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不料红莺见面就红着眼睛,侧过头偷偷抹泪。
她大概已经知道杨业已经被皇帝金口玉言授命为河东军主帅。杨业寻思,她大概是因为离别而落泪……杨业正式投效大周,红莺的使命已经完成,而且身份早已暴露。她留下来已无作用,该回到派她来的地方。
杨业道:“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就不要太伤情了,各自安好罢。”
红莺听罢哭得更凶,拿手帕捂着脸哭。
杨业感觉得出来,她此刻确实是难受伤心。别说一个女子,就是他心里也酸酸的。在一块几个月,耳鬓厮磨、肌肤相亲,总有点舍不得。
这红莺一开始是设局欺骗自己,杨业留着她,也是为自己留条后路、更不想得罪大周朝廷,各有所需。但是现在,他还是忍不住想起她的温软婉转、她的迁就、她亲昵软语,那如水的温柔,以及床笫之间的事儿,是一般人比不上的。杨业虽什么都有,但日常之中欢愉时还是少,他留恋那些一点一滴……哪怕红莺并没有出身,甚至只是个残疾。
“唉。”杨业深深叹了一口气。
这一声叹息里带着离愁别绪。红莺忽然扑进杨业的怀里,嘤嘤痛哭,眼泪很快就把杨业的衣襟打湿了,她温软的身子在颤栗,那声音简直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她紧紧搂住杨业,那软弱身子表现出的力气,仿佛一股气息,在传递着她痛彻心扉的不舍。
杨业也忍不住抬起手,把她抱在怀里,怔怔地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他忽然寻思:大周皇帝与自己第一次见面,却把河东军的兵权全交给自己,真的放心?这个红莺是周国的细作,如果主动留在身边,也是坦荡表忠。红莺也有理由留下的……相当于内务监军一样的存在。
杨业权衡稍许,便道:“你要是真舍不得,何不留下?”
红莺哽咽道:“我留下有什么用?”
杨业道:“杨某为人表里如一,坦坦荡荡,我不在意你的身份。”
红莺良久没有说话。
杨业握着她的双肩,让她的头离开自己的胸襟,皱眉看着她的脸:“你不愿意?”
红莺面有难色,不置可否。
杨业想了一会儿,恍然道:“大周朝廷承诺了你荣华富贵?”
红莺道:“我这样的人哪有荣华富贵……”
但杨业可以想象,要是周国朝廷没给她足够的好处,她愿意不远千里来出卖身体?更何况河东这地方,奸细那么危险的活,一介女子怎能轻易为官府效力?
红莺肯定不是什么良家女子,加上又残疾了几乎没有生存能力。但一旦她有了财产,在东京又有人脉,那就在东京那种都市过得很好了,起码能置些产业、雇一些奴婢……至少会比做人家的奴婢和小妾、讨好他人任人鱼肉要强得多。
“妾身须服从上峰的命令,不得不离开杨家。”红莺抿了抿朱唇,眼睛还是红的,“杨将军待我的好,妾身一定会记得,妾身的心是杨将军的。”
杨业摇头笑了一声,“你这样的女子……不属于谁,至少不是我的。我连身都无法据有,哪能想什么心?”
红莺脸上有些羞意,气道:“你何意?在你心里,我是不是很不堪……”
杨业忽然有些恼怒,道:“反正和良家妇人不同。罢了,你自个走吧。那个马夫不就是你的人?”
红莺顿时羞愤交加,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气得身子直哆嗦:“好,好……我知道,杨将军现在高升,官家都以礼相待,不需要我了。无非如此罢了。”
杨业不言,拂袖起身。
红莺难过地说道:“杨将军!你真觉得妾身待你,全是假的么?”
杨业回头道:“一开始就是假的,终归也就如此。”
他走到门口,又听到红莺伤心地哽咽道:“你们,就从不把女子当人看!我们只是一件可以霸占的东西,你们只顾自己,何曾替我们想过……”
杨业走出去后,微微侧目看了一眼红莺。他确实是伤到她了,此时红莺一脸呆滞,仿佛生无留恋,着实可怜。
不过杨业没回去,他不是没见过小妾妇人,据杨业的看法,她们心软易伤,不过好得还是很快。
……
郭绍在行辕书房里奋笔疾书许久,放下毛笔看了一番,然后就坐在椅子上慢吞吞地整理纸张。河东还有很多事善后,不过正好把大军暂且留在晋阳,因为辽军还在忻口对峙。
他刚才写的是给东京朝廷的信,河东各地的治理需要朝廷部署和派遣官吏;而且符金盏和政事堂也有必要知道皇帝的方略意图。
办完了一件事,他便时而走神,时而慢慢地做一些公事。郭绍的生活和办事,有一整套自己的法子,他没法日日夜夜地保持高紧张的工作状态,但每天都会花时间真正办一些有用的实事……他的理念是,任何事要做好,都需要时间泡在上面。
就在这时,他一伸手,发现茶杯里没水了。刚刚放下茶杯,便见一只玉手把一盏茶放在旁边,拿走了空茶杯。
郭绍抬起头看了京娘一眼,笑道:“我觉得你做事很干脆爽快,不过心还是挺细的。”
京娘什么也没说,只做自己的琐事。
郭绍又随口道:“你对我是用心的。”
京娘听罢看了他一眼,终于有心情说话,开口便道:“那陈佳丽家的人,个个都和婊子一样!我看都是她教出来的。”
郭绍愕然,说道:“怎么忽然又骂起她来了,我知道你一直对沈夫人有成见。”
京娘道:“红莺回来了。”
郭绍恍然道:“她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兵曹司承诺的报酬,仍旧要如数兑现。”
他说罢提起毛笔在一张军中上奏的文书上写了两个字“准奏”,抬起毛笔想了想,又道:“女子总是想着怎么活,而今的世道妇人总归也还是男子的附庸,便活得更不易。你也替人家稍微一想,就想通了。大丈夫都做不了圣人,干嘛要女子做圣人?”
