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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有些危险。
距离太远,他们无法看清正在工作的工人或设备,看上去就像一座大楼自己在建设自己,自己往天空上攀登。
一个星期接一个星期,一个月接一个月,从布鲁克林可以很清晰地看出,曼哈顿的轮廓在变化。
我已熟悉的那座建筑,那带银边而显眼的黄色条石会在某天突然消失,缝隙会很快被另一种颜色填满。
从地平线的剪影看去,就像一个孩子在随意安排这座城市,把建筑物移来挪去,把它们的顶换上尖尖的顶子。
它们高高地挺向天空,就好像世界上只有它们自己。
晚上,库克医生和我会驶过建筑工地。
蒸汽起重机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好像机械长颈鹿一般。
巨大的蒸汽铲也静悄悄的。
起重机上的大梁不工作的时候,停在那儿就像伸向天空的手臂,高悬在我们头上。
有些铲下还满是砖石碎片,如同这座城市早上时不是慢慢醒来,而是突然变活。
停止工作的每台机器,每个人,都像被按了电子开关,会立刻动起来。
几小时前消失的机械的喧嚣声还在街上回响,很快就又会开始。
库克医生说,对于城市来说,黑暗是种反复发生来回循环的不便,是强加在行动与进步之上的间歇,是一个未来肯定会因某种发明而被解决掉的问题。
他跟我解释钢架结构如何为建筑业带来革命,如何改变城市的面貌,钢架和电梯如何可以造就比原来高出三到四倍的新建筑,我却不再听了。
看来,曾让我为这城市感到不安的那些事现在已让我放心了。
吸引我的是不断被抹去的过去,还有一个未知的、并不确定的未来。
或许是因为我看到了所有这一切背后的那些人,那些看来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人。
可不管怎么说,也就是人而已。
他们会像孩子般因探险家和冒险而激动。
他们不是恶毒的暴君,也不是剥削别人穷凶极恶的大亨,他们的讽刺漫画出现在所有报纸上,他们也常出现在报纸社论和印制的布道词里。
现在,替库克医生跑腿的时候,在曼哈顿的豪宅里,我不再是被指一下大门进去〃右边的房子〃了事。
我会被邀请进会客厅,有时还会是书房或起居室。
在那些皮尔里北极俱乐部成员们的家中,他们给予我的不仅是赞许的微笑。
库克医生一直在城市里四处活动,跟人谈话,发出告诫。
因为皮尔里对北极四年无功而返的探险,人们现在相信北极点无法企及。
只有皮尔里才有权威书写探险经过,没人知道只完成了那么一点点。
库克医生说没关系。
要是人们知道那是怎样彻底的一种失败,没人再会把钱,哪怕是一分钱投入北极探险中了。
人们在谈论南极,库克医生说他对此不感兴趣。
南极点是一个固定的点,位于冰雪覆盖的大陆中间,因此,相比处于地球另一头〃顶〃上又不断变化的北极,去那儿要容易得多。
对于皮尔里探险的时间,人们说了很多。
〃四年啊,即使花四年时间皮尔里都没能到达北极点。
〃人们会这样讲。
似乎是说皮尔里做不到,就没人能做到。
〃我一直都清楚,他的成功就意味着我的失败。
〃库克医生说道。
〃可现在看来,甚至他的失败也意味着我的失败。
四年了。
人们不知道其间他为到达北极做了多少努力,不知道他在帐篷、小屋和爱斯基摩人的住所呆了多长时间。
他已经绝望,死神先来还是救援先到他都麻木了。
要是人们知道这些该多好。
〃〃现在他退出竞赛,却热心于到处宣传北极不可能到达。
他似乎对获得这种安慰奖心满意足了。
奖项证明北极无法到达,他因此被人铭记。
〃〃就算我愿意,从玛丽那儿拿到的钱也不够装备一支到北极的探险队。
赞助人现在对北极失去了兴趣。
那些名字还没被用来命名什么海角、海湾、小岛的赞助人,也被皮尔里的蠢行搞砸了。
我跟自己说,过段时间,他们会想让自己的名字出现在新的地方,他们对北边的兴趣会恢复的。
〃〃我知道听起来很尖刻,有些挖苦人,但正如我在范德比尔特家时所说,让我永远离开北极,让我只满足于知道北极在那儿,却永远只能面对而无法到达,我是无法忍受的。
还有,加入皮尔里的探险队,却遭遇如此的挫折与失败,同样难以想象。
潮流的指针会转回我们的方向。
