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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有巨大、有壮观、有华丽,自然也有小巧、精致和玲珑。比如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杨帆藏身的地方,就有树有鸦,有桥有水,还有人家,水上甚至还有一座几乎纯用作观赏的水车。
水哗啦啦地流淌,水车翻动,发出扑扑的声音,踞伏于土墙之上的树荫之下,可以看见大路、小巷所有出入的行人,而别人却休想看得到他,籍助水声,在此小声说话,也不虞被人看见。
今夜,杨帆和马桥是出来做偷儿的。
马桥是个坊丁,坊丁的收入其实很微薄,所以他白天协助武侯维持坊内治安,晚上则摇身一变,成了一个小偷,避着武侯在坊里偷东西。他偷东西并不贪得无厌,既不天天去偷,也不偷太值钱的东西,所以虽然盗案频频,武侯们却从不上心,大多数时候,邻居们只是站在门口叫骂几声了事。
拉杨帆入伙,完全是因为马桥怜惜这个小兄弟,看他一个人在洛阳讨生活甚是不易,仅靠坊丁那点收入,勉勉强强能吃口饱饭,不要说攒钱娶媳妇,就是想吃口肉沽壶壶酒都困难,因此有心带着这个兄弟弄点儿外捞贴补家用。
于是,某一天晚上,马桥切了半斤猪头壶,沽了一壶绿蚁酒,跑到杨帆家里推心置腹地做起了说服工作。其实马桥对这坊里是极熟悉的,一向单独作案,根本不需要帮手,这就是变相地帮兄弟一把。
盛情难却的杨帆觉得这件事对自己常常夜间外出恰是一个很好的掩护,所以就一口答应了,于是重操旧业,跟着马桥做起了很多年已不再做的小贼,偷的依旧是上不得台面的零碎东西。
杨帆骑在墙头,正等马桥回来。他仰着头,痴痴地望着星空,目光如那星光一般璀璨。星光下,他的鼻梁笔直,唇形清晰饱满,如同女孩子般的秀气,夜色中,如此明晰的容貌,勾勒出一个俊朗的轮廓,很难叫人相信,这却是个小偷。
“小帆!小帆!”
一个人影鬼鬼祟祟地从小院里钻出来,探头探脑地四下张望。骑在墙头沉思的杨帆回过神来,向他招招手,轻声唤道:“我在这里!”
马桥快速闪过来,到了墙下,小帆伸手一提,便把他拉上了墙头。那墙是黄土坯成的,天长日久,风吹雨淋之下已然干朽,被马六蹬下几块土胚去,好在附近就是溪水,溪水哗哗,掩住了土旮旯落地的声音。
马桥在墙头坐定,便即赞道:“小帆,你还真有眼光,挑得这把风的地方着实隐秘,连我出来都找不着你了。总有一天,你会青出于蓝的。”
小帆干笑道:“做一个青出于蓝的小贼么?我看还是算了吧。”
马六哼哼两声,问道:“不曾有武侯经过吧?”
小帆道:“他们一向只在十字大街上巡弋,少有到巷子里巡逻的时候,不用担心。你摸到了些什么,快取出来瞧瞧。”
马桥怀里鼓鼓囊囊的,他在墙头上坐稳,从怀里掏出一叠敞口盘子,两个插柳枝鲜花的瓶子,说道:“着实晦气!原以为这黄员外如何富有,谁知道他是马粪球、羊屎蛋,外光里不光。瞧着阔绰,家里也没啥太值钱的物件儿,就只摸来这么几件东西。”
杨帆嘿嘿一笑,把那盘子往怀里一塞,说道:“这个归我,瓶儿归你。”
马桥道:“使得。”
他探手入怀,又取出两件东西,在杨帆面前一晃,得意地道:“你瞧这是什么?”
“什么东西?”
杨帆一伸手,从他手中夺过一个来,圆圆的,比鸭蛋大些,触手有些软,放到鼻子下边一嗅,不觉欣然道:“柑子!”
马桥奇道:“咦,你倒识货,既然吃过那就不要吃了,还给我。”
杨帆嘿嘿一笑,挡住马桥的手,将柑橘剥开皮,先将一瓣桔子填进嘴里,橘肉多汁,微微有些酸意,一咬之下,汁水溢满口腔,感觉到的却只有它的芬芳甜美。马桥眼巴巴地看着他,问道:“怎么样,好吃吗?”
杨帆掰了一半递到马桥手里,马桥轻轻掰下一瓣,先放到鼻子下面嗅了一口,一脸的心旷神怡,然后把那瓣桔子放进嘴里,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眉毛动了动道:“好吃!果然好吃!”
杨帆不以为然地道:“这柑子还没放熟,有些酸,我不大喜欢吃,这两瓣也给你吧。”
马桥道:“偏你挑剔,你若不吃早说嘛,何必扒开了。”一面埋怨着,一面接过了杨帆手中的桔子。
像他们这种苦哈哈,吃到桔子的机会不多,虽然在柑橘大量上市之后,价格也不是十分的昂贵,依旧不是他们能够买得起的,或者说不舍得花钱去享受这种奢侈品。
眼下这个时候,柑桔还不曾大量上市,洛阳城里能够吃到柑桔的是皇室和官员。紧接着是有钱的士绅和商贾,他们这些小民是没有这种口福的。
杨帆并非不喜欢吃桔子,只是他知道马桥这人虽然有些小偷小摸的毛病,但是为人至孝,他自己留下的那颗桔子肯定是要拿回去孝敬老娘的,方才给他那半颗桔子,他不舍得吃,定然也是要孝敬母亲,所以才声称不喜欢吃桔子,让马桥也能尝尝桔子的味道。
马桥至孝,孝到了杨帆无法想像的地步。马桥的父亲叫马乐,因为名字中有个“乐”字,所以马桥从来不笑,就如方才,他想笑一笑,就哼哼两声以示笑意,虽然别人听着古怪,可他从小就用这种替换以示欢喜,使来倒极自然了。
父亲的名讳自然是要避的,不过避到这样匪夷所思的地步,在杨帆看来很是有些无聊,不过他自己虽然做不到,却很尊重这样深具孝心的行为。至少,马桥还有个老娘可以孝敬,而他呢?
