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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文成听完,什么也没说,呆坐了半天。
直到掌灯时分,他才使人叫孙班过来,道:“不读书,不知礼。你的书读得怎么样了?”
孙班打小娇生惯养,受不得读书的苦。去学堂不过是虚张声卑过日子。即便见了侄子出息,有心走科举这条路,也不过是自欺欺人。
眼下,见父亲问起,他使劲地咽了口吐沫,不敢撒谎小声道:“有些吃力,儿子定努力攻读。”
孙文成冷笑一声,想起他前些日子折腾要去内务府官学之事。
孙班已经十九,就算是进了内务府官学。也不过是能呆一年,却是要为了这一年,挤掉侄子上学的名额。
孙礼十六岁,今科、明科都不稳当的话,也能在官学再学四年,扎实功课。
孙文成自是不许的,还是孙礼,见叔叔闹腾的没法,愿意相让。
孙文成为此,专程考校了孙班的功课,不能说一塌糊涂,却是文章生涩稚嫩,无法入目。最后,孙班进官学之事终是不了了之,在外头寻了个学堂附馆。
“京城夏日燥热,你打小在南边,许是受不住。回去收拾收拾,明儿叫管家堡你去庄子那边,刚好查查那边的帐,等到入秋凉快,你再回来。”孙文成温言道。
老娘唠叨,老父威严,还有出色的庶兄与侄子比对着,孙班在家中的日子过得并不痛快。
听着父亲要安排自己去庄子避暑,孙班不胜欢喜,却是觉得有些不对头,道:“父亲,就单儿子一个人去?六弟、七弟两个呢?”说到这里,有些犹疑:“庄子那头,不是有大哥在么?”
孙文成道:“你大哥在“养病”管不得事儿。”
孙班听了,不由眉飞色舞。
对于自己的废物大哥,他是晓得的,名为“养病”实际上是吃大烟上瘾,被关到庄子那边戒毒瘾去了。
孙家在城外的庄子不大,只有二十顷,可听说在山里,出产还算丰厚。父亲将庄子交到自己手中”孙班美滋滋的,迫不及待地回房收拾。
他的贴身侍婢听说他要出门,想要跟着侍候,被他一口拒绝。
这些日子,看着父亲处处器重庶兄,他已经憋了一肚子火。如今父亲给他机会,他也想办好差事。
他这边一动作,安氏也得了消息,巴巴地过来。
虽说舍不得幼子出门,可想着儿子是去庄子查账,她也就不阻拦,只剩下叮嘱。
要知道孙家之前,都是孙文千总理庶务;等到进京后,孙文千一家四口搬出去后,孙文成就将家务交给庶子孙瑾。
安氏早就不舒坦,直到今儿让小儿子去查账,她才算放心。
“老爷知道你白日在曹家受了委屈,才这样安排。你可要争气,查得仔细些,省得受了庄头的糊弄。”安氏交代道。
孙班听了,才算明白为何父亲好好的会安排自己出京。
次日,孙班带着两个大行李包上了马车,带了两个小厮,由孙家老管家亲自送往城外的庄子。
学堂那边,则是请了长假。
孙文千得了消息,很是不解,问道:“大哥,哪有年中查账的?今年的出产还没收,去年的早已对完帐?”
孙文成不愿多说,答非所问道:“总有可学的,让他长长见识,再这样下去,又是一个废物。”
正如孙文成所说,七月初一这一天,孙班确实长了“见识”
坐了几个时辰的马车,颠得胃里直翻腾,整个人晕晕乎乎的。他才到了远郊的庄子。
直到下车,他才知道自己来了这么偏远的地方。
不过依山傍水,倒是有几分乡趣。孙家在这边的庄子,虽不华丽,却也是的门墙高大,里面院落重重,人影晃动。
孙班挺着小胸脯,站在门口,等着庄头上前巴结。
那庄头却不是个懂事的,跟老管家嘀嘀咕咕一会儿,便上下打量他。
孙班心中有些不痛快,正想着要不要“新官上任三把火”是不是要立威。老管家已经过来,躬身道:“五爷,您先随庄头进宅子,老爷吩咐要小人带些山珍回去,小人去山客家瞅瞅。”
孙班点点头,随着庄头进庄。
他没有注意,不仅老管家留在远处,他的两个小厮也被留在庄外头。
直到进了前厅,孙班才觉得不对,回头一看,庄门已经关上,皱眉道:“爷身边两个小厮还在外头”
那庄头直起腰身,道:“哪里有什么爷,这里只有长工孙五”
孙班听着糊涂,院子里一下子闪出四、五个壮汉。
孙班瞧出不对,惊疑不已,等他想起往外跑时,已经被轻松制住。
“你们是什么人?这般无法无天,知道我是……”没等他喊完,嘴里已经被塞了一块破布。
那庄头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来,还有一盒印泥,拽着孙班的手,按了个手印。
孙班只看到“身契”二字,人已经傻了。
他觉得自己跟做梦似的,直到被搜干净身上的零零碎碎,扒了浑身的绸缎衣服,穿着中裤被塞到柴房里,还是浑浑噩噩。
真到肚子“咕咕”叫,提醒着他,这不是做梦,一切都是真的。
