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经此变故,仇士良已经意识到李训等人要对付的就是他们宦官,而幕后主使很可能就是天子本人。仇士良死死地盯着文宗李昂,忍不住破口大骂。
文宗浑身战栗,无言以对。
这一刻,堂堂大唐天子在宦官面前几乎就像一个做错事的小孩一样,把头深深地耷拉了下去,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而此刻的宦官仇士良,却有一种在光天化日之下抓获小偷的快感。
天子惭悚不已,愧悔难当。
而宦官则正义凛然,理直气壮。
我们不知道这算不算一种令人啼笑皆非的倒错。反正从这一刻起,直到生命终结,唐文宗李昂再也没有在宦官面前抬起过头来。
仇士良开始反击了。
他即刻下令左、右神策副使刘泰伦和魏仲卿分别率领五百名禁军大举搜捕“叛党”。此时,宰相舒元舆、王涯等人仍然没有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正在政事堂用午膳。一名小官惊恐万状地跑进来喊:“不好啦,军队从内廷出来了,逢人便杀!”
几位宰相这才清醒过来,赶紧狼狈出逃。政事堂瞬间炸开了锅,门下、中书两省官员,以及金吾卫吏卒共计一千多人,争先恐后地往外跑,把大门口挤得水泄不通。片刻后,宦官带着禁军杀到,立刻关闭大门。转眼间,政事堂内未及逃离的六百多人全部被杀。
杀人是很容易获得快感的,尤其是杀那些手无寸铁、毫无反抗意志的人。
此刻的仇士良就充分体验了这种快感。
于是,反击行动迅速升级,变成了一场彻头彻尾的大屠杀。仇士良一声令下,各道宫门相继关闭,驻扎在玄武门的所有禁军士兵全部出动,在大明宫展开了地毯式搜索,不放过任何一个“叛党”。只要不是宦官和禁军,一律在他们的屠杀之列。
这一天,大明宫变成了一座血肉横飞的屠宰场。
正在朝廷各衙门办公的大小官员,以及刚好入宫办事的各色人等,全都不明不白地成为宦官的刀下之鬼。这一天,先后有一千多人被杀,尸体纵横交错,鲜血四处流淌。各个衙门的印信、档案、图籍、帐幕、器具尽皆被毁,到处是一片惨不忍睹的凄凉景象。大明宫的每一个角落,都弥漫着恐怖与血腥的气息。
大屠杀之后,仇士良又派遣千余名禁军骑兵,在城中大肆捕杀漏网之鱼,同时出城追捕逃亡者。宰相舒元舆独自骑马逃到安化门,被禁军抓获。宰相王涯徒步逃出宫外,躲藏在永昌里的茶肆,也被禁军搜出,旋即被戴上枷锁,押入左军军营严刑拷打。年已七十多岁的王涯禁不起酷刑,最后屈打成招,胡乱承认自己与李训合谋篡逆,企图拥立郑注当皇帝。
这份供词虽然荒谬可笑,可对仇士良来说,有它就足够了。
只要宰相承认谋反,他今天的屠杀行动就能披上一件合法的外衣。
事变一起,惯于见风使舵的河东节度使王У谝皇奔涮踊亓顺ば死锏乃秸⒓纯滩渴鸷佣蟹朗亍;鹿儆愫胫久蛩埃圃紫嗤跹牡热艘压┤夏狈矗蕴熳悠鹩盟紫啵胨隼粗鞒执缶帧M醐'信以为真,赶紧开门出来,旋即被捕,也押进左军。
王б患跹模豢诰吐裨梗骸澳阕约耗狈矗陕鸢盐乙睬3督矗俊�
满腹冤屈的王涯万万没想到,这个反复无常的小人到了这种地步还不忘倒打一耙。他气急败坏地说:“还记得宋申锡的案子吗?当初是谁把机密泄露给王守澄的?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
王惩ê欤扪砸远浴�
看着这帮狗咬狗、一嘴毛的文臣,宦官们在一旁不住冷笑。
凡事明哲保身,临事苟且畏难,任事首鼠两端,见危险就躲,见利益就上。
这就是大唐文臣们的处世哲学。
难怪你们输得这么惨。
紧随王涯和王П徊兜幕褂卸悴卦谔嚼锛抑械木┱咨僖蘖⒀裕跹牡募胰恕⒕焓艉团荆钛档淖宓堋⒒Р吭蓖饫衫钤蕖�
紧接着,禁军士兵开始以执行公务为名抢劫私人财产。前岭南节度使胡证、左常侍罗让、翰林学士黎埴等大臣的府邸全部被洗劫一空。长安坊间的一些流氓地痞也开始趁乱烧杀抢劫,并且互相攻击。一时间鸡飞狗跳,尘埃蔽日,整座长安城陷入了无政府状态……
这一天的流血政变,历史上称为“甘露之变”。
翌日清晨,劫后余生的文武百官陆陆续续前来上朝,都等在宫门外。一直到太阳爬得老高,建福门才徐徐打开。只见伫立在两侧的禁军士兵全部刀剑出鞘,脸上依旧杀气腾腾。百官战战兢兢地走到宣政门,大门却尚未开启。许久,宫门打开,宦官传令:所有朝臣,一律只能带一名随从进入内廷。
紫宸殿上已经没有了宰相和御史,百官随意站立,班位全乱套了。
脸色苍白的文宗皇帝升殿之后,看着表情各异、班位混乱的文武百官,有气无力地问了一句:“宰相怎么没来?”