杨帆抬起头,望着那神秘的天空,幽幽地发出一声叹息:子欲养而亲不待!有一种遗憾,是永远也无法弥补的。
杨帆感慨未定,蓦然发现天空中出现了一幕奇异的景像,在点点星辰之间,有一道黑影背负长剑,衣袂飘飘,仿佛一只展翅的大鸟般正要穿越天空!
《召唤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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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之《醉枕江山》,伏愿诸位豪杰,亦送某一个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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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仙女大梵天
看到凌空而来的那道身影,杨帆的双眼攸地眯了起来,一抹精芒攸然透眸而出,仿佛一双无形的利箭,盯住了空中那道飞鸟似的人影。
然后,他就吓了一跳,因为他一眼望去,那个“鸟人”就掉下来了。
莫非我的眼神竟能化为无形之箭?
杨帆正惊诧于自己的特异功能,那只“大鸟”就扑棱棱地落下来,正掉在马桥身后墙下。
马桥只觉脑后生风,嘴里下意识地做了个吞咽的动作,嚼了一半的桔肉哽在了他的喉间,马桥打了个嗝,扭过头去看了看,疑惑地道:“奇怪,好像有什么东西似的?怎么突然感觉到有一阵阴风刮过?”
杨帆没有回答,他正紧盯着马桥身后的地面,双手按在墙面上,十指箕张如鹰爪,双腿微微内弯,双脚脚面卡紧了墙面。如果不是衣衫的遮掩,且又夜色昏暗,或许旁人会发现他的腿部业已完全离开了墙面。
他全身每一寸肌肉都绷紧了,现在的他就像一只利爪扣紧了崖壁的苍鹰,看似无害的眼神正锐利地盯着他的猎物,随时可以扑出去。
那个人影从地上缓缓站起来,看来他虽然从空中一下子栽下来,不过落地时还是有所准备的,所以并没有摔得骨断筋折。
身形绷紧却掩于袍服之下的杨帆,唯一显得异样的只有他绷紧的颊肉和张大的眼睛,不过这样的表情看起来只是在发呆,似乎是吓傻了,那个夜行人并未看出什么疑状。
马桥本来只是随意地回头一望,刚要扭回头来,突然发现背后出现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大惊之下猛地一扭脖子,只听“咔吧”一声,他的腰和脖子已经扭曲了最大的角度,仿佛再扭下去就会嘎嘣一声断掉。
从空中落下来的这个人一身青衣,青衣与夜色完美地融合在一起,就像水融进了水,浑然一色,以致马桥仓促间连他的形体都看不清楚,只看见一双亮亮的眼睛从夜色中飘悠悠地浮起来。
“鬼啊……”
马桥一声尖叫,脖子上的汗毛都炸起来。可是他左手把一只细颈大肚的瓷瓶儿揽在肋下,另一只手托着两瓣桔子,惊骇之下居然既没扔了瓶儿,也没丢了桔子,这份本事着实令人叹为观止。
青色人影正是夜入瑶池殿,刺杀武则天的那个刺客。他肩上受伤,失血过多,后边又有那个小宫女侍卫锲而不舍地追杀,终因气力衰竭坠地摔倒,此刻他虽能勉强站起,眼前依旧一阵阵的发黑。
他看了看墙头坐着的这两个人,便大致猜出了这两人的身份。城中是实行宵禁的,半夜三更在外游荡的,非奸即盗,这两个人骑在墙头,除了小偷还能是什么?更何况他们手里正拿着赃物。
刺客无暇多看,只是冷哼一声,伸手一搭矮墙,腾跃其上,箭一般地飞奔而去。这道矮墙是土坯筑的,风吹雨淋年久失修,只要轻轻一碰就往下掉土旮旯,可是这人狸猫般飞奔出去,一直到他完全没入夜色,轻得如一缕烟,竟未碰掉一点尘土。
马桥继续往后扭着脖子和腰,瞪大一双牛眼盯着那个迅速闪没的鬼影,发出一声女人般的尖叫:“有鬼啊!”
“闭嘴!”
杨帆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巴,压低声音道:“你想把武侯都给招来么!”
马桥咿咿唔唔地指着背后,杨帆沉声道:“那不是鬼,是人!”
马桥一听,顿时安静下来,说起来,马桥的胆子也够大的,鬼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他比较害怕,可要是人,还没见他怕过谁来。
杨帆盯着那人消失的方向,轻轻地道:“咱们是小偷,那人却一定是个大贼!不过,不论多大的贼,总归还是贼,大家一样见不得光,怕……甚么?”
杨帆说到“怕”字时,声音忽地一顿,似乎听到了什么声息,但他随即就把话接了下去,马桥并未察觉这细微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