他惊恐不已,瑟瑟抖,不知哪里出了变故,老管家是孙家老仆,向来忠心,断不会做出背主之举;那庄头满脸横肉,一看就不是好人……
庄外的老管家,并没有如他说的到山客家买山货,而是直接叫车夫调转马车回城。
两个小厮要下车,老管家道:“庄上简陋,五爷东西没带够,这边也没丫鬟侍候,你们跟着我回城,明儿再过来。”
两个小厮应命,随着老管家回城。
进城后,老管家直接去了人市儿。
两个小厮以为老管家是要给孙班买新丫头,睁大了眼睛,指指点点的,议论着哪个姿色俊。
老管家寻了个牙人,低声说了几句。
牙人往两个小厮身上打量两眼,点了点头。
等车夫在人市儿外见到老管家时,就只有他自己个儿了……
曹府这边,很是热闹,正是曹颙三十整寿,虽没有撒帖子请客。可是李氏与初瑜也没少安排。
以曹颙的名义,往寺院里舍银舍油不说。还往义学、善堂捐了不少银子。除了东、西两府众人,还有自己几位姑奶奶回门,也坐了好几席。
有姐夫、妹夫在,曹颙笑着陪酒,嘴里却苦。
原本安排得好好的,今日庆生,明日就出京去西北公干。没想到这临了,又生出事端。
昨日十六阿哥正经八百地相邀,又置办了酒席,央求他一件事,那就是带弘普出京历练。
弘普本就同嫡母疏远,进了庄王府后。在老福晋的别有用心下,开始有忤逆的苗头。
一边是娇妻,一边是爱子,十六阿哥头疼不已。他想好好修理修理儿子,让儿子懂事些,又有老福晋拦着。
没有法子,他只能求助于曹颙。
皇上也知道他的家务事,所以他同皇上说后,皇上很痛快地答应让弘普随曹颙出京。
曹颙这边,跟十六阿哥厮巴半晚,到底没推得了。
自己是去西北出差的,又不是哄孩子的,这叫什么事儿
第十三卷雍之始第一千零五十九章食为天
紫禁城,东校场。
弘昼扒拉一下弘历,道:“四哥。你瞧,曹霖这小子有点反常?”
弘历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就见曹霖拿着导箭,神情怅怅,似懊恼,又似无奈。
弘历收了弓,随手将弓箭递给旁边侍候的一个哈哈珠子,走过去道:“你不是平素最爱弓箭课么,怎么今儿没精神?休了一个月的假,心玩野了不成?”
弘昼也随着走过去,听曹霖作答。
曹霖道:“没什么,只是家父昨儿远行,小的有些惦记。”
弘历点头,道:“晓得你们父子感情好,可是曹大人是出公差,你也渐大了,岂好再做小儿女态?”
说起身份,两人一个是主子。是舅舅;一个,是伴读,是外甥。所以听弘历教导,曹霖就垂手听了。弘昼眼睛眨了眨,却不相信。道:“四哥待你向来好,你却不说实话。要是单单曹大人出差,能让你难受成这样?定是还有其他缘故,还不说说看?”
因是自家事,曹霖不愿在宫里说嘴,“嘿嘿”两声道:“哪有什么其他事,不过是日头足。有些睁不开眼
弘昼“哼哼”两声,却没有放过他的意思,转身对弘历道:“我看八成是这小子想要跟曹大人出门。曹大人不许,他才在这里心痒痒。”
弘历见曹霖不愿说,不愿强他。岔开话道:“弘普请了长假,不知是什么缘故?当使人打听打听,若是病了的话,我们当去瞧瞧
曹霖在旁边,听提及“弘普。”耷拉下脑袋,左手握拳,使劲敲了下右手。
就这不争气的手,昨晚与哥哥抽签时,抽了空签,随父亲远行的机会让哥哥得去。
不过想到哥哥因落第之事,前些日子不开心,他又自我开解着。觉的应当是哥哥去,自己连抽签也不该,”
日暮降临,京西,涿州,驿站前。
天佑勒着缰绳,喘着粗气,只觉得浑身僵硬,已经无力自己个儿下马。
魏黑见状,很是心疼,上前扶了天伤的胳膊,搀他下马。
天佑只觉得双腿间火烧火燎。神情讪讪地看了看前面的弘普。
弘普比天佑强些,自己跳下马,可是走路的时候,姿势态势有些古怪。
曹颙在旁边,看着这两个半大孩子,翻了个白眼。京城到甘肃三千里路,今儿才是第一天。他回头,看到马队后缀的两辆马车。前面的马车小些,后面的稍大,除了车夫,车沿上还坐着两个小厮。
孩子们还还是做马车稳。弘普却是闹腾,偏要骑马。就连平素懂事的天佑,也带了恳切求他。
他就让安排两个孩子骑行,辰初从京城出发,中午在房山打了站儿。下午又行了几十里到涿州。
按照官员出行的速度,这一日百二十里算是驰驿。
曹颙一行一人双骑,预备得好马,并没有从驿站换马。实在是甘肃距离京城太远,他不愿在路上耽搁太久。
曹颙与十六阿哥交好,天佑与弘普也是相熟的。两小对视一眼,都带了苦意。别说是一路骑马到甘肃。明儿能不能爬上马还是两说。
“二舅,明儿咱们还是坐车吧!”天佑小声道。
他原要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