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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军。
现在众人反而不怎么吭声了,在幽暗而湿润的薄雾之中,只剩下叮叮哐哐板甲磨蹭在锁子甲上的金属声音。总算旁边一个背着斧头的大汉开口道:“杨将军,等下俺冲前面,一定帮你陷阵,立了功杨将军替俺美言几句……”
“张都头!”周通急忙喝住他,“谁立功大、杨将军就为谁请功,这还用说吗?”
“哼!”杨彪骑在马上提着铁刀,拉着一张凶神恶煞的脸不予理会。
一行人默默地继续向前走,此时太阳还没升起。地面上的雾水朦朦胧胧,平添了几分看不清的神秘感。张建奎从怀里掏出了一条破麻布,慢吞吞地缠绕在自己右手掌上。
没过一会儿,对面蜀军的嚷嚷声已经越来越近了,似乎有人在军中鼓动士气,一阵阵的呐喊像声浪一般在雾里奔涌。杨彪从马背上翻了下来,混在步兵队列之中。张建奎、周通等人见状,觉得杨彪还挺聪明,也学样混进了士卒之中。
雾中已经依稀看得见蜀军的旗帜,山坡上人头攒动。
就在这时,张建奎忽然感到脑袋上微微一重,片刻便听得“叮叮当当”一阵箭簇撞击在铁上的声音。他伸手把面甲也戴在了脸上。“咳咳咳……”后面传来了一阵咳嗽声,但大伙儿都没说话。
接着又听到雾里“飕飕”直响,张建奎埋着脑袋,没敢抬头瞧,面具是最薄的防御点。他心道虽然不会那么巧,但就怕倒霉被射在脸上。“当当当……”四下里清脆的响声在沉重的脚步声中传来。
众人只顾列队走路,谁也没用弓箭还击。
忽然之间空中一枝胳膊粗的弩炮飞来,砰地一声,“啊!”一声惨叫。一个士卒被撞得仰翻在地,抱着大腿痛叫不已,“我的腿……腿断了……”
张建奎转头看了一眼,只见左右两翼的大片人马在后面缓缓跟来,因为雾水的影响,两边都看不到头。
杨彪大喝道:“加快脚步,谁要是临阵后退,休怪老子翻脸不认人!”
已经到山坡上了,前军第一指挥展开队列,成为二十排纵深的方阵向上进攻。两军相距不足五十步,头顶上箭如雨下,前排时不时有人受伤,但周军重步兵前锋的攻势丝毫没有减弱。前面三排已经准备好了弓弩,正待靠近了一轮震慑蜀兵。
不料就在这时,忽然听得一阵鼓响,山坡上的一大群蜀兵竟然蜂拥扑了下来。
周通挥起剑喊道:“列弩阵!”
小鼓咚咚咚一阵响,不多时蜀兵从山坡上冲来,便听得周通一阵大喊:“放箭!”顿时噼里啪啦一阵弦响,山坡上的人连滚带爬乱作一团。
就在这时,蜀兵前面的乱兵被驱散,后面密密麻麻的步兵拿着刀盾飞快地冲了上来。周军步卒收了弓弩,拔出短兵器便迎战,顿时叮叮当当的砍杀和人的叫喊声乱作一团。
蜀兵大败,乱兵四散。杨彪等人趁势追杀上去,只见前方拿着长枪的密集方阵再度涌下来。杨彪回头看了一眼,喝道:“派人去催两边的人马,上来护咱们两翼!”
“杀!”忽然听见一声饱和,那张都头提着斧头就身先士卒冲了上去。他一手抓住一枝刺来的长枪,身体猛冲,单手挥起大斧横扫,斧头带着劲风势不可挡。那些拿着长枪的蜀兵在猛将逼近后连个挡的东西都没有,顿时“噗”地一声,一斧头斩得一个蜀兵肩膀上血乱飚,斧头没有停下的势头又横劈到了另一个人的脑侧,“哐”地爆响头盔都怕被撞裂了。
后面的周军士卒见状,纷纷猛冲上去增援前方的猛将。那长枪刺在胸甲上“叮当当”直响,蜀军士卒力气好像不大,连板甲都捅不穿,只能击打出凹陷,更别说里面还有锁甲。周军将士提着刀剑靠近后就一顿猛劈,惨叫在四下响起。
“哈呀……”张建奎双手挥起斧头从上面猛劈上去。正面的蜀兵仰头看着那斧头,什么都顾不上了,脸顿时纸白。中间的周军步兵立刻就打穿了蜀军的长枪阵。
杨彪看得手直发痒,当下招呼亲兵,提着铁刀亲自扑了上去。
周围一群精兵护着杨彪,杨彪身披重甲猛不可当,手里沉重的铁刀像木头似的左右斩击,所到之处,一般的士卒哪里挡得住猛将?蜀兵中部前锋立崩。
两翼更多的步兵仰攻上来了,中间的战局向四下扩散。
就在这时,太阳逐渐冒头,万丈光芒开始刺穿迷雾,大地之间的景象忽地愈发清晰……山坡上的形势也越来越清楚了,战斗力相距太大,简直是一边倒。
第三百六十八章夔州(三)
三马山向北延伸,越往北越陡。但是这边几乎没有蜀兵驻守,只看见游荡的斥候跑掉了。史彦超牵着马带着一群人马沿着几条路爬上了山脊,他顿时长吁了一口气。史彦超身体非常高大魁梧,鲜见有人比他个子大;但是身体重、穿着重甲步行爬山也非常费力。他身上的汗水都把里衬浸湿了,只觉得头顶热得要冒烟一般。绍哥儿捣鼓出来的甲胄,结实是结实,但有很多不爽的地方,比如头盔完全不透气。
将士们牵着马还在山坡上爬,没全部上来。史彦超只能站着等一会儿,他第一眼就被夔州的光景吸引了注意力。
夔州仿佛就在脚下,这座重镇,史彦超已经期待着自己独自率兵夺取它!
