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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猛子道:“住在客栈里。”
郭绍皱眉道:“她治好了大周枢密使,王朴的命十分重要。怎么如此亏待?”
“王朴那老小……王枢密使要让陆小娘住在府上,她不愿意。”罗猛子道,“我又请她去俺家和‘豆腐西施’住,她说啥、住俺家怕不清不楚。操!俺老罗还会动大哥的女人么?”
“她不是我的女人。”郭绍道,伸手在身上一摸,问道,“三弟身上有钱吗?”
罗猛子摸出十几枚铜钱。郭绍不高兴道:“就这么点,我不是赏了你们大把的钱?”
罗猛子无奈道:“豆腐西施把钱全拿去了,她说怕俺去青楼嫖妓。”
“我服了你们。”郭绍摇头。
马车走了许久,在一家客栈停靠,郭绍便跟着罗猛子走了进去,一眼就认出廊道里有两个晃悠的汉子是他的亲兵,不禁赞道:“三弟干事儿倒是越来越靠谱……对了,想花钱的时候到我这里拿。”
……陆岚打开房门,便看到一群披甲执锐的武夫站在门口,不过她倒不怕,在门缝里已经看到郭绍了。不过陆岚身材比较娇小,站在郭绍面前要抬起头才看得到他的脸,心里还是有点压力。
“进来说话罢,别关门。”她说道。
其实昨日禁军回京,她就专门去路边瞧过郭绍了,还以为他当天就会来找自己,不过她不想说什么。看了一眼他的脸色很疲惫的样子,估计回京后比较忙。
郭绍抱拳道:“我得感谢陆娘子出手相助,王使君的病,连御医都没办法,佩服佩服!”
这时一间不怎么高档的客栈,椅子上的漆都褪色了,木缝里还有积垢。不过陆岚也没住过什么昂贵的地方,东京的客栈都还比较清静,她觉得还不错。
“郭将军请坐罢。”陆岚给他倒茶,茶杯上有个缺口,不过也不影响装东西。她觉得这样已经够客气了,平素就是这样待人。
不过郭绍一来,陆岚还是安心了不少。这阵子她一个人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异国他乡住着很不安生,不想呆在这里了。
她也在茶几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来,“郭将军不用感谢我,三姨找到那个人了么?”
郭绍忙道:“找到了,叫李良友,现在是王昭远的女婿。李良友与你三姨破镜重圆,让王昭远之女做妾,现在一家团聚了,在成都府。”
陆岚听到这里,轻声道:“我觉得那个李良友靠不住,不过三姨一门心思想找他,终于能解开心结……这样也好。”
但一时间陆岚马上想到:那我去哪儿?爹已经去世,白家那边就只和三姨关系最亲近,更不能跟三姨去住李良友家……只有回巫山,白家到底是娘舅家的亲戚。
她看了郭绍一眼,心里憋着一口莫名其妙的气,说道:“我的事办好了,在东京无亲无故的,你派人送我回去罢。”
郭绍沉吟片刻,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这样的冷场渐渐有点尴尬了。
过了一会儿,郭绍小心地开口道:“在涿州时,陆家曾款待过我,我与陆神医也算是熟人故交。陆娘子现在在东京没有落脚之处,于情于理我是可以款待你的,不如先到我家住一阵子,算是礼尚往来。”
陆岚轻声道:“那像什么话?我三姨以前去成都府,没地方落脚,在别人家住了几天,就说她偷人。人言可畏哩。”
“我府上也不算小,很多屋子,住着不少人。”郭绍道,“有专门给客人住的地方,你和京娘在一起,都是女的有什么好闲言的?”
陆岚道:“我和你非亲非故的……”她倔强地说道,“我不做别人的小妾!郭将军要是恩怨分明,不能逼迫我。”
郭绍道:“我要逼迫你,还要如此麻烦?”
陆岚一听无言反驳。
郭绍上身前倾,低声道:“陆娘子在东京非亲非故,又没人认识你,怕谁说闲话?”
陆岚顿时动心,低着头小声道:“那去郭将军家住几天也……可以。”
郭绍遂起身道:“那便走罢。”
陆岚道:“你先等等我,我收拾一番东西。”
郭绍便先出门等着,良久陆岚才收拾好一个大包袱拿出来,里面有书籍、换洗衣服和起居用度等物。郭绍不有分手夺了过去,亲自扛着就走。他对旁边的武夫交代了一句,那人转身先走了。
出门后他便请陆岚上马车,陆岚微微一犹豫,弯腰走了上去。忽然之间,光阴仿佛倒流到了涿州,在路边这个男子也曾邀请他上马车,一切都似曾相识。
郭绍坐在对面,陆岚低着头一言不发,显得有点拘谨。她的脑子一片空白,不知道自己今后该怎么办。
二人一路无话,郭绍时不时说一句闲言,陆岚都不理会。外面的声音逐渐吵闹起来,她轻轻掀开帘子看了一眼,只见街面上车马如龙人流如织,已经到了最繁华的闹市。
马车停了下来,郭绍先下车去了,他一个指头都没碰陆岚,十分礼节。这倒让陆岚安心了不少,她也跟着下车,四顾周围,只见面前一家铺子,上面的匾牌上写着:沈陈李织造。
“郭将军带我到这里来作甚?”陆岚疑惑道。
郭绍看了一眼她身上的麻布粗衣裙和木头发簪,说道:“我今天没带钱出来,让一个姐姐给你换一身行头,当是付你一部分出诊酬劳。”
陆岚道:“那王家给钱了。”
“让你走一千多里路,不够的。”郭绍不容分说先往里走。
陆岚在这里路都不识,只好跟着他。
第三百九十章贞节牌坊
郭绍还没离开客栈那时,就派了卢成勇去陈佳丽府上打招呼。
卢成勇骑马来到陈府前面,这城西比较偏僻的地段,今天竟然堵了好长一截路,街边全是车马,一群人正在大门外排队。卢成勇这会儿没披甲,穿了身士庶袍帽子都没戴,径直骑马上去,却听见一些人骂起来:“有点先来后到的规矩,在后面等着。”
他听罢问道:“你们这是作甚?”
