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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老侠矍然道:“不是老弟提起,我倒忘了,‘关中三极’的‘太级无双剑’陈建元,是灵虚老道最谈得来的棋友。事不宜迟,下山以后,老弟就去找一趟你的老把弟吧!”
接下来,侯老侠细诉清心镜的来历,以及何以一微上人和侯老侠,要向灵虚道长商借清心镜反更不行的道理。
原来清心镜乃是西藏雪山之下,万年寒晶制成,为元末明初雪山神尼了慧师太的遗物,当初为灵虚道长的师父宝玑子发现以后,大战护镜灵蛇,断去一只左掌方能到手。此镜善半能镇慑心灵,洞澈表里,无论正邪两途练功之人,一得此镜,妙用无方,对修习内功,有绝大的益处,因此成为清虚观镇观之宝。
自宝玑子逝世以后,由灵虚道长龙入云接掌清虚观。龙入云志大才高,有意光大清虚观的武学,与武当派分庭抗礼,它为三清教下的两大支派。论灵虚道长的功夫,有是当时武当派中的顶尖高手,但江湖之上,只闻“六强”之说,灵虚道长不与其列。
“六强”之由来,即是侯陵所说的“天壹较艺一重公案”。二十多年前,七妙居十孙寒冰与九指神偷侯陵在南昌百花洲不期而遇,酒酣之际,数天下英雄,两人一时兴坐所至,柬约一微上人和武当派掌门人天玄真人梅叔瀛、富贵帮帮主追命俏罗刹潘七姑、阴山活判沙风子,在八月中秋,天壹山月下较艺。
此讯一传,武林高手无不想目睹为快,纷纷赶到浙东壹州。灵虚道长龙入云,得知天壹较艺,他竟不与其列,大为不悦,本想亲自去看个动静,俟机下手搅局,出却胸头一口闷气,又怕以一敌六,落个锻羽而归,如果仅作壁上观而不出手,以自己的性格,又万万忍耐不住,想来想去,决定遣他第二个徒弟小灵虚邢式阳前去观摩,哪知临到动身前一日,邢式阳死了父亲,奔丧要紧,只好遣他大徒弟金钩羽士刘式安前往。
到了八月中秋,较艺六强,如约而至。一微上人与世无争,只说前来观光,不肯出手,下余诸人因他至少大了三十岁以上,齿德俱尊,便也不勉强他,只公推他做个见证。这一来便变成了五强较艺,力拼五天五夜,互拆两千余招,凡是武林绝学,只要听说过名儿的,几乎样样出现,直把躲在四周悄悄作壁上观的上百高手,看得目瞪口呆,大叹眼福不浅。
这五天五夜拼下来,兀自不分胜负,最后各以数十年修为的内功,作生死一发间的博斗,亏得一微上人调停其间,最后发大慈悲心,拼耗一纪寿元,施展“降心魔雷音禅唱”,较艺五强,顿觉躁矜俱去,心地清凉,各个悬崖勒马,一笑歇手,才免去一场震灭武林的惨剧发生。
这金钩羽士刘式安天性凉薄,看了六强的功夫,倾倒不已,对师父便有藐视之心,回去回油添醋一说,把灵虚道长气得脸色发白。
不久,有那在天壹目睹绝艺的人,又编出一首歌来,道是:
正大儒释道,古怪侯与潘,若要性命在,远避阴山判。
儒释道自是指七妙居士孙寒冰、一微上人、天玄真人梅叔瀛等三人。这首歌的意思是,招数正大光明得推儒释道三人,刁钻古怪是侯陵与潘七姑,阴狠毒辣则推阴山活判沙风子。自此以后,武林六强之名,不胫而走,其余再有天大的本事,也只算得第二等角色了。
这些谈论传到龙入云耳朵里,引为奇耻大辱,立意要打败六强,出一口恶气,至于济也要斗倒一两个,叫江湖上知道灵虚道长手下并不弱于六强。
龙入云有了这番打算,便自己重下苦功,揉和井拳功与一指掸两种阴柔的功夫,独创秘艺称为“灵虚指”。
龙入云一共只有两个徒弟,向来对二徒弟小灵虚邢式阳比较宠爱,练“灵虎指”时,也把刑式阳中在身边侍奉,这一来金钩羽士刘式安更觉得师父偏心。
苦练五年,龙入云终地把灵虚指练成,心下盘算,一微上人不可侵犯,阴山活判已经死去,下余三人,潘七姑和孙寒冰不甚相熟,侯陵却是老朋友,柬约较艺,竟忘了他这一号,未免太不够朋友,决意先找九指神偷侯陵见个高下。
侯陵因为一时疏忽,得罪了老朋友,内疚神明,便故意避让,好得他耳目灵通,兼且四海为家,并无定处,所以十几年来一直没有跟龙入云对面。
龙入云找了两年没有找到侯陵,跑到凤阳府找上追命俏罗刹潘七姑,正值潘七姑新丧爱子,自然不便谈动手过招的话,反而备了香烛上门祭奠,只是临走之时,露了一手,在潘七姑门前的照墙上,用灵虚指临空镂出一个“奠”字。潘七姑见龙入云的功夫,如此了得,也只好暂且忍一口气。
离了凤阳,南下上庐山,正好找孙寒冰。孙寒冰跟侯陵一样的主意,不愿多事,龙入云迳自逼迫,终于动了,斗得两败俱伤,不过孙寒冰伤得轻,龙入云伤得重,孙寒冰有心释怨,命弟子给他服了秘制伤药,送回小五台山。
