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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衮听罢点点头,沉吟片刻道:“我们出发时,已经得到消息,东京已在聚集兵马,此时此刻调兵的目的肯定是对付杨大帅。所以萧公之见,若杨大帅愿意与大辽结盟,首要有二事:
其一,联兵击退许国平叛人马;其二,攻占晋阳(太原)。”
“萧公很有远见。”杨业点头称道。
杨衮道:“正是,云、代、忻等地贫瘠,养河东几万人马有点捉襟见肘,光靠大辽供粮也不成,欲长久之计,必取晋阳!”
杨业若有所思。
“大帅先散布许国皇帝不久与世的消息,然后以河东大局为由,集中兵力固守雁门,下令云州部撤回雁门关。大辽先接手云州,便于及时进逼雁门关。”杨衮沉声道,“这时大帅在雁门关留心腹大将守关,然后以换防为由,下令守将从雁门撤军。辽军入雁门,则与大帅部相互呼应;此时大帅举旗起义,可保万无一失。”
他顿了顿又道,“大事举,咱们联军南下,迎击许军。只要击退许军人马,趁胜围攻晋阳。只要晋阳一下,大事可定矣。”
杨业久久都没说话,低头深思。
杨衮也耐心地缄口不言,一时间他又觉得不像是诈……如果只是作戏,也太真了点。毕竟只靠一点气色迹象就断定杨业有诈,似乎有点草率。
俩人都非常沉得住气,起码沉默了一炷香时间!杨业恍然回过神一样,开口道,“我们联军之后,一定能打败朝廷禁军?”
“大帅勿虑。”杨衮从容道,“许军火器利在守堡,野战之长不大,大帅和辽军打交道不是一日两日,您得相信辽军铁骑战力。何况,大帅也同样有火器?”
杨业道:“难怪萧公如此看得起本将,若咱们合盟,既有火器之利、又有铁骑之长矣。”
杨衮听罢,不确定他是不是想增加利诱筹码,他想了想又道,“何况郭铁匠性命危在旦夕,东京暗流涌动。他就算调兵平叛,也不敢给予平叛武将太多人马。杨大帅且放心,咱们胜算很大。”
“晋阳守军无大将,也无精兵……”杨业一脸动心的表情。
杨衮又问:“大帅会造火药罢?若会那玩意,攻城更妥。”
“不会,朝廷禁止私造火器、火药,所用之物皆从军器监调运。”杨业道,“不过一旦起事,先斩了代州军器监分司,可以从库房获得不少火药。”
“妥!”杨衮激动道。
杨业又有些警觉地看着杨衮道:“萧公真会调兵南下帮我?”
“大帅。”杨衮淡淡道,“若无辽军增援,河东军士气低落,万一被许军所灭,这样的局面对大辽有什么好处?”
他接着又好言安慰道,“尽管放心,只要大帅诚意,萧公必不食言。”
杨业皱眉微微点头,却依旧担忧的样子……这是正常反应,现在的河东不是当年的东汉,就算当年的东汉与大辽,就真的相互信任么?
杨衮不动声色地说道:“听说大帅已经把前营军府的人看押起来了?”
“并未看押,只是不让他们离开军府。”杨业道,“那些人可以通过传令兵向各部下达军令,我也是防备朝廷先下手为强。”
杨衮道:“大帅可否带我去看看那些人?”
“为何?”杨业立刻反问。
第八百七十章空中之雀
从东京滋德殿的一扇观景窗看出去,两个小男孩正趴在一颗桃树后面,衣服上都是土。郭璋爱干净,趴在那里一脸不情愿的样子,但被兄弟郭翃按着肩膀,也没动弹。那小子郭翃平素不太坐得住,此时却十分专心地趴在那里盯着前方。
一块砖石空地上,倒扣的箩筐被一根树枝支撑着;箩筐下面放着一只盛放大米的碗。树枝上系着一根麻绳,另一头就在郭翃手里拽着。
郭翃盯着箩筐里的碗一会儿,时不时又抬头看在树梢上盘旋的几只麻雀。
郭绍把二人的事看在眼里,也抬头观察天空的鸟雀。良久还不见动静,他便离开了观景窗。
这间被打扫得一尘不染的殿室中,因墙上贴着许多纸条,还随意摆放着不少卷宗,显得有点凌乱。郭绍在软榻上坐下来,继续瞧着墙上的纸条,全贴着人名。有的如耶律贤、萧思温、耶律斜轸等是名人,但也有不少十分陌生的名字,连郭绍也不太熟悉。
“那萧思温被陛下成日想着,不知该不该感到荣幸。”符金盏舒缓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郭绍转过头,便看到她微笑的面孔。过了如许久,郭绍的身体好转了很多,最近不上朝不过是在装病;符金盏现在最关心的不是萧思温、而是他,因此气色心境挺好的样子。
郭绍摸了一下脑袋上的浅发,说道:“萧思温以奸计害我,把我弄了个半死,还因此死了那么多人。下作也便罢了,奸计居然得逞,这是对我的羞辱和玩弄!我回报他一次,心中实在憋屈!”