有一天,指针会再次笔直地对着北方,德夫林。
〃〃当下,我给我们找了一项不那么艰巨但仍具难度的目标,会让我们保持赴北极的状态,还能让我们的名字出现在报纸上并且放在赞助人面前。
不久前,阿拉斯加有座山峰测出高20300英尺,是北美洲大陆的最高点。
我想在你的帮助下攀登它。
我想做第一个登上麦金利山顶峰的人。
只用一个季节就够了,我不会像去极地探险那样,离开玛丽那么长时间,这也会让她好受些。
我们还能学点东西,对实现那个更伟大的目标会有帮助。
〃库克医生和我还受邀参加了其他舞会和社交聚会。
每次,他都得为玛丽的缺席编些理由。
我觉得这些都没范德比尔特家的那次豪华,也许是我已经渐渐适应了这种场合,已经认为自己理所当然应该受到欢迎,应该有人陪在身旁,好像我过去不曾渴望过别人的陪伴,好像我不曾失去过别人的陪伴一样。
任何一个聚会上,如果没有克里丝丁,我便会失望。
只要她看见我,便会冲我微笑,然后我们会从人群中穿过,走到一起。
我们整晚一起跳舞、交谈,所以经常有人拿克里丝丁开玩笑,说她独占了我。
〃她很喜欢你,斯特德先生。
〃克拉伦斯·维科夫说道。
他凑到我跟前说:〃上帝啊,这一辈子我都没见过谁的脸会变得这么红。
〃我经常受邀出去,也开始经常碰见一些曾经见过的人,有年长的男女,也有年轻的。
他们看到我,高兴得似乎我们是初次见面一样。
如果他们感到皮尔里的信缺乏诚意,或是没多少谢意,或是听起来有些不合适,他们也不会说。
他们会说,那是多么大的荣誉啊,皮尔里上尉这样的人物竟对我曾救了他而公开致谢;又是多么大的遗憾,皮尔里上尉竟不住在纽约,因工作的关系不得不呆在〃可怕〃的华盛顿。
要是他和我能一起出现在公众场合,会多么令人激动啊。
别人问起我和库克医生下一步的计划时,我告诉他们,我们打算攀登位于阿拉斯加的麦金利山,是北美洲最高峰,最近才被人〃发现〃和测量,还没被人严重〃骚扰〃过,尽管阿拉斯加的印地安人几个世纪前就知道它了。
〃但北极怎么办呢?〃有人会问,〃真的无法到达吗?〃我让他们放心,库克医生和我从没放弃过要到达极点的想法,但攀登麦金利山一个季节就能办到,我们用花在格陵兰岛的一个夏天就能办到。
像库克先生说的,这对我是很好的训练,会比我直接从极地探险开始我的事业要好得多。
极地探险会花费数年时间,我在生理和心理上可能还没完全准备好。
我以前登过山吗?只爬过那些居住在纽芬兰的人必须攀登的高度,我会跟他们开玩笑说,但他们都会当真。
每个人都点头,似乎知道我是什么意思,好像从我生长的地方便可看出,我能很熟练地攀登。
我告诉他们,我会爬到库克医生允许我爬的地方,或是自己能力所及的地方,怎样都行。
我会学库克医生的话说:〃攀登麦金利山只是实现更伟大目标途中暂时的一段弯路。
〃我跟人们描述库克医生的准备工作,他们会用赞叹与敬佩的目光看着我。
我没提到这次探险库克医生主要会用他妻子玛丽的钱,没提起诸如皮尔里任主席的美国地理学会和其他许多机构,没提起他们已经拒绝了他要求资助的请求。
我也没说,皮尔里北极俱乐部只是做了个象征性表示,他们给的是一支度量海拔的无液气压计和一支袖珍六分仪。
1903年5月26日,我们离开纽约乘火车前往太平洋西北部地区。
跟我们同行的还有几位惯常的〃绅士探险家〃,他们的父亲付了钱,让库克医生带上他们。
我是第一次见识美洲大陆的广阔。
大部分地区无人定居,似乎会永远保有现在的样子。
我们乘坐的圣安娜号蒸汽船越过温哥华岛,进入内航道,绕过阿拉斯加一带荒凉的岛屿,在朱诺、努特卡、亚库塔德停留。
库克医生说,去克朗代克河淘金的人也曾走这条路线。
6月23日,我们到达泰翁尼克。
我们把驮马放下水,任它们游到库克水湾。
它们上岸后非常疲乏,以至于我们觉得它们都没用了。
经历两个月危险而缓慢的行程,穿过阿拉斯加荒野上浓密而遍布蚊虫的灌木丛,8月21日我们在麦金利山脚下搭起了基地帐篷。
攀登本身并无惊险。
两个星期时间,我们7个人只走过些陡峭的山崖,便到了约7000英尺处,上面是山上最大的冰川。
库克医生和一位名叫罗伯特·达恩的记者接着往上爬去,到达了11300英尺的高度。
因为有无法攀爬的冰墙阻隔,他们撤了回来。
9月底,库克医生和我回到布鲁克林。
库克医生告诉记者,他或许还会爬一次麦金利山,也许就在下一个夏天。