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爆裂也向水面送来道道涟漪,大小恰能使抛锚的船上下颠簸。
水波轻拍船身,如同微风拂过一般。
夜晚越来越冷,爆裂声愈发频繁,交火亦愈加激烈,如有两支军队正向我们奔来,一支在溃败,另一支在乘胜追击。
库克医生告诉我,爆裂声的频度若是降低,便说明白天冰融化得不多了,夏天差不多已快结束,我们也该离开了,除非我们想在这儿和皮尔里一起过冬。
溃败的部队似乎要进行一次最后的抵抗。
有天晚上,冰川那儿传来了持续不断的爆裂声。
早上,库克医生指着一大块冰说,他觉得这块差不多要掉了。
布莱克尼船长让埃里克号在看上去根本不会有冰砸下来的距离上行驶,这份谨慎很有必要。
要是冰山够大,它落下时激起的层层波浪不仅能损坏船只,甚至能让我们沉没。
听上去好像有大树正被人慢慢地扭曲、折断,无数的树木都在吱嘎、刺啦、噼啪作响。
噼啪声加剧起来,似乎有格林机枪的速度。
冰层锯齿状的边缘冰块参差突兀,标示出冰山一侧可能的形状。
巨大的冰块从顶端滑落,将水面搅成一团白色。
噼啪声的间隔愈来愈短,最后变成一个声音。
年代久远的冰块断裂时声音震耳欲聋,接下来的尖利声让人毛骨悚然,如同刚才断裂的只是枝枝杈杈,现在则是大树的树干了。
我本以为过程仅此而已,只是巨大而缓慢的断裂,其间有动人心魄的停顿。
可突然之间,整个冰块快速无声地冲入水中,好似一直维系它的缆绳被割断了一般。
有那么一刻,会突然觉得似乎根本就没有崩坍,一切痕迹都给抹去了,既不曾有过溅落,也不曾有什么响动。
接着,刚被击散的海水又突然喷涌而上,如同有座冰山那么大的家伙从海底被推上来,又回到水面上。
眼里所见,耳中所听便只剩下水。
浪涛汹涌,水花飞溅,仿佛一切平息后,如冰块般呆滞的物件是再也不会出现了。
涌起的浪头如喷泉般持续数秒。
随后,最先腾起的浪头落下,激起另一波稍小些的,时间恰在冰山浮出水面的一刻。
冰山巨大的躯体滚动着,身旁浪花翻腾,仿佛深邃的海底潜藏有无数引擎,正悄无声息地推动着这一切。
冰山还在翻滚,表面还未全部显现,可已能看到夹杂冰块的层层海浪向我们冲来,撞击到船身上,而船就像浪间跳跃前行的烈马。
每次浪头打来,我们就好似迎头撞上了另一条船一般。
又如同我们正在河中穿行,而激流中密布的尽是卵石般大小的沙砾。
冰块如冰雹般不停地撞上来。
海浪平息后,冰山冒出来,依然踉跄摇摆,上下跳动,似乎要朝如生锈般的一面倒去。
接着,山体向后缓缓摆去,生锈般的一面浸入水中,冰山白色的下腹冒了出来。
此时,冰山已不再上下跃动。
它向上浮起,似要急于展示一下,经历过如此的辗转翻腾之后,它已悟得浮在水上的诀窍。
一分钟前,海面上还只有埃里克号,如今,它要和这座无人驾驭的航船分享水域。
庞然大物好似被海面上的倒影支撑着,它的水下部分若隐若现地隐藏在极深的幽暗处,我都觉得它一定是在海底行进了。
冰山平静下来之后,船员与乘客间响起一阵欢呼声。
冰山的海面部分刚高过主桅杆,离水面约100英尺。
也就是说,水下部分至少有800英尺深。
可是,有如其他迟到的冰山一样,它的寿命不会太长。
阳光下它会融化,会在冰面上形成多条缝隙,雨水和海水会从山体冲下。
它会神出鬼没地到处漂流,就像一艘没有船员,只有舵手舱露在水面上的海难船。
形状的变化会引起重心的变化,长久以来隐没的部分会随着冰山的翻转重见天日。
我们的船并无大碍。
我们绕过冰山,开始了一段峡湾里没有浮冰的航程。
在乌佩纳维克,没人知道皮尔里的任何消息。
我们起航驶向更北的约克角,8月1日半夜到达。
布莱克尼船长拉了三声汽笛。
没多久,爱斯基摩人的皮艇就从岸边划来了。
很多爱斯基摩人登上船,其中有三个曾在北格陵兰的探险中作过向导,他们曾和弗朗西斯·斯特德一道工作。
库克医生把我介绍给他们,说我是斯特德医生的儿子。
他们似乎觉得我来此地的目的是为了援救我父亲,于是话语中便有深深歉意,就如同他昨天才和他们分手,他们却已不知他的去向。
他们盯着我,似乎要度量出我的失望和悲伤。
