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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钟离心想,他这句话的意思,是在告诉自己应当放弃那个幻影么?
只是,十年间一点一滴凝聚起的影像,怎么可能一朝一夕便遗忘呢?
然则左钟离心中更明白,那毕竟只是已经消逝的过去,而现在与将来,才是他应该努力争取的。
默然片刻,说道:“在下有心疾,想请秦观月大夫看诊。”
江白冷冷笑问道:“心疾?”看那神情,似有讥讽之意。
左钟离心中苦笑:“我这样的痴念,不正是心疾么?”表面上却语调一沉,道:“你莫逼人太甚。”
江白收起笑意,肃然道:“观月与我关系非常,我理当维护他。”
左钟离心想,江白果然是与观月交情非常。想到他为了维护观月,曾暗中阻挠,可为了太子水晟澈,又告之自己观月的行踪,江白这人真是有些捉摸不定。
只好放低姿态,说道:“如今你自身难保,还谈什么维护他……罢了,总之请你看在令尊的面子上,信我这一回,我是绝不会害他的。”
江白默然片刻,终于道:“家父生平识人无数,断不会看走眼,我便信你这一回。”冷然道:“你若有负观月,我定饶你不得。”
左钟离低声自语道:“我又怎么会负他?”抬头道:“只是观月现在对我避犹不及,我一离开医馆,他便收拾包袱走人,我又如何能负他?”
江白闻言,淡淡一笑,说道:“左相大人误会了,观月他这一次倒不是为了躲你。”忽然压低了嗓音,沉声道:“观月他当年身中剧毒,每年这时候便要发作,须得一味药才能压制,偏偏那药草摘下一时三刻便失了效,所以只得每年这时候赶去。他本是三日前便该出发的,只为了救你,已经延误了时候。”
他消息灵通,自然晓得左钟离于千水阁遇刺一事。
叹一口气,又道:“我真是有些不放心他,他毒发时痛苦无比,往年都是我陪他一同去。只是我现下这里实在脱不得身。我原本想派人去,可观月不愿意旁人看见他毒发时难过模样……”一边说着,一边看向左钟离。他此言非但不假,其实另有一层缘故,自六月间受伤以来,江白功力只恢复了两成,比之常人更弱几分,若与观月同行,反而拖累,但他略过此中关节未提。
左钟离明白江白暗示,连忙说道:“在哪里,我去!”
江白道:“左相大人政事繁忙,怎好随意离开上京?”
左钟离心中痛惜观月,想到他此时也许正在某处痛苦呻吟,哪里还顾及什么政事,又想到先前安王水祈苏已被江白约束了,一时间最大的对手闲坐一旁,左钟离自然乐的轻松。
毫不犹豫说道:“无妨,你告诉我他在哪里。”
江白微笑道:“既然如此,观月便拜托左相大人了。”
第二日,左钟离便上奏祈帝,称欲归乡为亡父亡母重修坟墓,告假数月。当年他父母亡故时,因国事繁忙,未能归乡,此时提出请求,祈帝便未拒绝,只看了看左钟离,道:“左爱卿这样的孝心,真是难得。”说着,便应允了。
左钟离暗暗脸红,他归乡修坟是真,但只是顺路而为,实则却是为了去见观月。
见祈帝神色高深莫测,也不知那一句话是否真心,更不知自己的举动会不会被他察觉。
但此时已全不顾这一切了,当下叩首谢恩。回了府,立即拿着前日便收拾好的包袱,带着仆人,坐上马车出发了。
左钟离此行,先回故土,见了从前的邻里故人。他如今位极人臣,这番回乡,虽然极力低调,但毕竟是衣锦还乡,当地士绅、官员莫不相迎。强自按奈焦虑心情,应对一番,又安排了人丁着手修坟,如此已耽搁了两日。接着对外称病不出,江白早已派人扮作左钟离的模样瞒天过海,于是左钟离趁夜一个人悄悄骑着马上路了。
他虽然只是一介文臣,但本朝尚武,左钟离亦自幼学习骑术,倒也差强人意。
此行江白特意叮嘱,让他只一人去,他知道观月身份特殊,若多一个人知晓真相便多一分危险,江白倒也并非刻意为难他。
左钟离按着江白的指示,沿着官道一路南下,到江宁郡与徽郡相交处时,折向西行,如此又行了两日,绕过泽湖便入了山。这一片山脉连绵数百里,山中道路难行,至此左钟离不得不弃了马,徒步而行,这样又走了一日。好在此时正当夏末,天暗的晚,到这天傍晚时,左钟离翻过一个山头,他本已疲惫不堪,这时隐约看见山坳中隐约露出黛色屋檐,心中一阵振奋,忽然又有了力气,沿着山路急奔而下,不一会便到了一个小村落。
这村落不过十来户人家,俱是山里的猎户,这时正是晚饭时,纷纷回来,有人看见左钟离,不由脸带惊异好奇之色,这山野村庄平日罕有外人来,不一会,竟全村男女老幼都出来围观,令左钟离阵阵尴尬。
此时一位老者颤悠悠走上前来,问道:“这位客人莫不是山里迷了路?”
