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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宝和将银票递到公孙伯跟前,但他却没有收下,而是接着问那镖头李平道:“你又怎么说?”李平道:“回帮主话,此番押往太原的镖,都是张总管亲自到镖局安排的,说是受广源商行赵管事委托,势必要保得路上太平。”
张常指着三人愤慨道:“你们串通一气,诬陷我老张,究竟居心何在?”严宝和冷哼道:“事到如今,你还想狡辩?我且问你,初五那夜,臭名昭著的哭穷来府上偷盗,你为何拿了人只是打一顿,便又放他离去?”
“初五那日,门房送来书信,说是老奴颍川家乡有人来京,约老奴在紫月茶楼相会。谁知去了才知道,原来是太行双雄使的诈。这二人千方百计拉拢老奴,可老奴跟随老爷二十余载,又岂是金银能动心的?老奴当下拂袖而去,岂料回到帮中,正好看见一条黑影由老爷院子里出来。老奴深怕什么贵重物品被盗,于是急忙喊人捉拿那贼人。等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其抓住,一看却是那穷得叮当响的哭穷。此人好堵成性,又爱贪图小便宜,京中大户人家时常丢些鸡鸭钱粮,据说都是他干的。老奴想,这等鸡鸣狗盗之徒,为讨生计偷摸几个大子,原也不是什么稀罕事,打一顿让他长点记性也就是了,送去官府未免有些小题大做。加之老奴在他身上只搜出十几两银子,便没再深究。至于祠堂藏宝和押往太原的山货被掉包一事,老奴实有失职之责,还请老爷责罚。”
公孙伯长吁了口气,暗道:“这张常追随我二十余年,若要背叛早就背叛了,何必等到现在。但别人未必如此想,须得救他一命才是。”于是道:“张常啊!你跟随老夫二十几年了,一向勤勤恳恳,做事沉稳。念在你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老夫不杀你。你走吧!”说着挥了挥手。
公孙婷急忙道:“爹,如果放常叔走了,谁来澄清你的罪过啊?”孟飞立即附和道:“师父,这老东西罪大恶极,千万不能放过他。”严宝和也急道:“老爷,张常罪该万死啊!您千万不能就这样便宜了他。”
张常泪如雨下,大呼道:“老爷,别人信不信老奴没关系,只要老爷还相信老奴,那老奴也就死而无憾了。事到如今,就让老奴承担所有的罪责吧!”
公孙伯看了看女儿,面色阴沉地道:“亏你还叫他一声常叔。”说着再也不理其他人,只对张常道:“张常啊!你只是我的一个家奴,背不背叛我其实都没关系。老夫念你多年来的祀奉,给你一条活路,你怎么就不知好歹呢?这里通外国的大罪,是你一个家奴能顶得了的吗?若再迟疑,休怪老夫翻脸无情。”
西门乘风奇怪道:“贤弟啊!此等恶奴罪在不赦,你真要放他走?”公孙伯不答反问道:“还有谁比老夫更了解自家奴才的呢!”西门乘风听出弦外之音,于是也不再多言了。
张常本就不善言辞,又见大家都认定是他出卖了家主,心知怎么也说不清楚。现在公孙伯让自己走,寡言善思的张常忽然意识到,这并非只是让他逃命,而是要引出正真的叛徒。想及此处,张常立即恭恭敬敬地给公孙伯磕了三个响头,随后依依不舍道:“老爷多保重,老奴拜别了。”说时声泪俱下,最后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小飞,你回来。”公孙伯叫住了准备尾追出去的孟飞,接着道:“现在帮中诸事烦乱,为了一个家奴再起波澜,实在是不值得。你有这闲心去追杀他,还不如替为师安顿好众弟子。”
孟飞咬牙切齿道:“可是,可是师父……。”他话说到一半,却见公孙伯面色沉凝,也只得住声不响了。
大厅里顿时一阵沉寂,过了片刻,只见潘美忽然进来道:“公孙兄,不知可否上路了?”公孙伯站起身来,伸出双手道:“大人请上枷吧!”潘美目光一闪,当即抱拳道:“那就得罪了。”说着朝身后军士招手道:“上枷。”
只见两名黑甲禁军提着枷锁和粗大的铁链,正准备上来锁拿公孙伯。谁知公孙伯久居上位,加之武功卓绝,自有股摄人的威压,竟迫得两名禁军身心发软,战战兢兢硬是不敢上前拿他。
公孙伯见状叹了口气,便准备自行锁拿,却听北原苍茫叫道:“贤弟,你是何等英雄,怎能受此屈辱。”他说完,忽然一掌劈去,顿时将枷锁打得粉碎。潘美面色大变,本想发怒,却转而笑道:“公孙兄何等英明神武,自是不会畏罪潜逃,戴不戴枷锁倒也无妨,是潘某多心了。”他言讫,便挥退了两名禁军。
公孙婷见父亲往外走去,失声叫道:“爹,女儿一定会想办法救您出来的。”公孙伯顿了顿足,却最终头也不回地大步而去。潘美冷冷地扫了厅中众人一眼,遂率人跟了上去。
当公孙伯等人来到校场时,却发现数百名归元剑派弟子,齐刷刷跪了一大片,而且个个面含悲愤,背插刀剑。一股凛冽的杀气缓缓弥漫开来,让人冷不丁寒毛直立。潘美见这架势,却是目光阴狠,含笑不语。
公孙伯皱了皱眉头,忽然大声道:“国有国法,帮有帮规。只要你们还承认自己是归元剑派弟子,就给我老老实实干活去,休得在此无事生非。”
“师父……师父……”喊叫声顿时响成一片,显然是众弟子舍不得公孙伯就此离去。公孙伯怒道:“若再不让路,休怪为师以帮规处置。”孟飞追出来道:“师父,众师兄弟也是不忍看您含冤受屈啊!”
