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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便宜的娘,想当再当不上,该怎么着?”
屋子里一片静寂,就是年老经事儿的陶嬷嬷也没有想到如慧会提起这一出来。
曹颐的身世,在曹家虽说不是秘密,但顾及兆佳氏的颜面,从来没有人提起。
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
如慧的这几句话,如同是针尖一般,刺得兆佳氏生疼生疼的。她眼睛直直的,恼也顾不上恼,脑子里都是早些年地画面。
虽说丈夫好色了些,怯懦了些,但是夫妻两个也算是恩爱,要不然也不会接连生了曹颖他们五个。
因路眉地缘故,夫妻两个拌过嘴儿,但是也多是床头打架床尾合。是什么时候,丈夫不爱同她说话,不再像过去那样,没事就陪她唠嗑的?
是康熙四十九年,她断然拒绝认回曹颐地时候。
说她舍不得一副嫁妆也好,说她怕丢面子也好,她就是不想做那便宜娘。
却是伤了夫妻情分,她不是傻子,晓得丈夫疏远了自己。
虽说心里也有些后悔,她却是向来要强,咬牙硬挺着。她心里寻思着,过两年事情淡了,丈夫不惦记了,就好了。
毕竟是二十多年的夫妻情分,不至于为了个庶女,就闹得不得安生。
两人少年结发,生儿育女,过了半辈子,都是自己当家,害得丈夫得了个“惧内”的名声。
哪个女人不愿小鸟依人似的,被丈夫怜惜,谁爱摆出河东狮的模样,背后被人嚼舌头?
不过是晓得男人花心,为了护住这个家罢了。
兆佳氏还惦记着,等往后夫妻俩儿上了岁数,儿孙满堂时,自己也要“柔顺”,将丈夫服侍得舒舒服服,去了丈夫“惧内”的帽子。
虽说他没有抱怨过,但是兆佳氏却晓得为了自己的缘故,丈夫在外头也受了不少奚落。
没想到,夫妻两个尚未和解,想要做的事儿都没做,便是天人永隔。
满心的筹划,都成了泡影;痛到骨子里的悔恨,却是抹也抹不去。
要是自己当年没有拒绝认下曹颐,丈夫还会做下心病么?还会不顾妻儿,舍了自己的性命,将救命药让给庶女么?
多少年来,一直不敢承认是自己的过错,到了今儿兆佳氏却是无法再骗自己个儿。
她只觉得嗓子眼腥咸,眼前一阵阵发黑。黑暗里,曹荃站在那里,手中牵着路眉,冷冷地瞪了兆佳氏一眼。
兆佳氏慢慢地阖上眼,喃喃道:“你到底是怨我……”话音未落,却是见她伸出手去捂住自己的嘴巴。
紫兰见她身子已经打晃儿,忙上前道:“太太……”
陶嬷嬷见兆佳氏脸色雪白,没了血色,手指缝中红殷殷的,涌出来的,不是血是什么?
如慧故意说的那般刻薄,就是恼兆佳氏说她额娘不好,成心要气气她。
还以为她要暴跳如雷,没想到她却像老了十多岁似的,可怜兮兮的,看着叫人不落忍。
“太太,我们姑娘年岁小,不懂事,您别恼……”陶嬷嬷见如慧只晓得傻站着,只好迎着头皮替她赔情。
兆佳氏却恍若未闻,直直地往门口走去。
紫兰见了,忙跟过去挑帘子。见了两个主子针尖对麦芒,她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闹成这个地步,这两人都没有台阶下啊?
她扶着帘子,还在胡思乱想着,就听到“扑通”一声。
她顺着声音望去,却是唬得魂儿也没了。
兆佳氏脸朝下,直直地摔在地上,一动不动……
第十卷游龙舞第五百二十八章家教(上)
西单牌楼,太仆寺衙门。
曹这几日,就关注一个消息,那就是福建巡抚觉罗满保年前上了关于“摊丁入亩”的折子。
这可是四阿哥上台后的主要政策之一,就是靠这个政策,使得空乏的国库重新丰盈起来。
自满清入关“跑马圈地”起,土地兼并日益严重。大量的失去土地的农民成了佃农,但是压在他们身上的“丁银”却丝毫没有减少。
权贵之家,虽说大肆兼并土地,但是却用各种法子来减免丁税。
而那些失地农民,辛苦劳作下,要交纳比例甚高的地租,还要负担丁银与劳役。
就算是风调雨顺的年份,层层盘剥下来,能勉强果腹已是不错。要是遇到旱涝荒年,庄稼收成不好,种出的粮食还不够交租子的。
除了卖儿卖女,或者卖身为奴外,还能有什么法子?
