊!他李鸿章守着精兵不派,他张之洞一众人等,更是为了一已私利,甘心授权于逆乱,这大清国竟然被这一群乱臣贼子把持着地方,如何能不让慈禧恼怒,可纵是恼怒非常,她却也只能在这宫殿中发出这么一声感叹罢了。
“李鸿章那边给了话了!”
强压下心头之怒,慈禧看着跪伏于地的奕訢,用尽可能平静的语气说道。
“张之洞这些人也是为了国事,既然现在咱们兵不及人,那就议和吧,当年能同洋人议和,今个就能同他唐浩然议和!”
在道出这句话时,那话声虽是平静,可那字却是几乎是一字一字的迸出来的,到最后慈禧盯着奕訢直说道。
“这祖宗的交待现如今看来,是错不了的,六爷,当年咱们错不是错在用了他们,而是用过了,没有丢掉他们,当年圣祖爷那会……好了,再说这也都没用了,反倒是徒惹人笑话,不过这样也好,到也能让天下人瞧瞧,瞧瞧咱大清国的忠臣们,都是什么模样!”
这话看似是在为自己打气,可无论怎么听,都像是气话,但慈禧的话还是说进了奕訢的心里,可不是嘛,当年用汉臣平定发乱没有错,就像当年世祖皇帝用吴三桂他们得了中原,圣祖爷用绿营平了吴三桂一般。现在朝廷错就错用过了汉臣,却没有把他们连根拔起,反倒一味的恩抚,若是如圣祖爷一般再建新兵,借新兵之手剿平曾李等人,又岂有今日?
“六爷,这往后啊,恐怕日子会一天比一天难过了!”
起了身,慈禧倒是不再顾着那帘子了,而是走出了帘子,瞧也未瞧跪于地的奕訢,径直走到了殿门边,那雨被风吹着时而落在她的身上,旁边站着的李莲英这会却只是垂着头,连大气也不敢出,这时候太后就是淋雨,那也得让她淋着,若是太后不痛快,大家伙都别想痛快了!
现在慈禧倒是看清楚了这世道,认清了疆吏的嘴脸之后,自然想到了将来。
“可无论如何,咱们这大清国总算暂时保住了!”
太后的话只让奕訢浑身一颤,难道太后当真要接受张之洞他们的胁迫,把祖宗之地交给唐浩然那个逆贼?
“太后,那祖宗之地,焉能交给外人,实在不行,咱,咱们就回去,回……”
不待奕訢把话说完,慈禧却把眼一瞪,盯着奕訢恼道。
“六爷,您精明一世,怎么这个时候反倒犯起了糊涂啊,就是咱们现在愿意出关,他唐浩然又岂会容咱们出关?其它人又岂会容咱们回满洲?”
斥问之后,脸色紧绷的慈禧继续说道。
“这天下啊,若是当真让这些个汉人夺了去,可真就没咱们满人的存身之地了,六爷,所以的,往后非但我们娘俩的命系在您身上,就是百多万旗人的身家性命,也系在您身上!”
话到了这,慈禧才走过去亲自将奕訢拉起来,而后看着他说道。
“今天这时局,怪不得那些人不忠,要怪,只怪咱们旗人不争气吧,可往后啊,再不争气不行了,六爷,若是咱旗人再不争气,只怕这天下之大,非但没有咱们的容身之地,怕到最后咱们旗人只会死无葬身之地啊!”
“太后!”
双目通红的奕訢又岂不知这个道理,他的腰身鞠着,那脸上却尽是苦色,现在还来得急吗?
“就像先前说的,既然地方上的那些人野心勃勃的,那多出一个唐浩然来,倒也不见得是个坏事,有了他在满洲盯着,他李鸿章就不敢轻举妄动,还有张之洞他们,也都互相盯着彼此,六爷,您读的书多,比我这个妇道人家懂得多,这局面怎么用,到时候您可得操好心,这兵是一定得练的,练不成兵,咱旗人……”
“太后,练兵,就要银子,可现如今,这银子,都卡在地方上,若是地方上不再解饷,这新军如何练?”
这几日荣禄可是一个尽的问他要银子,心知将来日子更难的奕訢一想到银子便是一阵头大,可若是没有银子,这八旗新军又怎么练?练不成新军,这大清国的天下怎么保?
