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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光有一副相同的躯体有什麽意义?我嗤笑。露出如此惊恐的眼神,到底是那没用的希王刻,还是令那笨蛋崩溃的革竭?
名为革竭的人早就死了,此人四肢不健头脑不清,生死也已不重要了。我轻蔑的从他身边走过,看他愤慨的眼神,我笑想,恢复神志了呢,可惜是一团废柴!
我心血来潮的仁慈令我後来付出了沈重的代价,我的前悔从这里开始。
多少天没有走出果园了。那个笨蛋懒惰可比臭虫,连果园的门口也鲜少踏足,当然,他踏足哪里都无关紧要,反正他是那麽一个平凡微不足道的……人。
果园门外是一大片绿地,绿地的尽头似乎是大片的林子,林子的尽头似乎是天。显然晚云把我关在这里的意思,是要叫我逃不出去。哦,不,是叫“薄皑皑”逃不出去。为什麽要这麽安排?难道是知道了我的存在?我心中一惊。
不过我很快发现,“惊讶”在这里已经派不上用场。因为,要除掉的人,都非常自觉听话的来到了我的面前。上帝果然是站在强者一边的。
“晚云哪。”我笑叹。要杀掉这样一个美丽的存在,真是要下点决心呢。可是,刚才凿开那宁美人的脸还不是镇定若常──说明我已经“悟了”。“终於有空来看看我了,我可想你。”任何人都不可以怀疑我的诚意,我是真心的想念晚云。
如果是你,在三个多月中只能面对(背对)著一个笨蛋傻子蠢瓜,你也会无限想念任何一个你憎恶的人。我的花锄藏在背後,笑容无比的灿烂。
从晚云小公子慌张闪烁的目光,惨白如死的面容,我想,他是看见了。呵呵,既然看见了,那就没什麽好说的了──杀人灭口,天经地义。
但该问清楚的还得弄清楚。“小公子,”这是我头一回用那笨蛋的语气称呼晚云“小公子”,“请问我身上的法印怎麽解?”我的态度可称得上有礼吧?
晚云似乎是吓的失去了说话能力,嘴唇动了好多下,没听到声音出来。也是个臭虫,我想。花锄渐渐从背心挪开……
“没……没有解。”晚云突然的震定和回答,让我一怔。就是这麽一个闪神,我下垂的右手剧痛难当,回过神来,独目看到一只白绒绒的狗死命咬住我的手腕。我怒恨交加,背在身後的花锄用尽全力朝手腕上的痛源凿下。
……两声惨叫,一声小兽的悲鸣。
我捂著被锋锐的犬牙撕得血肉模糊汩汩流血的右手腕,淡淡想到:果然我还是被上帝抛弃了。我的眼睛盲了一只,又让我的手臂废了一边。呵呵,从今往後,再也不必顾忌任何人和事了。
就好像眼前这个因为一条低贱的狗而悲泣的弱者,应该杀了他,为世间节约粮食。花锄在头顶高高举起,我想我的表情是微笑。那麽就动手吧,牵前挂後是弱者的行为……
“我知道法印的解法──!!”花锄在晚云头顶一寸处遽停。我等的就是这句话,看来人都一个样,不见棺材不掉泪。
“……其实……没有解……不用解!”晚云开始用吼声说话,难道是死前告白的仪式,或者──“你要是要引别人过来,那就不必想了。多亏你把我关在这麽偏僻的地方。”
“……赞国的法律铁令,为了防止杂种人群,主人绝不能跟自己的奴隶有染。所以……”
“哈哈哈,我明白了。真是个好法令!”我大笑著喘不过气来,几乎忘记了手腕上的剧痛。“为什麽不早点说啊,晚云小公子?”
他不理会我,自顾自的说:“……所以只要跟自己的奴隶有了身体上的关系,他们的契约也就解除了。”
我笑著接道:“可是没有哪个主人会愿意让花大价钱买来驯好的奴隶解除契约的。”
“──而且,剩下来只有两条出路……一是和奴隶结合,自己也被贬成下民。一是将奴隶杀死。”晚云轻手抚摸著脚边已不成形状的狗尸,一边平静的和我对话。
大约是知道自己将被杀死吧,我想。成全他吧,他也是个没人爱的小孩儿。我笑,再度举起了手中的花锄,右手腕上还抽搐作痛呢,不杀了他,怎麽止痛?
血花四溅,从爆裂的动脉中喷出。那样的奇景乃我平生仅见,不但是仅见,而且是最後一次见到。因为那血出自我的胸口。
花锄从我的手中滑落,身体自由落体的扑跌向绿色的大地。这一片干净的绿地,很快要被血染黑了。我也是人类,我的血大概也是脏的吧?
我奋力扭头,眼前好一阵晕眩,分不清天地南北。但是我看到一个人,他虽是陌生人的身体,却是熟悉的灵魂。
他的目光与我平行,也是倒在地上,身体依旧明显的麻木,表情倒是丰富多彩。是悔恨不甘伤痛,还是痛惜?
