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库克医生告诉我,在性方面,爱斯基摩人没有嫉妒的观念,甚至怀孕也不会让他们觉得有什么,仅是一个可资庆贺的原因而已。
“我觉得,”库克医生说道,“他们要是知道我们的真面目,知道我们得怎样把这种事遮掩起来,肯定会觉得非常意外。
他们无法理解这个他们称为“大家伙”的种族。
无论这个种族的人发现什么,他们都觉得无足轻重。
他们碰到第一个探险家以前,也从没听说过这个种族。
对于第一个到这儿的人,他们不会觉得和其他人有何不同,不会另眼高看。
我们在他们的村落,他们会照顾我们,好像他们觉得得为这儿的暴风雪负责,有义务保护我们一样。
他们无法想见,其他种族身上潜藏的恶会比他们的更多。
要是皮尔里在此再度过一个冬季,肯定会有人因为照顾他而死。
虽然他知道,可还这样固执。
无论是谁第一个到达北极点,他所亏欠爱斯基摩人的,比所有他的船长、船员和赞助人加起来都要多。
”库克医生赞美当地人的性格,但晚上不会跟他们住在一起。
虽然他们总留我们,他仍会回到船上,不住到别人家的帐篷里。
晚上在埃里克号上,他会把对他们的观察记录下来,会把新学的词汇编到他的爱斯基摩语字典里。
有一天,我正穿过村庄,被群爱斯基摩妇女和孩子围住了。
女人们笑痛了肚子。
有两个站在我身边,抓住我的胳膊,把我向一个和我年纪相仿的姑娘身边架去。
我抗拒着,鞋跟都在地上犁出了渠。
她也在笑,既不尴尬也不犹豫。
等我们面对面的时候,我得怎么办?我不知所措,挣扎得更厉害。
“她们在和你闹着玩呢。
”我听出身后是库克医生。
听到他的声音,她们放开我笑着跑走了。
他拍拍我的背,从我身边快步走过,不想让我觉得过于尴尬。
晚上,我和库克医生坐在甲板上,又想起了白天的事。
我不太清楚,她们是否只和我这样闹着玩。
我不清楚是否她们想让我知道,要是以后晚上我想约她出来,她一定会答应我的。
每天,我都会看海滩边上的帐篷。
要不是他每晚会叫亨森的名字,我会觉得难以相信,那顶帐篷里会真的有人,而里面竟真是皮尔里。
天黑后,站在埃里克号的甲板上,我看不到帐篷里有灯光,有灯笼,有营火的烟,甚至寒冷的雨夜都看不到。
无论白天黑夜,我甚至都绝少见到他投在帐篷上的影子。
有些天,这次救援的使命好像都被彻底遗忘了。
除了库克医生和亨森,似乎没人记得山崖下的那顶帐篷。
如同皮尔里已被隔离,我们都在等库克医生宣布他已病愈、不会传染的消息,然后便可带他回家。
库克医生每天都去皮尔里的帐篷,有时一天几次。
每次出来,都是副更加焦虑的表情,总迈着忧虑的步伐离开。
有时我觉得,我们好像不是在盼皮尔里从帐篷里出来,而是等他死的消息。
“皮尔里知道你在这儿。
”有天晚上,库克医生告诉我。
“亨森跟他说的。
要是皮尔里头脑正常,你在这儿不会让他觉得有什么问题,就像和皮尔里夫人一样。
但你现在像我们一样,正好碰到他神经错乱,他还从没见到过你。
别担心,就我所知,你不是主要的问题所在。
他提起弗朗西斯·斯特德要比你多得多。
”我突然想到,我也可以离开伊塔回纽约去,甚至都不用看他。
听到过他在夜里的吼声便够了,或许他就只知道那么一个词。
假若如此,很可能我一生都不会见到皮尔里。
但这很荒唐,我走了这么远,连看他一眼都没有便得回去。
我在考虑跨过那条海滩禁路,把头伸到他帐篷里看他一眼。
有天晚上,皮尔里喊叫亨森的时间特别长。
库克医生跳下床,在船舱里踱起步来。
“亨森到底跑哪儿去了?”他差不多是和我在耳语,唯恐把皮尔里夫人和玛丽吵醒,可我觉得她们肯定早都醒来了。
“他会不会没听到皮尔里在喊他?他难道不知道,这样会给皮尔里夫人和孩子带来怎样的后果吗?”后来,喊声停止了,库克医生却睡不着了。
“我带领此次援救的动机可不像我告诉你的那么纯洁。
”他说道,“要是我把皮尔里安全救回,对我自己的事业可是不小的帮助。
”“我知道,”我答道,“这样想也很自然。
”“这次救助的结果将会影响我在皮尔里北极俱乐部的地位,我会有机会组建自己的探险队。
