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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掌柜,多了,多了,肉多了……”
作势要把铜板搁桌上的时候,陈掌柜连忙推着手说道。
“孙爷,瞧您,若是收了钱,那可就是瞧不起我,这可是孝敬大人您的!”
“这那能不给钱哪,这可不是有法度的,你莫要害我,得给得给……”
嘴上客气着,已经提起肉来的孙田功便将两块铜板往柜上一搁,手又一指双眼猛的一瞪。
“好了,这钱,我可给了!”
是给了,是给了!
陪着笑的陈掌柜瞧见孙田功走远了,那笑容瞬间消失了。
“天下乌鸦……”
那话没说完,瞧见柜上的两块铜板,更是恼的一把抓起铜板,作势就要扔出去的时候,却突然收住了,蚊子再小也是肉,铜元再少也是钱啊!
收起钱的陈掌柜,恨恨的前远处的公署衙门看了眼,便在心里骂嚷了起来。
“老天爷咋就不长眼劈死这些个黑心肠的!”
手里提着狍子肉的孙田功,自然听不到后面的骂声,只是颇为得意的往衙门走去,这再过半个钟头就要下班了,正好拿这狍子肉请那几位科长,这差不多有十斤肉,到时候炖上一锅来……
尽管天气微凉,但作为盖平县民政长官的秦朗,却感觉到一丝燥热,甚至就连衬衫的领扣亦被他不顾形象的解开了,也难对他会如此,虽说刚刚颁布的《强迫教育法》实施时间是四个月后,虽说今年田赋也给免了。
可并不意味着公署没有公务,一方面在协助土地调查局完成土地调查,另一方面中却要利用一段时间了解地方,这两者都是“软任务”,测量组有现代的的测量工具,只需要土地科与警察陪同调查就行了,至于了解地方,也只是时间问题。
相比之下,真正的硬任务恐怕还是教育法的推行的,以及学校校址的选定,这些都是公署负责,警察局那边只是负责督促、负责惩戒,可却不能一味的依靠强力机关去推行。
“看来这几个月要先让老百姓知道读书的必要性,嗯,这个和地情调查放在一起!作调查的时候,也可以宣传一下……”
直到将案头的公务处置完之后,秦朗才走出办公室,刚一出院便看到提着一大块肉的民政科的孙田功。
“见过民政长!”
在孙田功见礼时,秦朗的眼睛却盯着那块肉,心底生起一阵疑惑。
“这肉是那里来的?”
面对民政长的质问,陈田功倒是不觉得有什么,不过只是几毛钱东西,只要顺着他的话便行了。
“回民政长话,这刚才回来的路上,在山货行碰到送肉来的猎户,瞧着这狍子肉新鲜,便买了点,民政长,这狍子肉可是正经的山物,这个天倒是少见,若是民政长不嫌弃……”
不等孙田功把话说完,瞧着其一副讨好状,秦朗的眉头猛的一皱。他几乎第一时间想到旧时衙门书吏凭借手中些许小权吃拿卡要通弊。
“真是你的买的吗?”
在得到肯定的答案之后,秦朗又立即追问道。
“那你告诉我,这块肉有多少斤,一斤多少钱?一共花了多少钱?”
接连的质问,让孙田功的额头顿时冒出汗为,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只“花”了两块铜板的他那里能答得上来只是不住的说道。
“这,这真,真是买来的,买来的……”
确实是买来的,不过只花了二块铜元,院中的对质声顿时引起了旁人的注意,几位正在处置公务的官员、雇员走出来的时候,瞧着眼前的这一幕,无不是吓了一跳。尤其是方言靖这位刚从汉城行政学校毕业民政科科长,瞧见孙田功投来的乞求的眼神,与其极为熟悉的他便走到秦朗身边悄声说道。
“民政长,若不咱先到屋里说话?”
到屋里说话自然是想把事儿化了,原本就不是什么大事,不过就是几毛钱的肉食罢了,可秦朗却是不依不饶的盯着孙田功喝问道。
“你说这是买的!好,冯警官!”
看到从办公室里走出来的警察,秦朗立即大声命令道。
“你去,去把他说的那家山货行的老板请过来,我非要看看,这肉是怎么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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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杀鸡给猴看(第二更!)
一行穿着洋装、留着短发的六七人,于现在的盖平县,倒也不算显眼——城中许多人为了一碗面条或是安全早已剪下了辫子,无论他们出于何种目的,但至少使得唐浩然一行人在这街道上并不算显眼。在外人看来,这不过只是一群西式打扮的路人罢了,没有什么不同之处。
民政公署是旧时的县衙,待走近的时候,唐浩然忍不住打量一眼这座衙门,县衙显得有些老旧,一如这座城市一般,也许就如同这个国家一般,处处都是腐朽的,那有些老旧的灰墙缝间甚至还长着些许野草。
在衙门正门那原本悬挂着“盖平衙署”的匾额早换成了的白底黑字的“盖平县民政公署”的匾额,匾额一眼便能看出是新制的,倒是那府柱上一副楹联是旧的,虽有些破损,但却因府柱擦的通净只显得清目分明。
“欺人如欺天,毋自欺也;负民即负国,何忍负之。”
瞧着这楹联,唐浩然倒是一阵感叹,从宋代开始,官员借在官署衙门题撰对联的方式,表明自己的为官之道。可又有多少人能做到?这楹联与其说是“官联”“官箴”,被后世人称之为“国粹”倒不如说是国人长于玩弄文字的表现罢了,这种官场传统又是何等的“源远流长”啊。
“这天下官场,几人不欺人;几人不欺天,几人不负民,几人不负国!”
