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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船夫不耐烦时,王贤突然听到银铃清脆的叫声:‘哥、哥……’循声望去,就见她和林清儿在一艘快船上朝自己招手。
赶紧让船夫靠过去,王贤和于谦上了她们的船,“怎么回事儿?”
“他们输不起了呗……”银铃撇撇嘴,虽然被人撵下船,却像一只得意的小孔雀道:“怕大哥让他们游回去吖!那个李寓给我和姐姐叫了条船,就先跑掉了。”说着奇怪道:“咦,二哥,这个人是谁,好可怜啊……”
“呃,你刚见过的。”王贤回头一看,见于谦的半边脸肿得厉害,辨识度确实不高。
“在下于谦。”于谦用袖子挡住半边脸道。
“吓,”银铃凑上前,瞪大眼观察着,“你这是怎么弄的?摔的么?”
“是……”于谦心说,这不算说谎吧?
“我看像被人扇的……”银铃却有了新的结论。
“呃……”小于谦也不知为啥要脸红,红着脸道:“不,是摔的。”
“摔成这样可真不容易。”银铃奉承道:“你真有本事。”
“一边玩去。”王贤把好奇宝宝踢到一边,对于谦道:“回去照实说就行了,这事儿不丢人。”
“嗯。”于谦点点头,不再言语。见那小丫头一直盯着自己看,他使劲把脸藏在阴影里,不愿被见到。
到了花港将于谦放下,两人拱手作别。开船之后,银铃大声道:“用熟鸡蛋滚一滚,可以消肿祛瘀……”
“多谢。”于谦挠挠头,摆摆手,在码头站了好久。
船儿又向武林门驶去,在那里可以搭乘夜航船回家。
桨儿划水船儿推波,将上元夜的浮华喧嚣渐渐抛在脑后,倦意也就涌上来。银铃偎在王贤身旁沉沉睡去,林清儿靠在他另一边,夜风微寒,贴近了才会感到温暖。林清儿也不说话,螓首贴在王贤的肩头,望着越来越远的西子湖,眼神中荡漾着幸福的微笑。
也不知想到什么,她突然伸手在王贤肋部轻轻拧了一把,让同样在想心事的王贤一愣。
“讨厌,害得人家跟一帮臭男人吆五喝六。”林清儿的嗔怪说是撒娇更恰当。
“咳咳,”王贤苦笑道:“其实那李寓说得对,最多就是喝醉了……”
“是我不对,后来你上了船,我才明白,你是宅心仁厚,是想让他们出口气,化解他们的怨气。”果然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在林清儿看来,王贤的无能表现,竟成了‘宅心仁厚’,“以后我不自作主张了……”
王贤这个汗啊,明明是我被玩得七荤八素了好吧?只是好汉不吃眼前亏,没有发作罢了……
“你闭上眼……”林清儿突然娇羞道。
王贤以为她要献吻,赶紧闭上眼,谁知道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伊人的香吻。睁眼一看,却见她从袖中往外掏摸点心……
见他睁眼,林清儿羞赧地小声道:“估计你在楼船上也吃不饱,我,趁人没注意,给你拿了几样吃食……”
“差点忘了,”王贤一拍脑袋,也从怀里掏摸出几样,用手绢包着的苏样点心,小声道:“这是大老爷们宴席上吃的,咱们见都没见过,快尝尝……”
月儿清辉照耀万物,两人的身影汇成了一条,倒影在这西子湖上……
第八十七章傲娇的知县
回富阳歇了两天,转眼到了正月十八,这天又叫‘收魂’,顾名思义,大家伙儿都收收心,学子攻书,工人返肆,农商各执其业,衙门也得正经办公了。
这天早晨,魏知县穿戴朝服,带着阖县的大小官吏,先拜了土地、衙神,祈祷新的一年风调雨顺,政通人和……别说还真灵,刚上完了香,天就阴上来,地上似乎看见雨点了。
‘我就靠了,老子拜的不是龙王……’魏知县黑着脸从土地祠出来。话说每位知县从土地祠出来,脸色都不会好看,因为明代县衙的土地祠,又叫皮场庙,里面除了住着土地公公,还陈列着数个人体标本,乃是太祖皇帝杀掉贪官后,剥皮充草制成的反腐倡廉道具。
回到大堂,官吏排衙,大老爷讲了几句‘新年伊始,万象更新、勤勉有加、不可懈怠’之类,便问蒋县丞道:“还有什么事?”
“刚开年能有什么事?”蒋县丞摇摇头道:“不过还真有件事……”说着看一眼立在吏班的王贤道:“三日前,西湖上元诗会,胡学士品评我浙江学子诗文,评出的第一名,正是我富阳县的。”
“哦?”魏知县淡淡道:“不知是哪个秀才?”
“此人不是秀才。”蒋县丞摇头道。
“那就是处士了?”
“也不是处士。”蒋县丞不卖关子了,一指王贤道:“而是大人麾下的王司户。”
“他?”魏知县瞥一眼王贤,面无表情道:“老兄不会是听错了吧?”
“不会的,这有王司户的诗文为证。”蒋县丞从袖中掏出片纸诗笺,将那首《元宵诗》念了出来。
“好诗好诗!”县学韩教谕听完拊掌大赞,却见别人都面无表情……排衙时书吏就是个背景,没有他们说话的地方,典史、巡检、驿丞之类的官员,都是从吏员升上来的,没那鉴赏能力。但魏知县和刁主簿应该有反应吧?可他俩一点表情都欠奉……弄得韩教谕有些惴惴道:“难道不好么?”