左钟离摇摇头,道:“请问这里是否是马家村?在下是来寻友的。”
众人俱点点头,一个年轻猎户似是想到什么,喊道:“我知道了,你是来找秦大夫的吧。”他见左钟离虽然相貌普通,但衣着气质非凡,便顿时猜到了来意。
左钟离一喜,道:“正是,请问这位小兄弟,秦大夫在哪里?”
那猎户指着旁边一座山头答道:“秦大夫在那山后,他说这几日要采药制药,让我们别去找他。”
秦观月每年俱来此地,遇上村民患病,便用心医治,他本是当世名医,寻常毛病自然药到病除,便是痼疾也能一一治好,因而虽然形容古怪,言谈冷漠,却极得村民尊敬。
这些村民本性淳朴,既然左钟离说是寻友,看他态度温和,便不疑有他,当即便告知了秦观月的去向。
左钟离连忙谢过众人,村民热情,又纷纷拿出做好的菜蔬熏肉,盛在简陋食盒中,请左钟离一并带去。左钟离盛情难却,再三谢过,提着食盒匆匆奔向猎户所指之处。
不一会翻过山头,看见原来是个小小的谷地,一道溪流缓缓而过,溪边造了栋木屋,此时夕阳将落,金红色余辉洒在林梢木屋间,透着幽静柔和的气氛。
左钟离欢欣无比,加快脚步,奔向木屋,口中已忍不住喊道:“观月,观月!”
木屋大门洞开,却静悄悄无人应答。
左钟离又奔近几步,正自疑惑,忽然眼角瞥见屋后溪边似是有一道人影,连忙绕过屋子。
只看见溪边大石上伏着一人,那人一身黑衣,身形削瘦,黑纱斗笠落在一旁,似乎正是观月。
再走近两步。看清观月侧着脸倒在大石上,发丝散乱,遮住左边大半个脸,双目紧闭,面色惨白,唇角还带着一缕黑色血迹,旁边大石上亦有一滩黑血。
心中一时惊骇莫名,把食盒丢落在地上,便扑到观月身前,一把抓住观月那双枯爪一般的手。触及肌肤,不由又是一阵惊骇,只觉得观月的手心冰冷无比。
左钟离如坠冰窖,颤抖着将手放在观月鼻息,察觉一道似有似无的鼻息,又连忙翻过观月身子,贴着胸口细辨心跳,天幸观月还活着,这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这时看见那心中恋慕了十年的熟悉容姿,忍不住痴痴凝望,伸手轻轻抚摸。
却在撩起观月发丝时,呼吸一滞。
第014章
左钟离指尖触及观月脸庞,心里一阵难受,眼眶发热,忍不住便一滴泪落在观月脸上。
他简直想不到,竟然有人会这样残忍的对待观月。
这一张脸,本应该是如世间最美好的珍宝一般完美无暇,肌肤白皙柔润如玉,双唇带着浅浅的蔷薇色,笑起来的时候温和似春风。
然而现在,非但肤色惨白泛青,双唇全无血色,左脸颊上两道利器划出的伤痕交错而过,那伤痕中心深陷下去,两边外翻,几乎可以想见当初划的有多么的深,伤痕周围一片乌青之色,从创口一直向外扩散,仿佛一个狰狞的妖怪般盘踞了整个左半边脸。
左钟离那一滴泪落在伤疤中心,又沿着其中一道疤慢慢滑下,一直滑到观月的下巴处,才滴入他黑色的衣襟,消失不见。
左钟离无声哽咽,一滴接着一滴泪落在观月脸上。
这是观月啊,他恋慕了十年的观月之人,那个温和聪慧、容姿绝世的楚观月!却被人如此残忍的对待!
左钟离只觉得心口阵阵窒闷,血气翻涌间,几欲呕血。他浑身发抖,俯在观月身上,紧紧搂着观月,只觉得便是当年听闻观月死讯时,也没有此时更令他伤心难过。
他静静拥着观月,清楚感觉观月薄薄衣裳下,身体削瘦到仿佛只余骨架一般,又看着观月那被毁去的半边脸,心中痛楚,也不知观月当年是遭了多大的罪。想到那日文清对他说,当时看见观月满脸满身的鲜血,心口还插了一把匕首,这样被人抬出去抛弃在冰天雪地的野外,不由忍不住对赵氏满腔的愤恨,只恨不得此时赵氏就在面前,让他也拿着匕首狠狠往她脸上划几道。可是那赵氏九年前便因为楚家满门抄斩而被处死,如今又哪里还能让左钟离报复回去。
正在暗暗愤恨,这时秦观月身体动了一动,低低呻吟一声,一双眼慢慢张开。他胸口阵阵灼痛,不由微皱眉头。这时意识清醒,发觉竟被人贴身抱着,再抬眼一看,恰对上左钟离一双泪眼,不禁大惊,本能伸手去推左钟离。但他此刻身体虚软无力,不曾推开一分距离。
心中一急,忍不住咳了起来,又是一口黑血咳出。
左钟离惊骇无比,连忙将他扶起,轻抚后背,惶恐道:“观月,观月,你这是怎么了?”
秦观月别过头,掏心掏肺般咳了一阵,又连着喷出几口黑血,伏在左钟离身上喘息。好一会,气息渐渐平复,这才哑声说道:“不要紧。”
这十年来,他早已习以为常,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