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丝绸的价格本来跌落到了谷底,为二两三钱一匹。清早的时候还维持在这个价格上,可是紧接着,就开始节节攀升,到了正午,直接上涨到了二两七钱。这才多大会儿功夫,一匹丝绸就涨了四钱银子。这是何等骇人听闻的事儿?
不只是如此,这价格只怕还得涨,那些原本手头里堆满了货物的商贾此时也不急于兜售了。居然都形成了默契,硬是不肯交易。反而是平时那些不肯收购货物的商贾眼下急红了眼,四处收购各种货物。偏偏现在的价格仍是有价无市。
于是乎,那面板上的价格照旧继续上扬,里三层、外三层的人挤在这面板之下,看着聚宝商行的伙计每隔一段时间用炭笔更新货物的价格,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压抑着〖体〗内的激动,嘴唇哆嗦的说不出话来。
这样的场面大家从前可谓闻所未闻,市场上居然收购不到货物,而价格却像是野马奔腾一般攀升,一个时辰之后。价格便有涨了一钱多,丝绸的价格到了二两八钱五厘。
只是短短一个上午,就有人要发财了,何止是发财,那些原本急的要上吊的商贾此时此刻现在唯一想着的。就是自己的货栈里的货物仍旧太少。
而到了正午的时候,这里的商贾已经聚集到了上万人之多,几乎所有人都聚在这里,黑压压的看不到尽头,甚至有些根本看不到面板上炭笔文字的,也只能围在这里凑热闹。而聚宝楼的伙计则是会不断的敲着锣将最新的时价报出来。
“茶叶的价格又涨了,一斤的上等茶叶,已经涨到了四两一钱五厘,天,那些个土老冒,只怕要生发了。”
所谓的土老冒,说的是那些将自己的土地改种茶树的地主乡绅,这些人前些时日还急红了眼,大量的茶叶堆在库里脱手不出去,谁知这才几天功夫,就已经重新扬眉吐气。
其实扬眉吐气的又何止他们,前几日还在哀嚎的商贾,如今都是喜笑颜开,倒是前个手里拿着现银不敢囤货的商贾,此时却都是跌足长叹,懊恼不已。
而接下来,不少商贾开始离开,对他们来说,这价格只怕还要继续涨下去,现在手里有货,也不急于发卖,等到价格稳定到某个阶段,再兜售出去也不迟,眼下对他们来说,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这些人大多都是工坊主,就在几天之前,他们的工坊还处于半停工状态,大肆的在裁撤工匠和学徒。可是现在,他们却得把这工坊重新全力开动起来,把所有的工匠和学徒也全部请回来,不只是如此,只怕扩大规模的事儿也是迫在眉睫。
现在市场上的货物如此紧俏,可以预见的是,市场在一段时期内会出现货物短缺,而且刚才也有消息传出来,聚宝商行也开始大量的囤货了,需要的丝绸就有二十万匹,茶叶数万斤,还有瓷器、运货的马车、铁器也都是巨大。
现在趁着价格上扬,自然是能生产多少货物,就生产多少。
丝绸坊的吴东家几乎是跑着回到自己的工坊的,前脚刚到,便立即把几个工头和帐房一并叫来,他上气不接下气的喘着粗气,用手撑着书桌,眼睛都微微有些发红,朝着来人们嘶哑的道:“去,张贴告示,招募工匠和学徒,有多少招募多少,从前辞退的人,尽量去设法联系,看看他们还肯不肯回来,工钱嘛,可以适当的加一点,就说工坊从前对不住大家,可是现在,请大家无论如何,也得回来。还有,刘先生,你设法与恒通机行的人去交涉,告诉他们,咱们现在就交款,再定制五十台纺机来,价钱可以商量,可以这纺机必须在十日之内交货,无论如何也不能耽误。城郊那边,靠着北子河那儿不是新搬去了许多工坊吗?刘帐房,你设法在那儿租赁一个坊房,实在不成,置块地下来,银子的事儿你不必管,聚宝钱庄那边只要肯给抵押,总能放出贷来。”
帐房是个老学究,从前是蒙学的老师,只是年年科举都是无望,因此心灰意冷,最后被这吴东家高薪请来,一开始这位老学究还是扭扭捏捏,可是后来听说不少像他这种际遇的人如今都去工坊里谋职了,再加上人家开的薪水实在不低,比起自己做这老师来实在是一个天上地下,因此也就安生做起这帐房,如今也渐渐的开通起来,他捋着胡须道:“东家,学生也听说了这事儿,不只是咱们的作坊,其他的作坊多半也会这么做,重新招募人手、购买纺机,还有尽力扩建工坊,只怕一时之间,未必能筹措好,哎,怪只怪这消息来的太突然,早知如此,咱们也不至于这般手足无措。”
这吴东家倒是个雷厉风行的人,道:“不能做也得做,能做几分是几分,眼下这个局面,只要纺机开动,丝绸能制出来就能挣银子,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大家尽力去做吧,实在不成,再另想办法。”
众人也不敢耽误,随即一哄而散。
这才一个时辰功夫,几乎整个京师的大街小巷里头,都已经张贴满了各种招募工匠和学徒的告示,基本上招工的告示很简单,只要有两条腿的,只要是个人,没有缺胳膊少腿,这工坊就要了,几乎临街的墙上,到处都是这种消息,密密麻麻,让人看了都不禁咂舌。