今後我痛你。
好像有个人曾经这麽跟我,不,跟那笨蛋这麽说。
“竭……”我想说的话被泉涌入喉的血液堵回喉管。稍微惊讶自己竟能顺利的想到那人的名字,并试图唤出,有些恼火自己终於还是没能免受那笨蛋的影响。
但是,我还是想说话。“……馒头……好……吃……”不必给我镜子,我可以告诉你我在笑。
也许只是在将要杀他的一刹那,那股奇异的温暖的感觉流回心田,使我疏忽警惕,才导致如今的下场。
这地上渐渐扩大的红色面积是不是我的血造成的?将来这里会长出美丽的花来吧?或者是可怕的毒草?但愿我能活到那一天。
胸口竟然没有感觉到痛,仿佛那血是从次元空间流出来,与我无关的。可是身体缓慢的虚弱和独眼越来越模糊的视力,我知道,不痛是假的,只是我没有力气感觉痛。
听说砍头是不痛的。只要刽子手有经验,一刀砍断了中枢神经,处刑犯就不会有痛感。
为什麽会想到这些呢?
我的脸部麻痹的笑不开了。血也该流完了吧?人的身体到底有多少血,流多久可以死?挺想知道的,好多东西都没学过,都不懂,不太甘心。为什麽以前不多看点书。起码就可以知道,人是可以死的很容易的。难道非要自己出手试验才能得出结论?这是什麽教育啊?
“……薄……薄……薄……”
哪个笨蛋在乱叫我的名字,我大名叫作薄皑皑,小名有很多。眼睛紧紧撑著,不敢闭上,我不能就这麽死去,这世上还有一个人等著我。
他是唯一……唯一全心全意爱我的人。为了他,薄皑皑可以不要性命。
他是我的亲弟弟,唯一的弟弟。爸妈不爱他,据说他是野种。爸妈爱著我,只是因为我是他们俩的亲生儿子。而他是这世上,唯一用全身心爱著我的人。我的弟弟,哭著喊“哥哥呵”的我的弟弟。
可惜,我不配担受。
因为我爱的人,不止於他。
即使爸妈爱我只是因为血缘,我依旧不能洒脱的无视。即使别的人,晚云也好,革竭也好,他们爱的人不止於我,我依旧不能忘记他们给我的恩德。即使……即使……那笨蛋再蠢再笨再惹人讨厌,他依旧是薄皑皑;没有人不自恋。
所以我不配担受朗朗的爱。
死在这里的结局是最好的,大概……我想。幻听到朗朗的声音,我猜那是天使,不,魔鬼的呼唤,我这种人,早已被上帝遗弃了,怎麽能上天堂?可笑!
*
整理著手边桌上厚厚一沓文稿,便装男子很长时间没有说话,醒起少年病人还在等他的回答,扶扶眼镜架,歉然柔声道:“你的故事很好听,已经说完了呵。”
少年不点头也不否认,透亮的目光直率的看入男子的眼中。男子似乎有些受不了与他对视,扶扶镜架,低垂目光,按下了警示铃,通知外面的守卫进来。
一面安抚著少年躺下,为他绑好床上的束缚带,边道:“以後还有故事记得要说给我听呵。”抚摩少年额头的手掌忽然顿了,镜片後的眼睛瞬间莹润。“难道……你就只记得故事麽?”
守卫敲门进来,男子倏地退後,拉开与少年的距离,迅速眨开眼睛的模糊,笑道:“辛苦你了,节假日还要值勤。”
“哪里哪里。医生才辛苦,还得日夜倒班,我们都还好了。”客套了几句,男子搬起写满字的沈重的稿纸出了去。
门缝闭严的前夕,他回头看了一眼,躺在病床上直勾勾盯著天花板的少年,再也无言。
辞别守卫,走出病房的走道,经过靠窗的乐疗室他听到悠扬的歌声。那声线虽略显单薄,却像秋叶落地般静美,男子一时听的痴了。手臂间一松,差点把几百张稿纸撒了一地。他叹口气,见不远处有个专门回收废纸的环保箱,走了过去。
微一迟疑,满捧的稿纸落入环保箱中,盖回纸壳做的箱盖,没人知道那里隐藏的故事。某一张狡猾的稿纸,奋力把自己夹在纸盖和纸箱间,如果你经过那里,稍稍低头,就能看到几行清晰却不完整的字迹。
“薄……17……轻微强……有自杀……幼年……父……後遭……兄……”
踏著歌声的节拍踱走的男子轻轻的叹了口长气。
我听到他说:“哥哥呵,把我的身体给了你,你就不认得我了麽?”
他的身影很快在走道尽处消失,歌声却久久依旧。从走道窗户透过漆成白色的铁栅栏射进来的阳光如同户外蓝天白云绿叶花草下一般的明媚,只是它们不知,一旦进入了阴寒之地,再也没有回头之日。
姑且算是後记吧:
本文深受电影《Identity》,漫画《入侵ES》,动画《Elfen Lied》的影响,大家若觉得在下的文还过的去,请一定去观赏以上三部强作!
再次感谢各位大人一路来的支持,因为在下本人是从来不跳坑的,所以很感激(敬佩?)大家的勇气。既然在文文开头答应了绝不是坑,那就一定不是坑。
本文结局有些赶,一定有不少错误厄漏,还请见谅。
从03年起,每年的8月26日都完结了一篇文,2/3都满意,自己心安。不过为什麽8月是灵感涌现期呢?难道是因为盛夏??不懂。
故事中铺的垫子已经一一揭开,虽然手法拙劣,也废了我不少脑浆,汗,难道我和小薄脑质相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