康熙五十年下的恩旨,“盛世添丁,永不加赋”,使得康熙五十一年以后出生的丁,彻底地摆脱了“人头税”的盘压。
其中的好处,却是要等十多年后,才能显现。
按制,凡男子自十六至六十岁称丁,男丁除了要交纳丁银外,还要负担地方上的劳役。
那些现在就仍需要交纳丁银的百姓,只能祈祷着老天爷开眼。要不然的话,指不定一场大涝或者大旱下来,一家人就要天人永隔。
就算侥幸能活命,也多是背井离乡,沦为仆役。
雍正为何身后骂名无数,直到数百年后,还有人质疑他继位的合法性。还有无数文人口诛笔伐,将他说成是“谋父、逼母、弑兄、屠弟、贪财、好杀、酗酒、诛忠、好谄、任佞”的暴君。
原因就是这个,“摊丁入亩”。
“摊丁入亩”减轻了百姓负担。一定程度地遏制了土地兼并,并且丰盈了国库,却是严重地损害了权贵地主阶级的利益。
说起来。雍正这皇帝当得也没有滋味儿,忙活了十多年,累死累活的。却是半点不落好。
前面是好大喜功的“千古一帝”爹,后边有个风流败家的“十全老人”儿子,他这个承上启下的“老黄牛”却是只落下个骂名。想要粉饰太平,也没有仕林捧场。
想到这些。曹不由地唏嘘,同时心里琢磨着,这个觉罗满保,会不会是四阿哥的人。
就算现在不是,既是四阿哥登基后。能将“摊丁入亩”地政策推行天下,那想来对这个觉罗满保也当另眼相待吧。
待晓得了康熙已经驳了觉罗满保的折子,认为“地丁之名,各省一样;若摊丁入地,则省各异,日后必致更改”。
曹只有叹息的,康熙做了五十多年地皇帝,不会不晓得土地兼并与国库空乏两者之间的关系。但不晓得是他好名,还是怕变革引起动荡。再也没有年轻时的锐利。
中午小憩时。曹想起自己头晌地怅然,不由地有些好笑。
之前刚想到鸦片。这会又想起“摊丁入亩”来,难道自己还想博个能臣的美名不成?
他是想尽绵薄之力,寻思个法子解决鸦片的危害,也算是没有白活这一世。对于其他地,他却是没有心思去掺和。
有史以来的各种社会变革,都有激烈地争斗在里面,可以说都是用血来铺道地。
对于那些勇于改革开拓的人,曹甚是敬佩,但是却没有兴趣将自己个儿架到烈火上烤。
唐执玉除了忙着衙门的事儿,还忙着两个弟的应试。他两个弟都是举人功名,要参加今春的会试。
说起这两个弟来,唐执玉满脸荣光地样子,赞个不停。不是说这个学问好,就是说那个侍母孝顺、人品方正。
曹看在眼里,想起去年送曹硕与曹项下场的情景。
曹硕如今在朝阳门内新鲜胡同的正白旗官学读书,学习翻译与满文,为考取中书笔帖式做准备;曹项则就读于国子监,三年期满后,就有资格直接参加下一科会试。就算考不上进士,只要曹项在国子监内部考核中为“上等”,也可以被选为官,步入仕途。
曹刚来这个世上时,曹硕还是刚学舌的稚子,曹项还是个没落地的胎儿,一转眼竟是这么大了。
曹忍不住仔细瞅了两眼唐执玉,要是自己当年不是从一个孩子做起,而是接着上辈子的岁数,那应当同唐执玉差不了几岁。
唐执玉见曹瞅他,笑着止了笑,却是有些不好意思再夸自家弟。
曹看着唐执玉已经洗得泛白的官服,心里只有敬佩的。
为了照看寡婶与弟们,唐执玉日子过的甚是清苦。家中下人,除了一看门地老苍头,只有跟他到衙门侍奉地小厮。
一应家务,都是由他妻子带着女儿亲自料理。
的正四品京官,做到这个份上,也算是京中独一份了。
因这个,伊都立私下还同曹念叨过几次,骂唐执玉是大傻子。他那两个弟,虽说还没有成家,但是都二十来岁,还都是举人功名。
不管是到哪里坐馆,还不能混点银钱花,奉养老母与自家兄弟?却都是书呆子,半点人情世故不懂,只晓得埋头读书。一家老小,全由唐执玉奉养。
除了供着读书,毕竟弟们年龄也大了,加上有了功名,也有人愿意上门攀亲。唐执玉挑正经书香人家,又给两位弟张罗着,订了亲事。如今,正苦哈哈地预备聘礼。
这却是唐执玉地家事,外人也不好多嘴,曹不过听听便罢了。
唐执玉虽说住了口,但是心思还在即将到来的会试上,喃喃自语道:“算算日子。这考官应指派下来了,却不晓得今科是哪位大人……”
唐执玉话音未落,就听到有人笑道:“唐大人不晓得。本官却是晓得。工部尚书王顼龄同都察院左都御史刘谦两位大人为正主考,蔡升元与王之枢两位内阁学士为副主考。初六万岁爷在行在发的圣旨,昨儿到的礼部。今儿起几位大人就开始闭门谢客了。”
“两位王大人主考……”唐执玉闻言,点了点头,已经开始琢磨。
他自己就是在科举考试中千军万马冲出来的。自然晓得主考官的性情与爱好的不同,所偏取的举子也是不同地。
有的考官性子沉稳。就不喜欢太轻佻的文章;有地考官开明,对于些刻板的解题就没有兴趣。这其中的学问多了,那点也不好轻忽。
他关注着主考官,曹却是听到“蔡升元”时,心中一动。
这个蔡升元。康熙四十四年曾为江苏乡试主考官,是顾纳地座师。顾纳进京,就是他主动相邀。不仅如此,他还将幼女许给顾纳为妻,师生又成翁婿,也算成就一番佳话。
曹寅因这个缘故,对蔡升元甚是敬重。
顾纳虽说出身江南望族,毕竟族人已经凋零,没有父兄可以依靠。也没有薄产。蔡升元却不以富贵取人。实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