我知道他的妻女在等我带他回去,但我也在考虑,要是我把他扔在这儿,他活不过冬天,那人们会对我有什么看法。
”他往风向号那边瞥了一眼。
我们的舷窗正对她们的,窗上都挂着小帘子。
“我曾告诉她,无论有没有他,我们最后都得离开。
她提醒我,派我到这儿来是为救他。
‘我一直在救他,’我跟她说,‘可我到这儿来也是为带你和你女儿回去。
’她想为我写书面承诺,允许我强制把他从帐篷里带出,送到船上。
我告诉她,除非他愿意走,否则我们必须让他呆在这儿。
两条船的船员都在等我,等我无论采取什么办法结束这次救援,然后在冬季来临之前启程返航。
或许他们应该派别人来,派个他觉得不那么受威胁的人来,派个敢于顶撞他的人。
”“不能强迫他离开,你是对的。
”我答道,“皮尔里夫人不该让你那样做。
”“今天我跟皮尔里说了,要是他不跟我回去,我会觉得没有尽到对皮尔里北极俱乐部的责任。
‘是啊,如你所言,医生,’他说道,‘是皮尔里北极俱乐部。
你还没那么走运,还不是库克北极俱乐部。
你在超越我之前先得救我。
如果你把我带回去,他们就会看好你。
谁能比救了皮尔里的人更强呢?他可是做到了皮尔里做不到的事——把皮尔里带回了家。
’”“你该睡觉了。
”我说道。
“皮尔里一家身处困境,我想帮助他们。
”他说道。
“可我也一样,我应该能够预见到。
我原以为,皮尔里要是活着,会等人救他回去,风向号会失踪或损坏了。
我知道不该把自己当做这件事的受害人,可看来无论我做出何种决定,都是在冒险,得付出大的代价。
如果我下令把皮尔里带出帐篷送上船,他会告诉人们,要不是我的缘故,他早都到达北极了。
他便不会因为和妻女一同获救而蒙羞。
他会和皮尔里北极俱乐部一道毁了我。
那儿有些人巴不得有机会把他往好处想,把我往坏处推呢。
他会控告我违抗不遵,甚至聚众哗变。
我觉得,要是我强行带他离开,他肯定会很得意,那可能正是他一直期盼的结果。
可要是我把他扔在此处,他又死了,我就会背上遗弃他的罪名,他却会成英雄。
”他看看对面拉着窗帘的舷窗,翻过身去,脸冲着墙。
我知道他在盯着墙。
很久很久,我看着他一动不动躺在那儿。
有天晚上,我躺在埃里克号床上,被山上雪橇狗的叫声吵醒了。
我听了一会儿,后来才知道它们是在回应远处山下海滩上什么人的声音。
我说不出是谁在喊叫,也不知道离皮尔里的帐篷有多远。
喊的什么听不清楚,节奏像英语。
是个男人在喊,声音里没有怒气,声调听起来像是和一个远邻习惯似地聊天。
要是有谁从远处海岸那儿回应他,我也不会感到奇怪,可唯一的回应只有萦绕的回音,就像碗里滚动的弹珠。
是不是皮尔里在自个找乐呢?或是错把回音当做了回答?皮尔里在和自己的回音说话?我想去甲板上看看,可我知道没有月亮。
没有月亮的夜晚,在伊塔只能看到星星,它们的光什么都照不见。
《纽约的探险家》第19章
听到那声音的第二天,也是我们停泊于伊塔的第17天,我正和库克医生在甲板上说话的时候,几个爱斯基摩男孩向山顶的帐篷跑了过去,边跑边喊着“皮尔里索阿!皮尔里索阿!”,我们向海滩上皮尔里的帐篷望去。
亨森站在帐篷外,是在等人出来。
我想是不是皮尔里夫人在里面,亨森往里瞥了一眼,又站直了。
从他的动作和紧张的样子我可以肯定,他是在等皮尔里。
爱斯基摩人从帐篷里跑出来,聚在山坡上观望。
两条船上的船员有的上到甲板上,有的停下手头的活儿,都在看着。
海滩上的人也一样。
目光转回到亨森的时候,我刚好看见皮尔里如君主般蹒跚地走到了阳光下。
他的腿打着弯,上身僵直,双手背在身后,如同要到海滩上例行巡视一般。
刚开始,还有爱斯基摩人问候与庆贺的呼喊声,可他们却没像我想象中那样跑下山坡问候他。
叫喊声突然停止,最初的兴奋已然退去,他们曾仔细地看过他,他现在的样子让他们有些失望。
我有些好奇,他们最后见到他的时候不知道他是什么样子。
有些爱斯基摩人回到了自己的帐篷里,似乎不忍心看到他现在的样子。
皮尔里站在那儿望着码头,盯着两艘船看了一会儿。
上一次他往这儿看时,有艘船还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