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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史一番长论后,却见风王只是怔坐不语,倒有些费解,他垂首再道:“臣若言语冲撞风王,还请风王恕罪。臣为青州的百姓请命,请风王体恤百姓之艰难,一票一兵,皆为百姓之命。况且征伐山尤,乃是对外用兵,须得请旨于陛下,即算陛下允旨,朝中亦少不得“君逾臣伐”之论。”
听得最后一句,风独影一惊,思及了帝都的那些弹劾。诚然,此刻确实不宜出兵山尤,无论是朝局还是她自身……默默叹一声,她道:“本王允你所谏。”
闻言,徐史侧是愣了愣,他素知风独影之禀性,决非如此容易劝说之人,可抬首目光掠过她手中的信,心下倒有些明了。
“王与将,各司其职,而本王则要弃将为王,如此论调……”风独影微顿,然后淡笑摇头,“虽是新鲜却也有理。”
徐史听得,放下心来,拜倒于地,“臣为青州百姓叩谢风王。”
风独影起寿步下玉阶,伸手扶他,“其实该是本王替青州的百姓谢谢你这位贤相才是。”
“不敢。”徐史不敢真让她相扶,忙自起身。
“自至青州以来,本王肩上便担下了一州重担,幸而有国相在,本王肩上的重担才是卸了一半。”风独影道。这徐史当初于朝中任职侍中之时,亦常见他进谏于皇帝,只当他是严玄那样刚正不阿的直臣,如今至青州一年,倒是见识了这位国相的出色才具,堪当贤相。
闻得如此诚言,徐史心头震动,可面上却力持平静,躬身垂首道:“臣能辅佐风王,乃是臣之幸。”
风独影移步走回王座,“国相便替本王上书奏请陛下,于久罗山南面设置边城。既然此城对着碧涯海,有道是“碧血丹心化忠魂”,它守护的是我大东的边疆,便叫“丹城”吧。”
“是。”徐史垂首应道。
“你去吧。”
“臣告退。”
送往帝都的奏折很快便批下来了,皇帝允风王所请,于是久罗山南面坡地而起修建了一座城池,尔后又迁万户过去,此城便为丹城,及至后世果然起到护边守疆之用。
十三、盈盈一水间1
六月里,天气颇是炎热,香仪这日得了空闲,便跑到章华园纳凉。泱湖中的亭子里如往常般空无一人,她站在湖边的树荫下,目光看着水面上的浮萍出神。
看得许久,忍不住轻叹道:“宫里的日子真是太无聊了,这样的三年可怎么过完啊。”说完了,她扯过池边一朵凌霄花,无聊的扳着花瓣数花蕊,一边喃喃自语着,“唉,清微君走了一个月了,也不知他在浅碧山过得如何。”
“姑娘很关心清微君?”蓦然有人在她身后道。
香仪吓得身子一抖,手下用力,花被扯下落在地上,她猛地转过身去,便见一个年约四旬左右的男子立于跟前,头戴高冠,身着绯色官袍,气度不凡,一看便知是朝中大臣。
“奴婢拜见大人。”香仪不识得是朝中哪位,于是只管拜倒。
“免礼。”那男子抬了抬手。
香仪起身,想起刚才的自言自语定然都叫此人听去了,更是心慌神乱,于是屈了屈膝,道:“奴婢先行告退。”
她转身欲离开,不想身后男子却唤住了她,“姑娘且慢。”
香仪没法,只得站住,回转身面对那人,“不知大人唤奴婢何事?”
男子打量着香仪,见她眉目秀丽,却一团天真稚气,脸上更是一脸极欲离开的表情,完全不同于一般宫人的沉静老成,想来入宫不久。当下他微微一笑,温和问道:“我方才听姑娘的话,很是关心清徽君,姑娘原是英寿宫侍候清徽君的宫人吗?”
香仪摇头,道:“奴婢是闻音阁的侍女。”
“哦?”男子目光闪了闪,又道,“原来是闻音阁里的,我还道姑娘是清微君身边的人呢。”
香仪听了这话不由微微抬头,看面前男子神色和善,目光清明,倒是稍稍定了定神,答道:“奴婢是曾在此园里偶然遇见过清徽君,只是每次见他都甚为伤心,因此听说他旧疾复发去了浅碧山休养了,心里稍有些担心。”
“喔。”男子了然,目光依旧看着香仪,“姑娘贵姓?多大年纪?入宫多久了?哪里人氏?”
“回禀大人,奴婢名唤香仪,今年十五,入宫三个月了,青州本地人氏。”香仪见男子神情语气都甚为和煦,便消了心头惧意,一一作答。
“喔。”男子听后又点了点头,然后就看着香仪沉吟不语。
香仪微垂首站立片刻,见男子没有再说话,便道:“大人,奴婢可以告退了吗?”
男子听了这句问话忍不住又笑了。只方才几句话,只看这姑娘脸上的神情,便可知这是个简单得近乎透明的人,任何一个稍谙世故的人绝不会问出这样的话的。肯定了心中猜想,于是他道:“香仪姑娘可识字?”
香仪不解,但依旧点头。
男子微笑颔首,“既然姑娘很关心清徽君近况,不如就请姑娘去浅碧山照顾他如何?”