“你来干什么,咱们就来干什么。”一个绸袍胖汉哼哼了一声。
卢成勇没理会他们,径直上门喊起来。
……前院的一间厢房里,门口只挂了一道竹帘,几个人站在屋檐下,却没进去。一个个正打躬作揖对里面说话。
屋子里面陈佳丽双手握在腹前,慢慢地踱了几步,“唉”地叹了一声:“我一个寡居的可怜妇人,平时都小心翼翼怕沾惹是非,你们都是些须眉丈夫,老是到家里做什么?”
一个中年人弯腰道:“沈夫人(沈陈氏),终究还是咱们沈家的人,不看在前家主的面上,大郎可是叫了您几年的娘。看在大郎面上,出面主持商行大事,大家都十分期待您出山。”
陈佳丽的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口气却很幽怨:“哪敢啊,沈兄这么说真是折煞我也,我都躲到这僻静地方了,二嫂不是背地里说我……哎呀,好难听的话,我是说不口的。”
“这个不识大体的妇人,我回去一定好好收拾她!”中年人恼道,“咱们今天就是来致歉,以前待夫人太差;夫人大人大量,却不计较,帮咱们把货拿回来。这份恩德,咱们沈家没齿难忘。”
一个老头恼道:“她真的说了什么坏话?下午扭到府上来,当面给沈夫人磕头认错!”
陈佳丽忙道:“可别这样,二嫂虽不是一家的,却比我年长,您要叫她恨死我呀?”
另一个穿长袍拿扇子的年轻男子忙道:“如今蜀道已被周军把控,我等不动手抢占货源销路,白白便宜了别家。夫人既有如此大的靠山,要是出面,很多人都等着送钱来入股,咱们什么都不缺了。”
有人激动道:“有周朝廷皇亲国戚这个大靠山,今后咱们混个皇商的身份,还可以染指盐业……”
陈佳丽幽幽说道:“什么靠山,不过是和他家做了几笔生意,有一点点交情罢了。你们说得那么难听,又有人闲言碎语,好像我不守妇道似的。”
中年商贾立刻正色道:“咱们商帮里的人,谁敢诋毁夫人冰清玉洁的名节,人神共愤!谁都饶不了他!”
众人立刻附和道:“对,对……”“夫人年纪轻轻就寡居不嫁,含辛茹苦把沈大郎来抚养,我提议让开封府的官员上奏,为夫人立贞洁牌坊。”“如今这乱世,如沈夫人这般的守节如玉的人可不多,竟有人诋毁名声,真是猪狗不如!”
“陈翁怎没来,要是请陈翁事儿就好办了……”
就在这时,一个中年妇人急匆匆走进来,在门口唤道:“夫人。”陈佳丽应了一声,妇人便掀开帘子走进去,在陈佳丽跟前小声说了两句话。
陈佳丽顿时一喜,说道:“备车马。”
她忙取了帷帽戴上,从门里走出来,众人毕恭毕敬地望着她:“夫人……”
陈佳丽道:“这么大的事,以后再说罢。我要去处置一点急事。”
她乘坐马车出门,一路向北走,去往西市。孙大娘和她同乘一车,陈佳丽的脸色红扑扑的,小声说道:“刚才那些人,说要为我立贞节牌坊,笑死人了,我会看得上那东西?”
孙大娘道:“多达数十万贯的货物,周军武夫竟不为所动如数奉还,别说沈陈李商帮,那些小商贾都认定夫人的路可通天。”
陈佳丽轻声道:“不过就是他一句话的事,我又没做什么。”
孙大娘笑道:“那截了咱们货的南平国高保勖吓得可够呛,吃进去的全吐出来不说,还叫我们平白多了那么多来历不明的财货。”
“那倒没什么,我又不是没见过钱。”陈佳丽昂起头道,“叫我出了一口恶气却很舒畅,那个只会背地里说坏话的泼妇,不知明日会不会过来给我磕头,哼!也不瞧瞧自己是什么东西,还有脸羞辱我。”
孙大娘附和道:“听说那沈二在外头买宅子养了小妾,十天半月都不回一次家,那妇人守活寡似的。”
不多时便到地方了,她们一行人从商铺后面的仓库入口进去,问明白郭绍的所在。陈佳丽便止住随从,和孙大娘一前一后走进去,只见郭绍和一个小娘正坐在桌子旁边等着。
陈佳丽看了一眼,不由得微微一怔。这绍哥儿结交的人倒是稀奇,上回带了个浑身脏臭饿得半死的人,这回倒好,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