窑场、丝纺、茶坊、铁器作坊、机坊……哪里都缺人,工钱也是节节攀升,整个京师,与前几日一片哀嚎相比,完全换了一副模样。
这消息自然瞒不过官府,顺天府这边,也是无言以对,对于这种现象,他们看不懂,也不明白,不过这东西当然也不必他们去看懂,于是连忙上书内阁,告知此事。
在内阁里头,朱佑樘亲自到了,京师里的动静一传到他们的耳里,他便立即关注起来,随即移驾内阁值房,与内阁大臣们议事。
“这东西真真是看不透,前几日还是举步维艰的样子,街上到处都是物业的流民,那些商贾们一个个要死要活。朝廷呢,本来也在琢磨,是不是让官府干预一下,无论如何想个办法,若是再这样下去,肯定要出大事。可是今个儿事情真是蹊跷的很,那柳乘风回京的消息一传出,整个京师都震动了,据说那货价不断攀升,各大工坊立即开工,四处招募人手,还生怕人家不肯来,连工钱都比上月还增了不少。陛下,微臣这是越来越糊涂,可是后来想了想,总算是找到了这症结所在。”
侃侃而谈的是李东阳,李东阳一边注意观察着朱佑樘的脸色,一边继续,道:“这症结,还是在柳乘风身上,柳乘风出了事儿,那些工坊就要动荡,可是柳乘风但凡能平安无事,这天下的流民就有了生计。其实问题也并非只是出在柳乘风身上,而是祖制头上……”
说到这里的时候,李东阳又不免去看下朱佑樘的脸色,因为今个儿要议的事儿,颇有点儿忌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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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三章:重赏
更新时间:2012121021:34:30本章字数:4298
(请牢记)(请牢记)祖法这东西对后世之人来说,既是夜壶,同时又是悬在头上的尚方宝剑。
且不说别的,单说朱元璋定下的金科玉律,朱元璋定鼎天天下之后,几乎创立了一个他自认为最完善的制度,这种制度几乎堵住了前朝所有的弊端,当时朱元璋甚至还为此得意洋洋,认为只要后世的子孙按着他的制度来办,那么这大明的江山足以传诸万世而不衰。
因此朱元璋曾亲自下诏,后世子孙,决不可改弦更张,不得擅自改动他悉心创立下来的制度。
只是……
子孙们似乎对这位太祖皇帝颇为敬重,无论是文皇帝,还是后世这几个皇帝,几乎都是口口声声拥护祖制,要将祖宗的制度贯彻到底。当然,这也只是口号而已,就如那文皇帝一般,口里说的冠冕堂皇,打着恢复祖制的旗号,可是暗地里却是将所谓的祖制改动的面目全非,朱元璋说要海禁,片板不得下海,朱棣组织了历史上最为庞大的舰队。朱元璋说不许太监参与政务,可是太监们一个又一个冒出来,甚至到了相当一段时间,司礼监的地位足以与内阁抗衡。朱元璋说什么,子孙们就拥护什么,不过这也只是拥护而已,自己想怎么干,还怎么干?
在后世有一句话叫做打着红旗反红旗,其实这大明朝也大致是如此,人人都打着太祖的旗号,反的却是太祖的初衷。
因此……从这个道理来说,太祖皇帝的所谓祖法。其实就是个屁。
可是话又说回来,祖制是个招牌,皇帝们登基,若是敢在官面上打破太祖皇帝的祖法,那么就等于是失去了政权的合法性,因此,又一个问题出现了。太祖说,片板不得下海,于是文皇帝一遍又一遍的下诏书。说是要实施海禁,虽然他的舰队已经屡下西洋。太祖说,太监不得干政。皇帝们也一个个正儿八经的重复着这台词,虽然太监们的地位甚至有不少远超前朝。
也就是说,祖法虽然是个屁,但是这个金字招牌,还得高高悬起来,在官面上,绝对不能否定。
祖法,从某种意义来说就是国策。
而李东阳要说的,就是国策,这个重农贱商的国策。所以他不得不慎重。
“陛下,之所以柳乘风一旦出了事儿,这市场就震荡,而柳乘风一旦安然无恙,则市场就强力复苏。这其实并非是柳乘风的原因。而是大明朝的国策。商贾们能有今日,皆赖柳乘风鼎力促成,在朝廷里头,柳乘风是支持他们最大的力量。而一旦柳乘风出了意外,商贾们生怕朝廷改弦更张,因而人心惶惶。于是市面萧条,才酿成这等危机。老臣以为,若是想彻底解决这个问题,唯一的办法,就是朝廷在官面上把这个国策订立下来,告诉天下百姓,我大明农工平等,大明既依赖农人,同时也倚赖工商。如此,商贾们才会疑虑尽去……”
李东阳一番话,却让朱佑樘连连皱眉,朝廷就算要奉行这个国策,可是要在官面上定下来,却是他不敢轻易许诺的,毕竟颁发出这道旨意就等于是彻底的推翻掉了祖宗制度,这可不是玩笑。
朱佑樘摇头道:“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不可轻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