仇士良一声冷笑,说:“王涯等人谋反,已被关进监狱。”随后,召左仆射令狐楚和右仆射郑覃把王涯的亲笔供词呈给皇帝看。
文宗一下子全明白了。
他接过那纸供状,忽然作出一副愤怒而惊愕的表情,问令狐楚等人:“这是王涯的亲笔吗?”当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天子越发表现得怒不可遏,狠狠地说,“果真如此,死有余辜!”
李昂知道,他现在必须表现得越惊愕越好。因为惊愕就表明他无辜,表明他没有参与宰相们诛杀阉党的计划。这样他才能摆脱干系,以免仇士良等人一怒之下,把他这个天子废掉,甚至杀死。
李昂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保住自己的皇帝位子。其他的一切,他都无暇顾及,也无力顾及了。
事变第三天,御史中丞李孝本在咸阳西面被抓获;同日,李训也在逃亡凤翔的中途周至镇(今陕西周至县)被当地官员逮捕,旋即押赴京师。走到昆明池时,李训知道自己反正是一死,倘若被送进禁军军营,还要徒然遭受凌辱,于是便对押送官说:“得到我,就等于得到富贵。听说禁军现在正到处搜捕我,待会儿进了城,他们一定会把我抢走,到时候你们就什么都得不到了,不如现在砍下我的首级,秘密送进宫去。”押送官觉得言之有理,随即一刀砍下了李训的脑袋。
事变第四天,满朝文武都被勒令去旁观“叛党”的游街示众和行刑过程。
神策军将李训的首级高挂在“叛党”队列的前方,后面的囚车分别押着王涯、王А⑹嬖摺⒐杏唷⒙蘖⒀浴⒗钚⒈镜热耍诔ぐ驳亩⑽髁绞杏谓质局冢缓蠼峭频侥质械囊恢甓懒拢灰谎叮詈蟀咽准缎以谛税裁磐馐局凇�
当天,所有“叛党”的宗亲族裔,不论远近亲疏一律处死,连襁褓中的婴儿也没有放过。其中,有妻女侥幸未死的,全都充为官妓。
事变第五天,仇士良下了一道密敕,命凤翔监军张仲清将郑注诱杀,随后全家诛灭。
第七天,右神策军在崇义坊逮捕韩约,次日将其斩杀。
尘埃落定之后,文宗李昂被迫下诏,大举封赏此次镇压“叛乱”的功臣。仇士良和手下的大小宦官,包括禁军官兵,全部获得不同程度的升迁和赏赐。
一场狂飙突进的政治运动,就这样以一场政治灾难宣告终结。
李训和郑注这两匹政坛黑马,就像两颗光芒万丈却乍现即逝的流星,在沉沉的帝国夜空中一掠而过。
在他们身后,黑暗比此前的任何时候都更为浓重。
关于“甘露之变”导致的政治后果,史书作了这样的记载:“自是,天下事皆决于北司(内侍省),宰相行文书而已。宦官气益盛,迫胁天子,下视宰相,陵暴朝士如草芥。”(《资治通鉴》卷二四五)
太和九年深冬的那些日子,唐文宗李昂经常在夜深人静的时分被噩梦惊醒。
醒来后的李昂总是怔怔凝望着床前那一地惨白的月光,恍惚不知自己身处何方。直到看清这熟悉的寝殿和龙床,李昂急促的呼吸声才会慢慢地平息下去。
夜未央,可李昂睡意全无。
他只能圆睁双眼,在无涯的黑暗中焦灼地等待——
等待那仿佛永远不会到来的天明。
【不共戴天的宰相恶斗】
转眼已是新年。正月初一,文宗御宣政殿,改元“开成”。
不堪回首的太和九年就这么翻过去了,可文宗却始终没有从“甘露之变”的阴影中走出来。
这一年,李昂事实上还很年轻,虚岁才二十七。按常理,这种年纪本来应该是朝气蓬勃、意气风发的,可此时的李昂却显得有些意志消沉和未老先衰。
这也难怪。经历了那么多挫折与失败,就算有再多的锐气和棱角,肯定也都被磨得一干二净了。
过去的李昂虽不喜声色犬马,但至少对左右神策军的马球赛还是比较感兴趣的。可从这一年起,李昂却把马球赛减少了十之六七,纵使偶尔举办一两场宴会,他的脸上也从未有过一丝笑容。
闲居的时候,李昂更是郁郁寡欢。左右侍从看见他总是一个人独处,时而徘徊眺望,时而独语叹息,很少主动和人说话。
李昂仿佛在一岁之间就苍老了。尽管他的生理年龄还很年轻,但却无可挽回地走进了心理上的老年。
细心的侍从发现,只有当天子的目光偶尔从书架上的某个地方掠过,眼中才会闪现出一丝旧日的神采。不过,那神采也是极其微弱、稍纵即逝的。
天子注目的那个地方摆着一本书。
那是一册久已蒙尘的《贞观政要》。
自从“甘露之变”后,以仇士良为首的宦官集团基本上一手把持了朝政,其嚣张程度比当初的王守澄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个时期,李石、郑覃、李固言、陈夷行四人先后入相。对于宦官擅权的现实,他们也无可奈何,只求明哲保身。
开成二年(公元837年)末,李固言被外放为西川节度使。在剩下的三个宰相中,只有中书侍郎李石的表现还算强硬。虽说他也不敢跟宦官公开较量,但至少会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维护朝廷的一些纲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