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掰下圆形弹鼓丢给对方,然后又指了指手中毛瑟步枪的弹舱位置。那瘦高的党卫军士兵掂了掂林恩抛来的弹鼓,似乎对它的质感非常满意,便从背包里翻出尚未拆封的牛皮纸包,斯文地撕开一个口子,给自己留了几排子弹,剩下的连同牛皮纸包一并抛给了林恩。
无声的交易就此完成,双方各取所需,看样子都很满意。收起子弹,林恩环视四周,除了那两辆“虎”以及运送重伤员撤离的卡车,德军的其他部队并没有撤离防线的意思,他们要么是在加固掩体工事,要么是在修整武器,一些背着方形盒子的工兵也开始在阵地前方的战车残骸之间挖坑布雷,看来继续坚守此地已成定局。
看了看自己手边的家什,毛瑟步枪尚堪重用,子弹也比较充足,只是唯一的手榴弹已经用掉。一想起它炸飞敌军的场面,林恩心中就大呼过瘾,要是再多给自己几枚就好了。对面的山坡上散落着百多具苏军士兵的遗体以及他们随身携带的武器弹药,但这边的德军士兵们没有一个人冒险前去捡拾,想必是忌惮于对方的重机枪和狙击手。
有些东西想想也就罢了,林恩摆好步枪,又从苏军的帆布袋里掏出旧弹鼓和那些零散的子弹。简单的装填游戏摸索起来并不难,他很快将二十多发子弹装入弹鼓,再将弹鼓装上波波沙,拉栓上弹,以备不时之需。
一切准备妥当,他抬头看了看天,透过积满白雪的枝叶缝隙正好可以看见那散发炫目光芒的太阳,看来这时候才到正午,苏军的制空权在接下来的半天时间里仍能够发挥有效作用——这念头刚蹦出来,忽然听得有隐约的轰鸣声,心中大惊,连忙转头去看那两辆虎式坦克,它们离开村庄还不到两公里,正好处于非常开阔的位置,倒是同期出发的一辆卡车已经进入了林地。
“坏了!”林恩不禁一声哀叹,果不其然,阵地上很快就有人使用手摇式防空警报器发出空袭警报,但它那凄厉的声音压不住滚雷般的轰响声,当它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林恩下意识地抬起头,恰望见红色五星一闪而过。
这架苏军战机的飞行高度如此之低,甚至让林恩产生了一种用竹篙乱捅的冲动。
周围的德军士兵纷纷举枪射击,然而红色的五星不断从头顶闪过,它们的机翼更如同乌云一般长时间遮蔽阳光。
拾起毛瑟步枪,林恩却愣着没有开枪。呼啸而过的苏军战机数量已经超过了之前那队伊尔-2,这一次己方的虎式坦克还能逃过一劫吗?
呼啸而过的苏军战机很快用火箭弹回答了林恩的问题,它们如涂毒的冷箭咻咻地飞向目标,白色的尾烟在空中画出了泳道般的轨迹,炽烈的爆炸瞬间吞没了那两辆虎式坦克。
这一次,配属在树林边缘的四联装机关炮终于击落了一架苏军战机,看着它拖着乌烟坠落并在爆炸中化为碎片,林恩心里却得不到一丝一毫的宽慰。
尽管两辆虎式坦克已经停了下来,炮塔和车身上燃着明火和黑烟,但苏军飞行员们似乎还不放心,一部分战机调头回来又投下了航空炸弹。面对德军极其弱小的防空火力,他们的战场投弹就如训练一般简单,偏离目标者有之,但极少会是全部。
猛烈的爆炸之后,两辆虎式坦克的外观终于和村庄前方的那些废铁堆毫无区别了。这时候,超低空袭来的苏军机群才把火力转向德军地面方向,用炸弹和机关炮一遍又一遍地肆虐、蹂躏和屠戮,毫不心慈手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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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再次后撤
在投入的战机数足以控制整个战场的情况下,苏军飞行员们终于将注意力分散到了林恩所处的这个小山丘上。虽然从空中未必能够直接观察到树林中的散兵坑,但两架伊尔-2仍先后从不同的方向俯冲而来并以机关炮和机枪进行了扫射。无往不利的火力直接打断了几颗松树的树干,当空掉落下来的树枝连带着积雪下了一场特殊的雨。林恩紧紧匍匐在弹坑下部,任凭各种杂物落在身上也不敢轻易抬头,耳边则充斥着飞机的呼啸声、炸弹爆炸声以及机枪、机关炮的嘶吼声,还有——“屠夫”愤怒的咆哮声!