一声感叹之余,唐浩然便迈开步子朝着衙门走了进去,这边不过是刚进去,那边便瞧见二堂前站了几人,从着装上一眼可以看出,都是署中的官员,其中一个年青人脸色铁青的盯着另一人。
“大人!”
一听要当面对质,孙田功只觉双膝一软,整个人便跪了下来。
“小,小的也是一时让猪油蒙了心,起了贪念,就,就是一块肉,小的退、退赔便,便是了……”
这是怎么了?
眼前的这一幕,让唐浩然顿时一愣,与宋玉新互视一眼,便颇有兴致的站于一旁。
“你这不争气的东西,就那么点肉便蒙了你的心!你不知道公署里的纪律吗?”
在孙田功的乞求声中,方言靖行是训斥一番,可瞧着他那副可怜的模样,又轻声劝说道。
“民政长,我看就算了,反正又不是什么事!毕竟孙田功平素工作还算勤勉!”
确实不是什么事,十斤肉,还不值两角银元!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
心底念叨着这句话,眉头紧锁的秦朗立即联系到于汉城行政学校学习时,老师反复强调的一个原则,实际上这也是府中对贪腐渎职实施零容忍的原因,别说是两角银元,那怕就是一个铜元……
站于二堂边看着眼前这一幕的唐浩然,现在反倒是好奇着这位民政长准备如何处置此事了。于东北各地民政长是一地的最高长官,在朝鲜时设立这一职务,不过那时是为了从朝鲜官员“争权夺利”。
而现在之所以仍然沿用民政长这一职务,唐浩然却有他自己的考虑——是某种行政体制上的尝试。民政公署只是暂时性的民政机构,在将来仍然会出现地方咨议局之类的机构,而市长、县长则是由咨议局选举产生。
若是任由咨议局控制地方,又有可能导致地方主义的盛行,正如另一个时空中的晚清一般。这无疑将会对中央集权造成挑战,甚至会导致中央不得不将更多的精力用于平衡地方力量。
如何在地方与中央之间寻找一个平衡,在一定程度上民政公署就是一个并不算成熟的想法,未来的民政公署长官虽由中央派出,但其又需要接受中央和地方的双重监督,也就是市县长以及咨议局的监督。
如此一来,地方权力依然为中央控制,但地方上又对中央派出官员加以监督,进而令双方不至偏差,既令地方主义不至横行,又能保证地方官员不至因权力无人监督,进面贪腐成性。换句话来,就是互相给彼此加了一个“紧箍咒”,通过建立一种互不统属,互不干涉而互相监督的地位,令双方都不敢越雷池半步。
现在之所以未设市县长,就是为了将来设立咨议局推选市县长铺路。在市县长为地方掌握之时,权力仍旧属总督府。
不过也正因如此,现在的民政长作为一地最高长官反而处于一种半监督状态——一府只设立了一位监察长,自然不可能监察所有官员。
在这种监察出现漏洞的局面下,眼前的这位民政长又会如何处置此事呢?就在这时唐浩然听到那人厉声说道。
“既然明知是错,又岂能一概化了?若是公署职员借权勒索敲诈之事不加处置,百姓如何看待我等?”
可即便是他们拿着每月八元的薪水,仍然不可避免的利用手中的那点权力,鱼肉百姓!而他们之所以能鱼肉百姓,恰恰是建立在如方言靖这样的科长们对地方政务的不了解上,若非如何,方言靖又岂会依赖与其,并为其求情?
更何况,若是不治此事,将来公署中若是皆以小事而人人心存侥幸,到那时这局面又该如何挽救,到时候恐怕就不是开除一个职员的问题了。
“扣除孙田功这个月的工资,通报开除!”
一声开除传到孙田功的耳中时,孙田功只觉得浑身一软,自己的这个饭碗就这么给砸了!
“大人,大人……”
瞧着瘫在地上,泪鼻横行满面可怜状的孙田功,秦朗所想的却是读书时学过的那句“任你官清似水,难免吏滑如油。”。
于心底感叹着胥吏的奸滑与可怜,将视线投向民政科科长,
“至于方科长你……”
盯着方言靖,秦朗先是长叹口气,而后又摇头叹道。
“你作为主官自然需负直接责任,先写份检查,我会随检查一同上报副监察长!”
什么!原本还为孙田功求情的方言靖脸色顿时一变,他压根就没想到自己竟然也有责任,不过只是几毛钱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