“啊?”香仪呆住,抬头愣愣的看着男子,以为自己听错了。
男子笑容不变,问:“姑娘可愿意去浅碧山照顾清徽君?”
这回香仪听清了,不由瞪大眼睛,“可……我才入宫几月,得三年后才能出宫呢?”惊奇之下,她又忘了自称。
男子的笑容加深了些,眼角显出一道深刻的纹路,“姑娘是作为宫人去浅碧山照顾清徽君,可不算是出宫。”
“真的?”香仪顿时眼情一亮,“那我愿意!”话一说完,她马上又想到了难处,“不行呀,宫里可是有现矩的,怎能是我想去就能去的。”
“姑娘不用担心。”男子面上的笑容不变,“宫中所有内侍、宫女都由内庭总管调度,我请他给你调令,派你去浅碧山就是。”
“啊?”香仪一双杏眼这会瞪得圆溜溜的,“总管大人也听大人的话?大人您是谁?”
男子却没有答,只问:“姑娘可是真的愿意去?”
香仪赶忙点头,“我当然愿意去!浅碧山那里肯定不像王宫这样呆板烦闷。”
“哈哈哈……”男子闻言大笑。
香仪醒悟,忙低了头,“其实我不是说这里烦闷,我是说浅碧山那里好玩些……不对,我是去侍候清徽君的不是去玩……我是要说王宫里……嗯,王宫里太…太那啥啦,你看风王住在这里,又有这么多的挎着刀剑的侍卫,还有那些见着就要拜的大人们……啊!我也不是说你,我是说……我是说……”吱吱唔唔的,却是越说越乱,头也越垂越低,都快要碰着胸口了,却还是没说出个道理来。
“我明白。”男子显然是不想为难香仪,一脸理解却暗自忍笑的神情,“那就这样定了,回头我去跟内庭总管说这事,只是姑娘能否也应我一宗事?”
“什么事?”香仪忙抬头看向男子,生怕他反悔了。
“姑娘到了浅碧山后,请每月写一封信给风王,就写些清徽君的日常闲事即可。”
男子收敛了笑,面上的神情便带出几分严肃。
香仪又愣了,“为何要写信给风王?而且……我……奴婢是一个侍女,又怎能写信给风王?”
男子看着香仪,目光冷静而端重:“清徽君既是去浅碧山养病,别院的总管自然是每月要向风王禀报清徽君近况的,我跟总管招呼一声,让他每月顺便也将姑娘的信一起送至风王跟前。”
“既然总管大人会禀报清徽君的近况,那为啥还要我写信告诉风王呢?”香仪一听不由疑惑。
男子没有作答,只是重又微笑道:“姑娘写信时,就写姑娘所看所想就是,勿须顾虑其他。”
“喔。”香仪点头,看着男子,心里很奇怪,“大人,您是谁?为什么要这样安排?”
男子微微一怔,然后移开了目光,越过凌霄花树,越过波光粼粼的池面,遥遥的落在某处。
好一会儿后,香仪才听得他低沉的声音:“风王已让这天下许许多多的人得到了平常的幸福,作为这许许多多中的一人,我亦希望风王能得到平常的幸福。”
呃?香仪听得似懂非懂的。
“更何况……”男子的话到这却是止了。他目光远远的望着,思绪却回到了帝都的那日,名重天下的帝师深夜到访,将爱徒相托。
君子重诺,无论在公在私,他都希望风王的日子能过得舒心。
香仪等了片刻,那男子没有再答,只是回眸望着香仪一笑,微微挥手,示意她可退下了。
两日后,香仪被派往浅碧山,照顾养病的清徽君。
十三、盈盈一水间2
时光总是静悄悄的流逝。
当青莲谢尽,黄叶飘飞,才发现夏天已在不知不觉中过去,微冷的秋天已然到来。
自从久遥离开去往浅碧山后,青州王都的王宫里便显得更加的沉闷安静。
偌大的王宫里,有很多守护的侍卫以及侍候的宫人,但住在王宫里的人却只风王与她的近身侍卫杜康。曾经有朝臣向风王进谏,杜康身为侍卫,怎能宿于王宫,便是宿于王宫亦当往侍卫宿值之所,岂能与王同宿凤影宫。
对于这道谏言,风独影只是冷哼一声:“谁说杜康只是本王的侍卫了。”便不再理会。
对于这么一句模棱两可的话,群臣颇多猜测:杜康样貌不俗,身强力壮,日夜伴于风王左右,而清徽君却是远在两百里之外,只怕还真不只是侍卫这么简单。
当然,这也只是猜测,因为你若去质问杜康,他看也不看你一眼便无视而过,更没人敢当面去问风王,而且自风王封国以来,除却这一点外,实在算是一位英明贤达的王者。
论治国之才,风独影自然是不及丰极、宁静远的,虽然当年玉言天对他们八人一视同仁,既教文武之道,亦教治国平天下之策,她却是以武将成名,一统天下后亦一直任武职,不曾掌过政事,所以如何治理国家她甚是生疏,但她有一个优点,便是能聆听群臣的声音。每有需要决策之事,她都会召集群臣商议,听取他们的意见,而她生于民间,长于草莽,深知底层百姓之疾苦,是以做下决断之时多从百姓的角度考虑,其策自然是行之有效。
而说到驾驭群臣,她清楚自己的性格,也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