“好,”蒋县丞道:“不好能被胡学士评为第一?”
“那为何……”韩教谕读书读迂了,摸不着头脑道。
“不务正业!”魏知县冷哼一声。
“作诗是书吏该干的事儿么?”见知县也恶了王贤,刁主簿大喜过望,忙落井下石道:“我听说他原先啥都不会,突然就迸出这么首诗来,恐怕是找的枪手吧?!”
“这怎么可能?”韩教谕是地道的书呆子,否则也不会二十多年了还当教谕,“这样的惊才绝艳,怕是在大明朝都数得着,怎么可能甘当枪手?”
“这世上不可能的事儿多了!”刁主簿恼火地瞪他一眼,说着站起来拱手道:“王贤这厮还踢伤了我女儿,请大老爷主持公道!”
此言一出,堂上哗然,心说刁小姐怎么和王贤搅一起了?
“竟有此事?”魏知县看看王贤道:“你这狗才,还不从实招来?”
“回禀大老爷。”王贤赶紧出班道:“那天晚上的情形乱得很,容属下慢慢道来。”说着连说带比画道:“当时我们一桌十个人,九个男的,一个女的便是刁小姐……”
“咳咳……”魏知县连忙打断他的话,“胡说八道,你们九个男人吃酒,刁小姐一个女子掺和什么?”
“她是录事啊……”王贤忙答道。
‘噗……’‘扑哧……’大堂上响起一片忍俊不禁,众官吏肚子都快笑抽了,还得使劲板着脸。录事,原先是官名,比如录事参军。后来在酒席上督酒的人,被雅称为录事。再后来,因为酒宴上往往由妓女督酒,因而又成了妓女的雅称。
总而言之一句话,录事就是妓女的别称……
“一派胡言!”刁主簿气得面皮发紫道:“你竟敢玷污我闺女的清名,大人,小吏凌辱上官,当如何处置?”
“呃……”魏知县恼火地瞪一眼王贤道,“你怎敢胡乱诽谤?”
“大老爷明鉴,属下若有半句虚言,愿遭天打雷劈。”王贤指天发誓道:“当日吃酒的秀才都在本县,大老爷可招来询问!”
刚刚拜完了神,堂上官吏都信他不会咒自己,何况那么多人在场,撒谎是立不住的。于是望向刁主簿的目光都变了……
‘刁德易的闺女似乎向来风评不好……’
‘据说结婚后,还跟那帮生员走得很近……’
‘唉,这种女儿,掐死算了……’
‘小娘们真骚啊,不知道咱有机会不……’
刁主簿则愣在那里,听王贤的意思,显然闺女没说实话……他女儿说,男女是分桌坐的!
魏知县不敢再问下去,大堂之上,岂是开黄腔的地方?万一再有什么更香艳的情节,刁主簿还要不要做人了?想到这儿,他板起脸道:“事涉闺帏,慎言!”
“是……”王贤马上闭嘴,不过其实后面也没啥了。
“刁兄,你是本县三衙,更应该合规合矩。”魏知县又望向表情难堪的刁主簿,道:“若要告这狗才,还是先写份状纸,待放告时递上来,本官自会秉公而断!”
“是。”刁主簿也不敢纠缠了。他发现魏知县没有借机发作王贤,很可能是自己判断有误……
“你这狗才,本来要升司户的,这下先搁着吧。”魏知县又睥向王贤道:“等把案子查清了再说!”
“是……”王贤无奈道。倒不是无奈煮熟的鸭子飞了,而是因为魏知县一口一个‘狗才’,不知哪来这么大怨念?
散衙之后,王贤也顾不上回户房训话,径直到后衙求见……往日里他都是无需通报,直接进签押房的,但今天门房却不放行。
“老牛你个囊球。”王贤瞪他一眼,低声骂道:“老子年前才给你二百两……”
那门房叫牛文元,闻言苦笑道:“小人哪敢拦着司户?是大老爷传话说,不让你进的。”
“你帮我进去说一声,”王贤道:“说不定你听错了。”
“可不敢了。”刘文元心有余悸道:“大老爷现在规矩大,那些敢不听招呼、自作主张的,都被发落了……”
“那我回头再来。”王贤只好先回去户房,吃过午饭,他出去到了距离衙门不远的一处小院找司马求。司马求最近在外头养了个小的,从拉皮条到租房子,都是王贤一手操办的……
敲开门,就见一个身材高大、胸前一对面瓜的胖女人迎出来,一看到王贤便掩口笑道:“媒人来了,快里面请。”她就是司马求新收的小妾如花。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司马师爷独爱大胸脯……王贤恶意地想到,不会是司马求小时候没奶吃吧?
如花将王贤迎进屋,只见饭桌上摆着几盘精致的小菜,司马求正摇头晃脑地喝着小酒,看王贤进来,招呼道:“什么风把你吹来了,是给我温锅么?”
“初六那天刚给你温过。”王贤白他一眼,坐下道:“司马先生是‘新人娶进门,媒人扔过墙’啊!”
“这话说的,我是很感激你的。”司马求笑呵呵地拉起如花的手,“帮我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