公孙伯冷哼道:“原本是有些冤屈,可被你们这么一闹,为师是有冤也等于没冤了。”众弟子岂能不知对抗官府,罪同谋反,只是要眼睁睁看着公孙伯被抓走,却又多少有些不甘,于是纷纷哭喊起来。公孙伯只得长叹一声,强行破开人群,向大门走去。众弟子见拦不住,只能膝行跟在后面。
潘美押着公孙伯艰难地离开了剑林,正往城门驶去时,却见一辆马车迎面飞驰而来。那马车来到潘美马前,突然停了下来,跟着车帘一动,由里面探出半张精致美艳的脸来,用一种让人骨头都酥掉的甜美声音问道:“潘大人,民妇能与公孙将军说几句话么?”
潘美一看是尤梦盈,两眼顿时神采飞扬,跟着嬉笑道:“夫人有话但说无妨,潘某不打搅两位便是。”尤梦盈嗲声嗲气道:“多谢大人成全,改日民妇自会登门拜谢。”
“潘某随时恭候夫人芳驾。”潘美一听这话,顿时喜得合不拢嘴,于是恭敬地回了一句,便打马退到了一边,只是眼角余光,还不断徘徊在车中人身上。
公孙伯正感纳闷,如何会有陌生女子要与自己说话,直到看见马车里钻出一位国色天香,锦衣玉带的女子,并朝自己姗姗走来时,才心头一动,生出不好的念头来。
尤梦盈来到公孙伯囚车前,眸子里闪烁着似水涟漪,柔声问道:“公孙将军,可还记得小女子么?”公孙伯深锁眉头,仔细打量了尤梦盈几眼,觉得好象在那里见过,但又想不起来,于是摇头道:“恕老夫眼拙,已经想不起在何时何地见过小姐了。”
“呵呵!将军真是贵人多忘事啊!难怪能傲视江湖,原来眼睛长在头顶上呢!”尤梦盈语带讥讽,眼露阴冷,盯着公孙伯转了一圈,接着道:“二十年前,龙津桥畔,一个少女怀抱古琴。她不顾姑娘家的体面,义无返顾地向一位大侠表露心意,并苦苦央求那位大侠带她远走高飞。可谁知那位大侠自视清高,目空一切。更是嫌弃少女出身青楼,竟然不屑一顾。”公孙伯心头一震,似乎想起了什么。
尤梦盈继续讲道:“就在这时,有人抬着花轿,欲强抢少女为妾。这少女虽说出生青楼,可毕竟是个清官儿,又如何肯做小。少女拼命地挣扎,并哀求大侠带自己走。但遗憾的是,那位自命不凡的大侠竟然熟视无睹,非但没有带少女走,甚至根本就未加阻拦。”
一道闪电划过心田,公孙伯的脑海里,忽然闪现出当年的一幕:
“二十年前,龙津桥畔,是有这么一位怀抱古琴的少女,曾经央求我带她远走高飞。我当时不满四十,正是英姿勃发的年岁。加之只身游侠江湖,图的是快意恩仇,于是搁置了儿女情长。记得当时,那少女神情紧张,竟大胆地向我坦露芳心。而我却沉溺于豪情壮志,并无心婚配。何况,当我发现她是青楼女子时,更是婉言谢绝。之后不久,好象是冯相国的管家抬来花轿,说这是冯相新纳的小妾,已经跟‘万花楼’的妈妈买下。我当时想,一个烟花女子,能嫁入相国府,那是她八辈子修来的福分,所以并未加阻拦。瞧眼前这女子,那让人心神震撼的眼神,实在是像极了当年哪位少女,难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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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英雄末路第四节
更新时间2011…5…2519:00:21字数:4062
公孙伯一边思索,一边端详着尤梦盈。当触及到尤梦盈双眼时,不由心中一颤,顿时想了起来,于是脱口问道:“小姐便是当年桥上那位姑娘?”
尤梦盈将脸凑了过去,吐气如兰道:“看来将军还有点记性,良心没有完全被狗吃了。不错,我就是当年那位向你卑躬屈膝,厚颜哀求的小梦香。”
公孙伯感慨万千,面带愧疚地抱拳道:“小姐二十载不改音容,美丽更胜从前,实在是可喜可贺。老夫当时年轻气盛,想法实有不周之处,未顾及到小姐的感受,及时加以援手,现在想来实有不周之处啊!还望小姐事隔二十载,能够谅解在下的不是。”
尤梦盈闻言一阵冷笑道:“谅解?哈哈……!时间越长,怨毒只会越深。想我二十年的似水年华,却有大半都去陪了冯道那糟老头。这份寂寞,这份凄苦,岂是你一句话便能化解得了的。”
公孙伯眉头一皱,问道:“那小姐要如何才能化解心头之恨,在下洗耳恭听。”尤梦盈目光一凝,幽幽道:“要本夫人原谅你,其实有两个办法。”公孙伯抱拳道:“我公孙伯能在有生之年,化解一段宿怨,也算是积了阴德。小姐但请说来,在下愿闻其祥。”
尤梦盈嘴角挂起一丝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