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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观月别过头,掏心掏肺般咳了一阵,又连着喷出几口黑血,伏在左钟离身上喘息。好一会,气息渐渐平复,这才哑声说道:“不要紧。”
这十年来,他早已习以为常,这些黑血是淤积在心肺间的毒素凝结而成,此时咳了出来,反而胸口灼痛减弱。想来再调养数日,今年的发作便又熬了过去。
这时痛楚稍减,神智却又渐渐昏沉,无力开口,便又闭上双眼,软倒在左钟离怀里。
左钟离又惊又急,连连摇动观月身子却无反应,又试了试观月鼻息,只觉得此时呼吸平缓,全不似方才一般微弱而似有似无,这才略觉安心。
想到江白说观月这十年里每年都有来此采药治毒,他既然身为当世第一名医,应当能治好自己罢。
这样想,无非也就是令左钟离自己略镇定一些。
连扶带抱,将观月带入木屋中,令他安躺在床榻上,拉过薄被仔细盖好。左钟离坐在床头,轻轻握着观月一只手。
这时隔窗看见圆月升起,在屋外撒下一片淡淡银白光辉,又恰恰照出观月右半边脸,左钟离一阵心神恍惚,隐约想到,十年之前,他也曾与观月在一起,看明月东升。
只是那时候,他们正当年少,饮乐观月,好不畅快。而十年后,却是仿佛历尽沧桑一般,伤心无奈。
然则心里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安宁,只觉得这一刻,观月就在他身边,与他手握着手,仿佛可以一直这样到永远。
左钟离心想,无论观月变成什么样,无论他与过去有多么的不同,只要他还是活生生的在自己身边,能够看得见摸得着,便觉得满足了。
连日奔波,到此时才松懈下来,倦意上涌,左钟离伏在床边沉沉睡去。
这一觉一直睡到第二日天色大亮,日光投在左钟离脸上,才慢慢醒了。左钟离茫茫然张开眼,恍惚了一阵,想起昨夜守在观月床边竟睡着了。下意识伸手一捞,却摸了个空,再看床上,被褥整齐叠在一旁,哪里还有人在,不由心中一惊,跳将起来。
这一起来,猛然觉得腰背一阵疼痛,原来他夜里睡姿不对,自然筋骨酸痛。
忍不住呻吟一声,但也顾不得疼痛,踉踉跄跄推门而出,喊道:“观月!”
推开门,才看见秦观月正立在溪边,手里拿了两株草药,对着日头,似在辨识查看。听见左钟离唤声,眉头微皱,转过脸来,无言看着左钟离。
他既已被左钟离看见了模样,此时无人,自然便不会再用斗笠黑纱遮面。但习惯使然,半边发丝垂下,隐隐遮去脸上伤痕。
左钟离暗松一口气,道:“观月,你没事便好,你昨日吐了许多血,我……我……”上前数步,道:“观月,你为何故意不认我?”
秦观月心知被左钟离瞧见了面目,不能隐瞒,略退一小步,漠然道:“我是罪臣之子,如今又是这副模样,你又何必特意来找我,相见倒不如不见。”
心中迅速盘算一番,已猜到想必又是江白暴露了他的行踪,特意指点左钟离前来,忍不住低哼一声,道:“你又给了江白什么好处?”
左钟离里面摇头道:“你莫怪要他,是我再三纠缠他,他才告诉我来这里寻你。他也是担心你一人出意外。”
秦观月淡淡道:“我能出什么意外,又不是他那样成天自己糟蹋自己。”
左钟离听他语气间与江白关系亲密,不由觉得一阵嫉妒,按奈心情,低声说道:“观月,前些日子我遇到文清,他把事情都告诉我了。想不到赵氏这样的残忍,痛下毒手。观月,是我害了你!我对不起你。”
秦观月看了看左钟离,摇头道:“那与你无关,你没对不起我,也不用向我道歉。”
但他越是这般说,左钟离反而越觉得观月是不愿自己愧疚,心里便更觉得自责,忍不住噗通一下跪在秦观月面前,仰头道:“观月,你打我骂我罢。”
秦观月侧身往旁边避了避,道:“这是在干什么,好端端的为何要作贱自己?”见左钟离跪着不动,想到那日在千水阁,左钟离酒醉后抱着自己胡言乱语,秦观月不由一阵尴尬,微微脸红。低咳一声,道:“你若不起来,我以后便再不与你说话。”
左钟离连忙道:“我起来,我起来。”又慌慌张张从地上站起身。
秦观月见他这般模样,哪里还有当朝左相的沉稳气质,心里也忍不住暗暗莞尔。
想到眼前这人毕竟十年前相交一场,虽然那日酒醉后对自己肆意轻薄,但总是一心对自己好的,秦观月暗叹一口气,指着溪边两块大石,道:“坐下来说话罢。”
那两块大石面上被人打磨的光滑,倒恰恰可以当做凳子。
左钟离自然不知这是江白强力施为,只当天然而成,心里小小赞叹一下。见秦观月态度不似前几次一般冷漠,不由心中暗起了几分奢念。略整理了思绪,问道:“观月,当年我在牢中,听人说你病故了。谁知后来遇着文清,才晓得你竟然是被赵氏害了,还命人将你丢在雪地里,你究竟是怎么逃过一劫?”