“萧思温会上当么?”金盏轻声问道,饶有兴致地看着墙上的纸片和图上圈圈勾线的潦草东西。
郭绍一语顿塞,连他自己也不能完全确定。
等待的时间过得非常缓慢,越是期待结果的揭晓,越是心急。他虽然没有亲自上场,但只觉比实施阴谋的那些人还要难熬。郭绍忍不住站了起来,在斗室之中踱着步子。
他见金盏在默默看着自己,便开口道,“朕已尽力部署周全细致,但这种事最终还是要看对手的反应……”
郭绍走到案前翻看了一会儿,又道,“辽国学我的法子,有专门的奸细间谍衙门;但现在看来,远远不够成熟。主要是组织形式太差,奸细之间竟有熟人,相互认识,也能相互联系!所以内厂在清查下毒案时,顺藤摸瓜把他们几乎所有人都查了出来。朕没下令动那些人,当时才想出了这个布局。”
符金盏饶有兴致地听着,“当初陛下要求奸细相互不认识、只能单独联系上面一个人,从选人之初就未雨绸缪,实在是深谋远虑。”
郭绍倒没觉得自己多高明,这种事儿实在是基本的见识。当年小学课文就科普了间谍的基础,就是纪念李大钊那篇,窗台上放一盆花作暗号的描写。
“辽人却没想到这些,他们也没经验。”郭绍道,他沉思片刻,说道,“金盏可知奸细衙门最怕的事,并非被抓捕,而是暴露了还不自知,得到假消息还信以为真!”
金盏有些仰视地看着身体高壮的郭绍,“便是从一开始的细枝末节,就在陛下的布局之中?”
郭绍点头道:“正是。辽国在东京的奸细没剩几个了,杨业从东京逃离时,租马的地方、出城的路线、逃跑的行装,都要让对方有所察觉,不然怎么让萧思温确定杨业是逃跑?
还有折德扆身边那党项人折黑哥,是折德扆信任的人,没有他主动给予辽国奸细机会,如何容易被收买?”
金盏点点头:“饶是如此,也不过是一些蛛丝马迹的旁证。陛下觉得此事可行,主要还是萧思温此人愿意相信。”
郭绍赞道:“金盏说到了关键之处。萧思温本有大才,但辽国内乱根源太深、他也是第一次主持整个辽国的局面,那位置坐得不怎么稳当,显得急躁了。不然以他的地位,怎么连下毒这等阴谋都用上了?还有李处耘带兵在外时,萧思温也派人送信怂恿李处耘造反。朕看萧思温的作为,只要有一点机会,他都会试试,不把咱们搞垮誓不罢休的作势。”
金盏的笑容消失不见,轻声道,“这等包藏祸心之人,着实要尽早除掉。”
郭绍点点头,走神了一下,又在琢磨部署中的各种细节……他的思维方式与世人不同,此时的人们谋事,也常从大道理上思考;但郭绍不同,他常从具体的每一件事中组合。大抵是因为从小就被洗脑、万物由微粒组成的缘故。
金盏又忍不住说道:“杨业和折德扆完全可信?”
郭绍心里觉得很可信,但也有理由:“杨业知道我无大碍,为何要反?”
不过所有的预谋都有一个问题,就是总存在不可控的意外,也许一件小事就能改变整个大略。郭绍沉思许久,拿起桌子上的一张新纸条,走到墙边贴了上去,上面写着两个字:杨衮。
……
代州前营军府中,杨衮一身长袍头戴幞头,和汉人范忠义一起,不动声色地跟在杨业后面。
这时从大堂中涌出来了一大群官吏,闹哄哄的场面,有人说:“杨将军来了。”“他娘的啥意思……”
“稍安勿躁,诸位稍安勿躁!”杨业抬起双手,身边的侍卫纷纷把手放到了刀柄上。
杨衮一言不发,聚精会神地观察面前的一群人,大多手指干净,指甲无任何泥垢……汉儿的文官从读书科举开始,就十指不沾阳春水,根本不干活的,手就看得出来。
还有那些人脸上的皮肤还算白净,不像是长期风吹日晒的人。杨衮甚至注意官吏们身上的腰带、玉佩、气质仪态等。
“杨将军这样把咱们软禁在此,想过后果么?”一个红袍官员冷冷道,又气势十足地大声问道,“哪一条律令给了你这个权力,哪个人给了你这个权力?!”
杨业好言道:“王长史言重了,哪里算是软禁?辽军正在北面聚集,河东有契丹人的奸细,本将也是为防万一……”
“啥?杨将军倒怀疑起咱们来了?”那红袍官儿道。
马上又有人骂道:“甭客气了,杨业居心昭然若揭!”
杨业盯住刚才那人,问道:“什么居心,你倒是说来听听?”
那人道:“什么居心你自己不知,还来问老夫?”
杨业皱眉道:“尔等且好生在此呆着谋划对付辽军南侵是正事。”说罢转身便走。
人群里嚷嚷道:“杨将军多想想怎么向朝廷交代今日之事罢!”
一行人快步退走,那群人追了上来,被侍卫挡住了。毕竟是文官,笔墨、口舌甚利,动武就不行。
他们离开军府,回到杨业的院子。屏退左右,杨业便问:“杨将军可觉得有啥蹊跷?”
“大帅海涵,在下非不相信您。”杨业鞠躬道,“只是事关重大,在下等多看看,也好回去交代。”
杨业哼道:“本将看你们就是不信。这种事儿,谁都想让别人先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