三人中最年长的叫斯普斯,他正与库克医生交谈,语速快而柔和,仿佛在替他转达从哪儿来的讯息。
他告诉库克医生,皮尔里要么在伊塔,要么在英格尔菲尔德湾。
库克医生接受了请求,让他们与我们一道去伊塔,把他们的皮艇放在了船上。
离开峡湾转入伊塔狭窄的水域后,我们所看到的第一件事物便是海滩上爱斯基摩人的村庄。
一簇簇的皮帐篷,像我在书上看到的棚屋一样。
“夏天爱斯基摩人便住在这里。
”库克医生说道。
“海岸上面就是海象聚集的地方。
”像爱斯基摩人一样的人从山顶跑下来,很快我就知道,他们中大部分就是风向号的船员。
伊塔是个凹进颇深的港口。
平静的海面上泊着风向号。
船只完好,船帆收拢,似乎几个月来没有动过。
船长叫山姆·巴特利特,个子不高,是个壮实的纽芬兰人。
他一直盼着有船能带个人来,一个有权让他的船和船员与皮尔里,还有他的探险解除合约的人。
罗伯特·巴特利特是风向号上的大副,也是船长的堂兄弟。
库克医生把我介绍给他们。
他们都知道弗朗西斯·斯特德,也都安慰了我。
他们说,他们住在布鲁克林,但夏天常常在纽芬兰度过。
我在思忖,冒险结束后,他们得花多长时间去把我的事儿传扬开。
船只用绳索系着,并排泊在一处。
船舷上缘碰到一起时,就用捆着绳子的跳板隔开。
和埃里克号一样,风向号也是捕海豹船。
两船看上去非常相像,或许原本就是姊妹船。
两根船首桅杆就像一对獠牙一样。
“皮尔里在哪儿?”库克医生问道。
巴特利特船长指指海滩。
岩石遍布的山那头儿,背风处立着顶皮帐篷。
他说皮尔里身体很差,有一个月没离开过帐篷了。
这段时间唯一见到他的人是他的黑人随从马修·亨森,现在就坐在离帐篷入口几尺远的地上。
说皮尔里在“睡觉”的爱斯基摩人都躲着他的帐篷,风向号的船员们也躲着。
他把自己关起来的头一天,曾有人隔着帐篷问过他何时返航回家。
巴特利特船长告诉我们,皮尔里平静地问答说,下一个问此问题的人会挨枪子儿。
乔·皮尔里和六岁的女儿玛丽在她们的船舱里。
自打皮尔里夫人发现他和一个爱斯基摩妇女有了个孩子,她们便谁都没来看他,也没和他说过话。
她是自己发现的。
她碰到那个爱斯基摩女人,背上正背着那孩子。
是个男孩,肯定是皮尔里的,头发和他爸爸的一样红,眼睛也一样蓝。
皮尔里夫人形容那女人“几乎没有人样”。
那女人却觉得,既然和同一个男人都生了孩子,她们就应该是“同事”。
皮尔里夫人原打算夏天在格陵兰岛上过6个星期,她已经在伊塔停留13个月了。
从她们到达算起,她和玛丽也已经离开家5个月了。
有人在门外告诉她,说有艘来接她们的船刚刚穿过狭窄水道。
皮尔里夫人答道,她已从舷窗看到了。
她不愿离开下面,她想和救援队的领头单独谈谈。
“皮尔里指挥官不在时,他母亲去世了。
”库克医生说道。
“我觉得不管他们之间有什么问题,皮尔里夫人还是愿意亲自把这个噩耗告诉给他。
”船长带领库克医生来到风向号的甲板下,他说医生进去见皮尔里夫人的时候,他会在外边等候。
约20分钟后,他们走上甲板,皮尔里夫人跟在后面。
这大概是风向号驶离费城后她第一次出现,而脸上已是一副习惯于别人注视的表情。
身上衣服很厚,像是为应付科尼岛寒冷的日子。
她穿条哔叽布裙子,齐腰长的斗篷系在身前,扁平的帽子带着有斑点的面纱。
她头发一定很短,全塞进了帽子,从外面根本看不见,就像没有一样。
她很瘦,脸颊两侧因为没有头发,显得更加消瘦。
她下巴是尖尖的V形,V形的两边连着深陷的耳后。
她脖子更细,脖颈后面的中间也都洼陷了下去。
只一下,她便显出各种的疏离:一个女人与一群粗鲁男人间的距离;一位有社会地位的女性,和一群既无地位,亦不理解其价值的男人间的距离;一次需要听从船员摆布的冒险,而航海旅行史上却从没比此更糟的记录;不管她在北极生活多久,也不会变得和爱斯基摩人一样,这是白人妇女与爱斯基摩人的距离。
我记起10年前,达夫妮叔母看到皮尔里夫人在格陵兰探险所拍的照片时,曾说过“她是多么非同寻常的一个女人啊”。
疏离、非凡但却不协调。
好像库克医生和巴特利特船长从下面带来了个囚犯,最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