孙寒冰的伤药,只能保持一时,要根治复原,还得靠龙入云自己的运气,用本身真力化解。正当大功将要告成之际,忽然得到消息,说是小灵虚邢式阳上五台山采药,失足落入山涧毙命,一惊之下,气不归穴,走火入魔,双腿就此废了。
金钩羽士刘武安,一见师弟横死,师父下盘残废,大权在握,渐渐跋扈,龙入云反而仰他鼻息,几次想下手制逆徒于死命,又怕清虚观无人主持,就此瓦解,只好暂且忍耐。不过清虚观镇观双宝,清心镜和龟甲龙泉剑,始终不肯交出,刘式安也因为想骗这两件宝器,所以暂时还不得不拿龙入云当尊长看待。
侯老侠所说这段故事,诸葛玉堂约略有所闻,当下嗟叹一番,各自归寝。又盘桓了一两日,侯老侠与诸葛玉堂告辞下山,约定不管借得清心镜与否,两月之后,侯老侠再来一趟。诸葛玉堂原想照侯老侠暗示,向一微上人讨教几手绝艺,继而一想,以后拜见机会还多,不必丞丞,反显得小家气,因此,这一趟诸葛大侠是如入宝山空手而回。
不一日到了庐氏县,在兴隆客栈养病的丁四,早已复原,耽搁一夜,迤逦入陕。一到潼关,侯老侠带着丁四,打尖过后,迳赴长安安平镖局,应北鞭岳胄、伏虎将陶世泉和孙仲武之约,取回太乙神钩。诸葛玉堂拍马来至北关,在振源皮货号下马,早有人通报老掌柜,太极无双剑陈建元急急迎了出来。
当下欢然道故,陈建元的妻子儿女都来见过了礼,摆上酒肴,老哥俩,畅叙别情。诸葛玉堂把艺儿投入一微上人门下和亟需清心镜等事,大致说了一遍。
太极无双剑陈建元笑道:“巧倒是巧,小弟正要上一趟张家口,定下明年的皮货,顺道弯一趟小五台山,算不了什么。”说到这里,又皱眉道:“不过,大哥,你看灵虚道长肯把清心镜借给咱们吗?有一次我说想瞧一瞧,他都像怪舍不得似的。”
诸葛玉堂也皱眉道:“贤弟量力而为吧!我也知道八成是不行,但总得试一试!”
陈建元点点头道:“就这么说,不管成与不成,我尽快回来。”
第二天哥儿两又喝了一天酒,诸葛玉堂告辞回长安。隔一天,陈建元携剑跨马,取道晋北,直往小五台山行来。
不一日到了清虚观,下马问讯,小道士进去通知,迎出来一个知客的青年道士,乃是刘式安的大弟子杨红,一见是师祖的朋友,不敢怠慢,赶紧上前行礼道:“弟子杨虹拜见陈大侠。”
陈建元拱拱手回了一礼,问道:“你师父好吧!”
杨虹的脸上,倏地笼上一层愁颜,但口中却答道:“托你老人家的福。”
陈建元从马上取下两件大毛的皮统子,交给杨虹道:“一件送你师父,一件送你师祖。”
杨虹道了谢,领着陈建元去见他师父。曲曲折折行至后殿三楹精舍之前,一脸酒色财气的金钩羽士刘式安,迎了出来,叙过几句客套,便即说道:“陈大侠来得正好,师父这几天又在闹脾气,你劝劝他吧!唉,他老人家下盘废了,心境不好,我们做小辈的,可该怎么说呢?”说罢站了起来,在前领路。
陈建元暗想:你何必做作给我看?我要有你这样徒弟,非把你撵出去不可!只是心里这样想,口却不言,仍是不动声色的跟在他后面。
龙入云的住所不在清虚观内,后殿西北山上,单有一幢房子,格局甚为别致,前面看来尚无异处,房子后面有个水潭,深不见底,一片漆黑,原名“黑鬼潭”,水势旋转甚急,不分昼夜,只听见呼噜呼噜的声音。龙入云当初为要练灵虚指,看中了这个潭,才盖了这座屋子,又嫌“黑鬼潭”的名字不雅,改称为“黑灵潭”,清虚观上下只一提“黑灵潭”,就知指的是掌门人的住处。
到了“黑灵潭”外,刘式安在门外说了一句:“禀告师父,潼关陈大侠来了。”然后轻声对陈建元说道;“你请进吧!”说完回头就走了。
里面不即有回音,只听棋子响了一阵,龙入云才说道:“是陈老弟吗?快请进来!”
陈建元一脚跨了进去,见龙入云坐在靠后窗的木榻上,面前摆了一张茶几,上有一盘残棋,黑白分明,但一眼看去,似有异样,急切间也无工夫去多想。茶几旁边站着个十一二岁的小道僮,正在收拾棋子,看见客来,赶紧连棋盘端走,放在一边,自去倒茶。
陈建元上前见了礼,寒喧道:“道长这一向可好?”
龙入云摇摇头,叹口气道:“好什么,都快死了。”
陈建元心想话不投机,无法再说。这时那道僮奉茶上来,陈建元正面一看,见这道僮,一双炯炯生光的眼睛,鼻直口方,仪容出众,不由得赞道:“这孩子好俊的相貌。”
龙入云面有喜色的道:“也亏得这孩子陪着我解解闷,凤儿,过来,见过陈大侠。”
凤儿尊言行事,这下陈建元正面凝视,更觉凤儿言语爽利,神态沉稳,一双小眼中的光芒,深沉难奥,心想一个孩子竟有如此深的城府,倒真未可小觑了。
当下叙些闲话,慢慢提到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