秦观月想到十年前的旧事,心中刺痛,面上却不动声色,淡然道:“还能如何。我那时受了重伤,昏迷了过去,本以为自己已经死了,醒来却发现自己被人救了回来。”
左钟离啊了一声,道:“是谁救了你?”心想文清说当时看见观月心口插着一把匕首,显然重伤难活,赵氏大约也是以为观月已死,唯恐被人发觉凶行,慌忙间命令心腹将他弃于深谷中。却想不到还有人这样的能耐,竟硬生生把观月救活了过来。
秦观月道:“救我的人,是离隐先生和江白,他们那日趁夜赶路,江白在雪地里发现我,于是把我救了起来。后来我伤好了,便拜了离隐先生为师,学习医术。”
当日离隐携江白返京,路上无意间救了观月,于是将他安置在江家养伤。左钟离在牢中以为自此与观月阴阳两隔,却不曾想到那时观月在江府,与天牢也不过相隔里许。
左钟离想不到原来当年救了观月的人之一竟是江白,不由一阵愕然,说道:“原来江白他也……观月,果然上天还是怜你的,让你遇见了这样的好人,他日我必要当面拜谢你师父与江白。”
秦观月心里也默默想到,也许真是上天垂怜,自己当年若非遭到毒手,后来楚家满门抄斩,万难活命,哪会有如今的秦观月。
师父离隐,虽然平日里冷冰冰的不苟言笑,但对弟子却是极好的。秦观月想到在山中小屋时的日子,只觉得这许多年来,其实是在那里过的最为舒心自在,不由淡笑起来。道:“说来,若不是江白恳求,师父倒未必就会收我为徒。”
左钟离见秦观月脸上浮现笑意,心里一酸,忍不住问道:“你与江白……”
秦观月不知他心思,随口答道:“他早我两年拜入师父门下,是我二师兄。”
左钟离恍然大悟,不由心中略窘,心想:“原来他与江白不过同门之谊。是了,江白既然与太子关系暧昧,为了太子又是受伤又是算计安王,只差把自己也赔上了,又怎么会与观月有别的心思?”
又忍不住好奇问道:“这么说来,应当还有别的师兄弟?”
秦观月点头道:“还有一位大师兄,便是李嘉祥。”
左钟离略吃一惊,讶道:“琴君李嘉祥?”
秦观月道:“唔……不过我未曾见过他。”
左钟离不禁一阵默然,心想那离隐当真是厉害非凡,教出来的三个徒弟,一个是琴艺闻名天下的琴君李嘉祥,一个是观月这当世名医,还有江白那样心计深沉武功绝强的人。也不知这离隐本人又是如何?
想到昨日观月吐了许多黑血,左钟离又忍不住问道:“观月,你是中很厉害的毒么?怎么会这样?”
秦观月淡淡道:“当初那匕首上涂了毒,师傅救我的时候毒已深入筋脉,难以拔除,便留下了这宿疾。”
他说的轻描淡写,但每年到了这时候便痛苦不已,却是常人难以想像。而这嘶哑难听的嗓音与异常削瘦的身体也是拜毒伤所赐。
两人这般相对而坐,平心静气的说了许多话,转眼日已中天。
秦观月抬头看了看日头,说道:“你想知道的,我都已经告诉你了。时候不早了,你也该走了。”
左钟离一愣,猛然跳起来,大声说道:“我不走,我再也不离开你了。”
(注:观月脸上伤痕的形状是我的恶趣味造成,那个……别PIA我……其实我自己写的时候觉得很心痛,差点哭了……)
第015章
秦观月微微一愣,道:“你身为当朝左相,日理万机,耗在这里又算什么?”
左钟离神色决然,道:“难道少了我左钟离,这朝中上下就无人理事了?如今便是天塌下来我也不管了。从前我被关入牢中,与你分离了整整十年,若我现在走了,再出意外,也许又是一个十年虚度,十年复十年,这一辈子哪有这许多时光可以如此挥霍……总之,总之这一次我决不离开你了。”
他这一番话说的露骨无比,秦观月从前不知他心思,但如今既然已晓得他对自己的想法,自然会意。不由觉得心中矛盾无比。他与左钟离十年前相交一场,那时尚且年少,不识情爱,便从未有过别的心思,他固然一心只把左钟离当作知交好友,也以为左钟离与自己是一样的心思。但十年后在千水阁遇见左钟离酒醉,胡言乱语间吐露心意,此时又这般当着面说这些与海誓山盟无异的言语,已全然明白左钟离的心意。
若说不感动,那是不可能的。他毕竟不是铁石心肠,想到有这样一个人悄悄恋慕了自己十年,即使如今自己容貌尽毁,却依然心思不变,没有花言巧语,却情意真切,这叫秦观月如何不感动?但他毕竟过去从未把左钟离当作朋友以外看待,本朝虽然尚南风,可秦观月也未必便因为左钟离这一份情意便能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