站在高处看一座城,和站在城门外仰望巍峨的城头是完全不同的。此时夔州就好像只是一块田野,里面的街坊一块块就是分成一片片的田土,平坦低矮。
史彦超微微侧目,已经看到南边山坡上的大片蜀军溃败,兵败如山倒,像人潮一样向西涌动。史彦超一脸鄙夷,冷哼道:“不堪一击!”
一众部将亲兵来到了他的身边,跟着俯视左右的光景。
史彦超抬头看天,空中一片明净,所以远处的夔州才一目了然。他弯下腰,在地上抓了一把沙土在大手掌里搓掉手心里的汗污,从马上取下一杆通身铁铸的铁枪,遥指夔州:“随我踏平此城!”
随即率军下山,大股重骑轻骑在山下的灌木林中集结。这时只见蜀军败兵已经向城门涌去,史彦超觉得该上了,当下翻身上马,暴喝下令全军出动,当下策马身先士卒率先冲了出去。
大片骑兵冲出灌木林,战马在欢快地慢跑。风声在耳边呼啸,目标就在前方,每当这种时候史彦超就莫名激动。
……但此时,王昭远率溃兵来到城下,城门紧闭。无数的人马挤在护城河外大呼小叫,嚷嚷着叫开门。王昭远骑马在门外高呼:“高彦俦!高彦俦!”
就在这时,城楼上一个大汉站到了女墙边,大声道:“王监军先走一步,到奈何桥稍等,等本将到了咱们再说。现在没什么好说的,你回头看!”
王昭远早就知道周军追过来了,回头看时,只见一股周军马兵如狼似虎奔涌席卷而来。王昭远愈急:“快开门,我与高节帅一起守城。”
周军马兵旋即就杀到了王昭远大片溃不成军的败军中,无数的人马被驱赶过来,城门下愈发拥挤。王昭远瞪圆了眼睛,语气几近哀伤:“高节帅,看在你我同为大蜀之臣,今日你救我一命,王某没齿难忘!”
“江陵府(荆南)便是开门被趁机夺了城门,我现在开城,结果显而易见。”高彦俦大喊道,“谁都救不了你,夔州也守不住了!王监军,你要是还记得皇上的厚恩,还有点血气,在城下最后一战罢!”
“姓高的,你够狠……操!”王昭远正骂,一枝箭矢从头上飞过,他抬头看去,只见高彦俦又拈弓搭箭。当下无话可说,赶紧拍马远离城墙。
……史彦超大叫着追上逃窜的蜀兵,准备好的铁枪随着战马的速度向前猛投,顿时从一个士卒背上穿过,直透背心。他再次从背上取下一杆铁枪,追了上去,却毫无破阵的痛快,因为四下都是丢盔弃甲的溃兵,叫他都觉得追杀这群人有点浪费兵器。
一队人在远处摇动着旗帜,其中一个大喊道:“勇猛的大周勇士,我军主将王昭远承认战败,欲向贵军投降,请大周勇士手下留情……”
就在这时后面来了一个骑马的传令兵,背上三面红色小旗,传令兵大喊道:“中军郭大帅将令,蜀军投降者免杀,严禁杀俘!”
周围的蜀兵士卒听到传令兵的嚷嚷,纷纷跪地投降,顿时兵器丢了一地。史彦超带着一股马兵冲至城下,墙上箭如雨下。他在城门口转悠了一圈,只见吊桥吊起,城门紧闭。铁骑在护城河边拿弓箭还击,气势冲冲却不得进寸步,不断有战马被射死,史彦超拍马掉头,大喊道:“走!”
史彦超转头看城墙,只觉得十分不爽快,好像一拳打在了墙壁上。在山上看到的平坦的脆弱的城池,仿佛随时都能被铁蹄践踏成渣的城,此时却变成了一处不可逾越的铁壁。
“没有攻城器械,只有等大军到城下,从长计议!”史彦超的部将劝道。
不多时,只见一身是血的杨彪骑马带着一队马兵赶到了城下。那杨彪长了一张凶狠的马脸,此时浑身血迹,更是凶神恶煞像个杀星一样;别说连两边伏地讨饶的降兵畏惧,连周军自己人也看到他也心生惧意。
杨彪抬头望了一眼城墙,又转头直视史彦超,冷冷地“哼”了一声。
史彦超恼道:“郭都点检的妙计,我只是奉命行事。守将不开城门,我有甚法子!”
正说着话,郭绍可能看前面打完了,便带着亲兵也骑马跑了过来。郭绍过来就问:“王昭远呢?”
史彦超的部将这才想起刚才有人说要投降,到降兵里去找蜀军主将。郭绍见两个大将正在那里横眉竖眼,便道:“带人去把降兵驱赶看押,站着作甚?暂时没拿下夔州并不要紧,夔州主力已经战败,守城的剩下最多几千人,守不住了。”
……
夔州就剩三千兵力,城墙周长十里,在城墙上一步只站一个人守城也不够。周军只要建好攻城器械,四面围住强攻,就守不住;城池再坚固,也得要兵守。
本来夔州据点在分兵巫峡战败、水战大败损兵折将后,仍旧还有两万多兵力,蜀国不是不重视这处要塞……但今天王昭远把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