“哼哼,六爷,您别愁银子,管他李鸿章也好,张之洞也罢,他们都要维持朝廷的体面,这银子,你尽量问他们去要,我还就不信了,他们就敢断这个饷,”
冷哼一声,慈禧朝着殿外瞧了一眼,那苍白的脸上怒容反倒消失了。
“六爷,这大清国的天下,可不能断在你我的手里,咱得保住这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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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壬辰之夏(上)第一更
“西元1892年,壬辰年。
在东洋近代史上,这是决定历史发展的一年,这一年的东洋发生了太多的大事——决定一个民族命运的“关东会战”,将一个民族拖入黑暗之中。还有决定中国命运的“壬辰之战”,令一个民族看到希望的曙光。
正如同四百年前的“壬辰年”一般,东洋的命运再一次决定于“壬辰年”,在“壬辰”的诸多大事之中,有太多的小事,被历史选择性的无视了。或者说,被直接淹没于历史的长河中之中,其中真相纵是当事亦无法说道清楚。
或许,真相,从来说不曾重要。”
《东洋史要》桑原藏
硝烟,在清晨时分,硝烟终于散尽了,此时的杭州城却是满目疮痍,到处都是断垣残壁,城墙垮塌了,房屋倒塌了或在烈焰中化为灰烬——在过去的三天中,北洋舰队的舰炮不断的轰击着这座城市,从而令这座首义之城化为废墟。
在垮塌的城门楼上,一面蓝底的日月旗依然仍风飘荡着,如过去一般,这日月旗似乎是这个民族不屈的标志,与日月共存的象征,但在城墙下,却是一张张疲惫的、茫然的以至于有些惶恐的脸。
败了!
曾经声势浩大的起义,在数十营淮军、练军精锐多路夹击下,被镇压了,而从宁波登陆的一镇台湾新军,则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相比于淮军、练军,台湾新军无疑更为精良,更为骁勇擅战。
在四面受敌的情况下,临危受命接过浙江大汉民军指挥权的前军事顾问李勤玉,则不得不以寡敌众,一路惨烈应战,却又一路溃败后撤,号称十万的的浙江民军伤亡极为惨重!滂沱大雨中,满地的泥泞里,背着枪的残军冒着风雨一路边打边撤撤往杭州。
这几万部队中,有不少是断了手,截了腿、削了脸,满头包着白纱布的伤兵,抱着婴儿无奶可喂的眷屠以及步履蹒跚的难民,而在杭州等待着他们的却是北洋舰队的炮击。而在持续三天的炮击之后,一个消息在昨天夜间传了出来——在杭州湾,有一支船队在等着他们,只要上了船,便能撤到关东去,关东在什么地方,没有多少人知道,可对于许多人来说,那里或许是唯一一个能够活命的地方。至少对于那些将辫子剪掉的青壮来说,那里能保住他们的性命。
人们都在往一个方向走着,十万军民往着一个方向走着——码头,几十艘商船候在杭州湾,风在吹,云在走,海水在涌动着。
在杭州城外的教堂中,外国神父用笔记下的这一一在,不带有一丝的情感。
“运送难民的船队在杭州湾外海等待着,根据目前的消息,北洋舰队似乎无意阻止他们,也许是无力阻止他们逃往东北——舰队在对杭州城的炮击中耗尽了最后一发炮弹,他们已于昨夜返回吴淞补充炮弹。
尽管许多人逃离了杭州,但在杭州城,日月旗依然未曾降下!谭都督是否随同难民撤退,似乎是目前最令人好奇的问题。”
当城外教堂中的神父用好奇的语态记录下这一段文字的时候,在杭州城内曾经的巡抚衙门,现在的“大汉都督府”内,满面疲色的谭嗣同,又一次用满怀深情的眼神看着这座都督府,他所怀念的并不是都督府的荣华,他无法舍弃的是身为汉民的骄傲。
“谭先生,是时候离开杭州了……”
穿着西装的福岛四郎,看着谭嗣同郑重其事的说道,这次从杭州的撤退,多亏统监府同李鸿章达成了协议,利用北洋舰队往上海补充弹药的当口,用商船把撤离杭州的志士和其家眷撤往东北,作为都督府顾问的福岛,现在更关心的是谭嗣同能否顺利撤出杭州,至于其它人——他根本不在乎,他的任务很简单,确保起义成功、评测起义效果,而最后,则是保证起义失败后谭嗣同能够活下去。
“离开?”
谭嗣同冷冷地打断了福岛的话,甚至都没有去看上他一眼。
“我之所请你来这,并不是要请你帮我离开杭州,虽然我很感谢子然的帮助以及和你们在危难时相助。但我是不打算走的。我今天来,只是有一包东西要交给福岛先生带出去……”
“可是,谭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