隐约间,林恩听出了“戈林”、“柏林”的字眼,他猜想“屠夫”或许是在咒骂戈林的无能。这家伙把德国空军的主要力量都调去保卫柏林,可柏林却一直都处在盟军的狂轰滥炸之下。
如果不是戈林,林恩心想,没准德国还不会带着如此巨大的遗憾输掉这场战争。愚蠢、自大而又无能,有时候真想不通元首为什么会把这样的人当成左膀右臂并且任由其胡作非为。同为政治生涯起始阶段的得力助手,赫斯之流是远得不到这般待遇的。
诸如此类的历史疑问其实还有许多许多,出于对军事的爱好,林恩曾短期担任过某二战论坛的讨论区版主,也因此见识了网友们纷繁杂乱的想法。小白们的问题总是令人啼笑皆非,一些狂热而执拗的人则在某些方面上展现出了他们的极端固执,而包括林恩在内的大多数人,都是站在纯粹的军事角度去审视和探讨那段历史。“假如德国赢得战争中国的下场又该如何如何”,对于这样的担忧和质疑,林恩早已习惯了一笑而过。在那时候的他看来,穿越时空回到过去只存在于幻想当中。
机会,有时候偏偏丢给了毫无思想准备的人。
刺鼻的硝烟味道渐渐消散,林恩下意识地抬头晃了晃,他突然觉得自己的这个动作和小狗抖身甩水如出一辙,只是完全没有小狗的那种从容和淡定。
可是,看着一片狼藉的阵地和倒在血泊中的同伴,任谁也无法真正淡定下来。
在连续的扫射中打光了子弹,那些苏军战机才扬长而去。不等它们的身影最终从视线中彻底消失,林恩转头去看那两辆虎式坦克。它们依然平静的燃烧着,没有一点儿重新启动的迹象,死死紧闭的舱盖也没再打开……
依托防御工事的庇护,德军步兵们在这次空袭中的伤亡其实并不大,林恩所在的山丘仅有一名士兵阵亡、两人受伤,“屠夫”率领的四人战斗小组则无一伤亡。然而这会儿林恩能够明显感受到士气的迅速下滑,或者更确切的说,他自己的士气也因为敌人的连续轰炸而大幅降低了。
望着残破不堪的防线,林恩心里不禁叹道:该是撤退的时候了吧!
果不其然,大约二十分钟之后,撤退的命令下来了。在战斗中勇往直前的“屠夫”得到撤退指令后却在不紧不慢地收拾武器和随身物品,林恩已经没有再打一场后卫战的魄力,但还是和两位同伴一道默默等着自己的顶头上司,而等到这位党卫军中士拎着冲锋枪迈开步子时,他们毫不意外地落在了队伍的最后面。
无奈归无奈,林恩却也无心抱怨。他努力地挺起胸膛,好让自己配得上“一流战地射手”和“钢铁后卫”的角色。
这时候,撤退的队伍笼罩在一种无形的哀伤之中,但士兵们仍自发地保持着秩序。仅有的三辆汽车被用来载运伤员以及拖曳反坦克炮,幸存的炮手们或是坐在炮架上随行,或是跟在步兵们中间徒步撤离。那些没办法搭乘汽车的伤员只要拄着拐杖或躺在担架上,由同伴照料着缓慢前行。
这里听不到埋怨,看不到摩擦,每个人都竭力保持着军人的风度,就连伤者也尽量忍着不发出呻吟。
在经过两辆虎式坦克的残骸时,德军步兵们都自发地减慢了速度或是驻足片刻,不少人默默脱帽致意。这两座钢铁坟墓里埋葬着帝国最优秀的战士,他们虽然没能成为叱咤风云的王牌,却为之付出了最大的努力。他们是在风中死去的雏鹰,是在阳光下消散的冰晶,他们用出彩的表现证明了自己存在的价值,他们的战斗意志与技巧堪比同时代的任何一名坦克王牌!
即便是铁石心肠之人,面对这无声的场面也会为之动容。
在从村庄延伸向北方的公路上,千余名德军官兵组成的撤退队伍浩浩荡荡,而从两翼阵地撤退的士兵们也有上百人。他们直接沿着树林边缘向北走,也许是人少路长的关系,渐渐的,这些士兵彼此之间都隔了一些距离,以至于看上去稀稀拉拉,仿佛一群互不相识的散兵游勇。可事实上,这些人自发承担着保护队伍侧翼的任务。每走一段路,士官或者年长的士兵就会爬上附近的山丘警戒观望,直到相熟或者不相熟的士兵们都从旁边走过去了,他们才会加快步伐跟上去。
身背“波波沙”,手持毛瑟98k,头上戴着一顶破了口子的M42钢盔,林恩默默地走在同伴们后面。过去十个小时所经历的战斗如走马灯一样在他脑海中盘旋,从前沿阵地崩溃开始,林间伏击、遭遇苏军空袭及坦克追杀,又先后两次阻击苏军步兵,这些在他穿越到战争时代前是想都不敢想的。更重要的是,他不仅坚持了下来,还牢牢掌握了一门杀人的技艺——亲手干掉的敌人比过去杀鸡宰鸭的数量还多!可是,杀人并没有让他产生快感,也没有让他觉得上瘾,从最初的恐惧无知到现在的茫然无措,他依旧在一个又一个“为什么”中苦苦挣扎。
这是一场看不到胜利的战争,战斗也许只是为了满足生存这个最基本的需求,只是如此么?
呼啸而至的炮弹突然打断了林恩的思绪,由于心里毫无准备,他生生吃了一惊。仓促回首,只见远处的地平线上烟尘滚滚,不用说,制造这些“污染”的又是那些他既怕又恨的苏军坦克!
炮弹就是催命符,接踵而至的“犀利杀器”迅速掠走了一条又一条鲜活生命。沿着公路行进的德军步兵们忙不迭地散开,然而苏联人似乎从来就不需要为弹药而艹心,他们的坦克和自行火炮隔着七八公里就在猛烈开火,全然不在意多数炮弹偏离目标所造成的浪费。
走在树林边缘的林恩虽然暂时没有姓命之忧,但他心里却感觉不到一丁点儿庆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