京娘道:“那官府为何还要不断嘉奖妇德?”
郭绍漫不经心地说道:“父子有亲,君臣有义,夫妇有别,长幼有序,朋友有信。我是天下之主,为啥要去动摇天下原本就有的道德秩序?动摇了之后,用什么代替?”
第五百八十四章归期
傍晚,郭绍停下了手里的事,走出门外抬头看着还剩一个半圆的夕阳,悬在一片硬歇山的屋顶上方,看着它能感觉它在慢慢地降落。一天即将结束。
一阵风吹来,他忽然听到了树叶“沙沙”作响,注意力被分散,不由得微微转头看向那摇曳的枝叶,树枝之间粉红的花朵已经绽放,那脆弱又不牢固的花瓣时不时就掉落在地上。院子里陈旧得积上了一层青泥的石头上沾着浅红的点点花瓣。在这一刻,周围那么宁静,但郭绍的耳边却时不时响起一阵阵嘈杂,仿佛听见了战场上的嘶喊。
他低下头,粗糙的手指摩挲到了腰间的腰饰,那丝绸上的刺绣也有花朵。
就在这时,阳坎上一个汉子步伐有力地大步走了过来,是郭绍身边的亲兵将领卢成勇。郭绍转头看着那边,等着他走过来。
卢成勇走过来弯腰抱拳,垂着眼睛道:“禀陛下,曾派遣到东汉国大将杨业身边的红莺,说想见陛下一面。”
郭绍一下子就想起了那女子,因为今天下午京娘才提起过。
他下意识感觉什么地方有点奇怪……京娘管着兵曹司细作,红莺是陈佳丽送来为兵曹司效力;红莺有什么事不找京娘,怎么找上卢成勇的?不过郭绍很快就想到了:红莺要是求京娘,他不一定能得到这个消息,京娘可能直接拒绝不报。女子确实在这种事儿上很有心思。
能得到杨业怜爱的女子。郭绍忽然想见了,他说道:“你现在带她到书房来见我。”
卢成勇抱拳道:“喏。”
郭绍继续在院子里看景色,一面等着自己要见的人。
过了许久,便见卢成勇亲自推着一把安了木头轮子的椅子过来了。郭绍也没感到诧异,他早已知道红莺是个残疾人。
及至她近前,红莺扶着椅子的扶手要起来行礼,郭绍立刻按住她的肩膀:“免礼了。”在此时与女子在明面上身体接触是不合礼的,不过郭绍对红莺倒不怎么讲究,只是接触的时候不碰她的手等部位,肩膀上衣服挡着总要好一些。
他说罢打量了一番红莺,便带着她进了书房。
“妾身没想到陛下真会见我。”红莺有点拘谨地依旧坐在她的椅子上,不过见了皇帝还能口齿清楚地说话,也是见过世面的人才行,“面圣应该很难的,杨业将军见了陛下回去,对妾身的态度都马上变了。”
郭绍很认真地听她说话,然后开口温和地说道:“天下那么多人,皇帝只有一个,若是谁都要见,那我也忙不过来。”
红莺听罢悄悄看郭绍。
这红莺并不是郭绍亲近的人,说了好几句话她仍旧没说见皇帝究竟有什么事,郭绍本想问问,但终究没问,只道:“红莺虽是女子,却为了朝廷收复失地牺牲名节、甘冒性命之危,我定不会忘记你对国家的功劳。”
红莺摇头轻轻道:“我这样的人有什么名节?陛下以礼待我,才这么说,其实我有自知之明。”
她的脸上有些伤感,低头哽咽道:“杨将军看不起我,我也不怪他,都是我的错。”
郭绍沉默片刻,安慰道:“不是你的错,是朕的错。”
红莺抬起头,不解地看着他。
郭绍轻声道:“我们的力量不够强,才无法保护子民、让你遭受异族残暴的蹂躏,是我的错。”
“陛下……”红莺动容地看着郭绍,抿了抿嘴,说不出话来。
……
四月初,忻州李处耘得报,辽军放弃了忻口,退往雁门。他将军情传视在场的诸大将,目光回顾了一圈,主要在史彦超、董遵诲、昝居润脸上扫过。
史彦超立刻说道:“让我率马军直出忻口,掩背追击辽军,可破之!”
李处耘道:“不可。官家还在晋阳,明令是与辽军对峙,等候其退兵;史将军一追去,便与朝廷的大略相悖,此事不在本将的权限之内。”
史彦超十分不满:“老子们在忻州,逗留一个多月一矢未发。前阵子辽军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